是日寅时,长留山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东海出发,前往九重天去接回他们的掌门。
吉时定在午后,算上来回路程和要耽误的功夫,总要把时间留的宽绰,及早不及晚。
为首的毫无疑问是三尊。
笙箫默在中央,稍稍领先两位师兄半身,穿着九重天前日才送来的喜服,红衣似火,和他一身气质倒是相衬。
左侧摩严,周身气势被彰显身份的玄黑礼袍这么一压,添了几分从容内敛,素来冷肃的面上柔和太多。
在右边,如踏云端不染尘埃的自是除白子画不作他人想。
较之往日白衣胜雪,今日他腰间束了条暗金色的宽边腰带,绣着精致的银丝,平添几分贵气。
如此,长留三尊瑞气腾腾往轩武圣帝府前一站,不知惊掉多少来参加婚礼的仙子的眼珠子。
奈何三尊有两尊已婚,实在令仙子们心碎。
据说后来摩严在单身仙子们评选的的最佳夫婿排行中居高不下,惹得花千骨她们笑了好久。
当然此乃后话,此时的花千骨正忙得焦头烂额,站在幽若身后给她束发,她身后还站了两个踩在矮凳上的仙娥给她盘发髻。
实在是时间宝贵。
所幸束发的手艺花千骨早早练了出来,纵使忙乱也不至于下手失了准头,只是耗时颇久。
没办法,谁让她们一致认为这个发髻最好看。
编完密密的细长发辫,花千骨总算松了口气,亲手给她戴上发冠,这才细细打量。
幽若已经上了妆,大红的唇脂涂在樱桃小口上,当真明眸皓齿美不胜收。
方才花费她许多功夫的是右边几缕发丝,绾成栩栩如生的花朵盛放模样,固定后斜插一支赤色步摇,流苏上的红宝石出产自瑶池,数百年才天然形成,一颗颗打磨出来的,红得像血一样艳。
点睛之笔有一处已足够,其余长发大多披散,混着细长发辫既显随意又显心思天成。
发冠并不很大,纯金制成,点缀着鲛人泪,固定在发辫之上,末梢延伸到额头,在额间坠下一枚水滴形状的透明水晶,更显幽若娇艳绝伦。
细细查看并无纰漏,花千骨伏在幽若肩上感叹漂亮,怪不得都说女孩子成亲时最美。
难得羞涩,幽若低下头没开口。
她性子跳脱,一向没个安静,原来……也是可以这么好看的。
等笙箫默掀盖头时,会不会惊艳到说不出话呢?
被仙娥们搀扶着层层穿上嫁衣,幽若心思早飞到了别处。
花千骨最后帮她系上最外层的罩衫,绯色轻纱美不胜收,还未来得及再夸她一句,就被月妁拉去给她换衣服。
她的身份特殊,年纪又太小,为了能压得住场子前日选衣服时一水的深色系。
花千骨自然嫌弃。
正因为年龄小,少女心气总是喜欢鲜嫩的颜色,但是无法,最终选了一套对襟的盘金彩绣凤尾裙,内衬是一条曳地的绛红色撒金长裙,搭一件藕丝云锦织的墨黑外裳,下摆绣着栩栩如生的仙鹤,倒也不显老气。
惯常披在身后的长发被盘成髻也是上述原因,增添她的稳重感。
连带着妆容为了配合,眉梢和眼角都微微拉长,唇色也描深许多。
对着镜子照了照,花千骨蹙眉。倒不是说不美,好看是好看的,和她平时截然不同的风格,大抵还是不习惯。
正要问问幽若她今天打扮如何,前厅侍候的仙娥迭声来报,迎亲队伍到了,让她们速速做好准备。
花千骨是被数个仙娥和月妁簇拥着挤出房间的,人都走在半路上了还没反应过来。
这是要她去敬茶,对,敬茶。
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习俗,女方家中至亲的女性长辈要给男方亲属逐一敬茶,表示两家永结秦晋之好。
也正是她这几日最犯嘀咕的事,不管怎么想都太尴尬了。
这尴尬持续到她正襟危站立在厅前。
身边稍后跟着端茶的仙娥,她飞快抬头扫了一眼。
天帝帝后还有各路神仙大多直接去了长留,留在府中的多是亲眷。
师父和师伯都在主座,师叔今天的身份只能站在一旁,轩武圣帝正满面笑容的和师伯讲话。
目光及其私心的停在白子画身上,花千骨眼睛发亮。
——好想他。
她不敬茶了直接扑到他怀里去好了。
……算了。
深吸一口气,花千骨款款而入。
抬头,艳惊四座。
世人皆知花千骨是美人,但作为长留山门下弟子,又是白子画的徒弟,出现在人前总是轻灵出尘的模样,却不知这样的美人浓墨重彩的打扮起来才是真正绝色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厅内一时寂静无声,视线无不落在她身上。
当然,笙箫默除外,今日除了他的新娘子怕是谁都入不得他的眼。
花千骨更加不自在,生怕自己看上去奇怪。人要衣装做不得假,今天这么一番拾掇,她都觉得自己不是师父口中爱闹的小女孩了,多了几分,怎么说,情致?风韵?
