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苏俊一行人走了。
瞿渠担忧地看着苏令缺发丝掩盖下,额角的淤青。
“老大,你头上这伤……是昨晚上那女孩子打的?”
“不是。”
“老大,你是不是折腾人家了?第一次嘛,我懂的……”
“闭嘴。”
瞿渠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老大还帮人家掩盖,还挺怜香惜玉。
看来昨晚上相处得挺好……
比较和谐不是
“对了老大,你房门前有一个旧颜料盘。”
瞿渠捡起,“奇怪,我来的时候好像还没有 ,是赵俊那群人掉下来的?”
苏令缺接过骨瓷颜料盘。
盘子里还有一根新的火柴。
端详了一会儿,缓步而出。
瞿渠立刻跟上,却见苏令缺往楼上去。
这苏家的公子哥们,一个赛一个地不要命!
“老大!上面烧着呢!你不能……”
苏令缺的西装裤大长腿跨过一道接一道地缝上的残火。
烧得灰扑扑的楼道里,安静得只留下男人一步一步的皮鞋声,和呼吸声。
瞿渠咬着牙,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楼顶,诡异的安静依旧在蔓延。
火已经完全扑灭。
水箱的水管在火灾中大多烧得破裂,水流了一地。
消防员们将水炮轻轻地放在一边。
几个人站在那副彩绘面前。
不知言语。
这画似乎有一种魔力。
让人只知道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
即使这画如此诡异,出现的地点如此不同寻常,带给人的感觉如此不适。
门推开了。
消防员们回头。
背着光,走出来一名年轻那个男人。
着装得体严谨,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
苍白的手拿着颜料盘,手上似乎还拿着绿丝巾。
满是宝蓝色颜料的颜料盘。
消防员们皱眉,“先生,这里的画,是你画的?”
瞿渠冲上来,抢在苏令缺前面,“这是我们仕凯集团的总裁苏令缺苏先生,这家酒店是我们旗下的产业。”
消防员们:“那……的确是您画的?”
瞿渠这个笨蛋。
苏令缺微笑,“不是我,我不会画画。”
苏令缺的长相,面无表情也是天生三分笑意。
消防员们仔细打量着苏令缺。
不至而立之年的年轻,十分挺拔的身段,浑身透露着温和的气质。
他的温和似一层包裹着他的气场,越过他的相貌和身高,直直冲进对方的眼睛里,成为所有人遇见他的第一印象。
这将是完美的第一印象。
他在微笑,礼貌而不是真诚的笑容,嘴角弯到刚刚好的弧度,总是特别容易打动人。
神经有些紧张的消防员们放松下来。
觉得对方可信赖,开始攀谈起来。
“我们灭火,水箱上一片蓝色。
谁知道烧完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消防员们离水箱还是有些距离。
说不上来,但人的本能告诉他们,哪里怪怪的。
苏令缺顺着他们的手指看过去。
水箱上还残留着一些蓝色被灼烧后的痕迹。
可眼前的这幅彩绘,颜色却很正。
仿佛……仿佛是刻意让外面的那层颜色被烧掉,然后露出里面的这幅画。
水滴的声音。
很轻,很规律。
苏令缺走近水箱,把手里的颜料盘交给瞿渠。
瞿渠看这幅画,看得心里发毛。
“老大……”
苏令缺的指腹,抚摸上了画中女人的脸。
安详,平和,死得没有痛苦。
甚至她的死亡,成为了美的一部分。
苏令缺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小心地擦拭女人的脸。
“诶?”“诶?“诶?”
众人纷纷出声。
“好好的,擦它干嘛?”
“就是,虽然奇怪,但还蛮好看的。”
“好看吗?”苏令缺呢喃。
他的手帕挪开,女人的脸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眼睛睁开了,充满血丝。
闪