总之不是什么坏词。
但此刻她有些拿不准了。
下意识的,她去寻白子画目光。
白子画眸子稍暗,惊艳之余,只想也去哪找块红盖头,把她藏起来,只许他一人偷香窃玉。
对上她投过来的略显不安的眸子,心里又软的一塌糊涂,不动声色轻轻点头。
心下稍安,花千骨念出事先背好的祝福词,文绉绉的十分绕口,一直挂着浅淡微笑,而后莲步轻移,从仙娥手中接过一杯茶,送至摩严面前。
“世尊请。”
她姿态从容,尊敬而绝不谦卑,以‘亲家’的立场,丝毫没有平日见了师伯的局促感,她做得完美至极。
从她手中接过茶,摩严点头回礼:“多谢。”
面上装的再淡定,花千骨还是忍不住受宠若惊,多么难得啊……
下一杯茶,她似乎没有办法做得那么完美了。
“尊上请。”
她是努力很正直地开口的,可是尾音不自觉地上扬,多年未用的称呼,乍被她叫出来还有点调情的意味,天知道她并不想。
白子画扬了扬眉,接过那杯茶,玉般指节好似不经意地抚过她指尖。
从指尖泛起的酥麻一直蔓延到小臂,花千骨眨了眨眼,一动不动。
与她对视片刻,白子画有些好笑地唤她:“小骨。”
傻丫头,愣了?
绾成髻的长发是比平日添了些温婉气,可打扮成什么样,都还是在他怀里爱抱着他手臂撒娇的小姑娘。
花千骨回过神,深感丢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稳稳退出大厅,立刻开溜。
——溜也只是溜回幽若房间,很快又被抓了出来。
随女眷一同腾云,站在最前。
幽若已经上了花轿,笙箫默御剑在前,再往前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
火夕和舞青萝做金童玉女飞在花轿两侧,据说是被他们师父威胁来的。
花千骨站的这朵云可称是花团锦簇,毕竟载的是女眷,又都盛装打扮,看上去十分养眼。
花千骨自然无心欣赏,实则她的心早飞了。
为表对幽若的尊重,她娘家的亲友站位都靠前,长留弟子在最末,就算师父站在长留弟子最前方,也依旧离她很远。
到了长留事情更多,难道真的要到晚上才有功夫和他说话吗……
花千骨咬咬唇,避开人群从云朵边缘后退几步。
默念着谁都看不到我,花千骨掩耳盗铃地挪到了云彩最后方,召出断念踩在脚下,开溜。
她是直接御剑飞去后方找白子画的,本来十分雀跃,看到和白子画并肩而立的摩严顿时蔫了下去。
倒不是怕,只是在师伯面前要她和师父撒娇或者诉相思……
饶了她吧。
后面上百名长留弟子,正都嫌缓慢飞行无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花千骨觉得自己陷进了僵局,不管走还是留都很尴尬,
讪笑着,她在剑身上踢踢脚。
下一刻本该在不远处的白子画竟出现在她身边,一把揽过她腰肢把她抱到横霜剑上,断念被他捏诀收起。
“分心,危险。”他淡声道。
呆呆仰起头,花千骨嘴巴微张,十足的小女孩娇憨气。
揽着她的手紧了紧,白子画带她脱离了队伍。
“我们不跟上去没问题吗?”花千骨在他怀里探头探脑。
“无事,他们速度不会快。”
言下之意,稍后追赶也不妨事。
放了心,花千骨歪头看着他笑,故意又跳了下,直接跳到人身上:“师父,我想死你啦!”
稳稳接住她,白子画无奈:“说了危险,还跳。”
“你在这儿我才跳的,”花千骨有恃无恐,“嘿嘿师父,长留山热闹吗?人多不多?”
在她头上敲了一记,白子画再说不出责备之语,只点点头:“热闹。”
方才尚能克制,现在这么抱着她,看着她看他的眼神满满都是依恋,要他如何不沉溺。
怎么可能不想她呢,这几日绝情殿四处冰冷,他连卧房都不愿多待。
往后别说七日,七个时辰都不能和她分开。
拎起裙角,一根小指翘着,花千骨笑靥如花:“我今天好看吗?”
清甜的嗓音,和他说话时不自觉就带了软糯味儿,再浓墨重彩的装扮也只剩纤盈之态,干净纯稚。
对上她一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白子画漾出一个笑:“好看。”
说了几句话,花千骨捂着嘴打个呵欠。
白子画把她放到身前,从身后拥住。
“困了?”
这几日她怕是也不闲,一眼就能看出精神不济。
揉揉眼睛,花千骨顺着他道:“我睡太晚了,缺觉。”
容易疲累什么的还是不要告诉他了,休息几天应该就会好。
搂她靠在他胸前,白子画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一会儿。”
“我们不跟上去没问题吗?”花千骨在他怀里探头探脑。
“无事,他们速度不会快。”
言下之意,稍后追赶也不妨事。
放了心,花千骨歪头看着他笑,故意又跳了下,直接跳到人身上:“师父,我想死你啦!”
稳稳接住她,白子画无奈:“说了危险,还跳。”
“你在这儿我才跳的,”花千骨有恃无恐,“嘿嘿师父,长留山热闹吗?人多不多?”
在她头上敲了一记,白子画再说不出责备之语,只点点头:“热闹。”
方才尚能克制,现在这么抱着她,看着她看他的眼神满满都是依恋,要他如何不沉溺。
怎么可能不想她呢,这几日绝情殿四处冰冷,他连卧房都不愿多待。
往后别说七日,七个时辰都不能和她分开。
拎起裙角,一根小指翘着,花千骨笑靥如花:“我今天好看吗?”
清甜的嗓音,和他说话时不自觉就带了软糯味儿,再浓墨重彩的装扮也只剩纤盈之态,干净纯稚。
对上她一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白子画漾出一个笑:“好看。”
说了几句话,花千骨捂着嘴打个呵欠。
白子画把她放到身前,从身后拥住。
“困了?”
这几日她怕是也不闲,一眼就能看出精神不济。
揉揉眼睛,花千骨顺着他道:“我睡太晚了,缺觉。”
容易疲累什么的还是不要告诉他了,休息几天应该就会好。
搂她靠在他胸前,白子画给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一会儿。”
后脑在他衣物上来回蹭了几下,这才想起会弄散发髻,花千骨立刻不敢再动:“等,等等,你看我头发乱不乱?”
拈起她一缕垂下的发丝,白子画莞尔:“等下帮你整理。”
“那我还是不要睡了。”花千骨苦着脸。
“已经这样了,”白子画哄她,“不在乎更乱些。”
花千骨无言以对,好像是这样没错。
“那你快到的时候叫我。”
“好。”白子画应。
“等到了长留,”闭上眼睛,花千骨又在纠结那天的问题,“我是还做幽若的长辈呢,还是出嫁从夫当她嫂子?算哪边的人?”
出嫁从夫从她口中说出格外令人愉悦,白子画低首附在她耳边:“算我的人。”
花千骨:“……”
被这句话震红了脸,她支支吾吾干脆不再开口。
师父说这些直白的话,她真的招架不住。
眼皮渐渐开始沉重,放心把疲乏的身子重量完全压在他身上,花千骨堕入一个短暂的梦。
梦到那日露风石,万籁俱寂,他与她对天而拜。那是她最好的婚礼。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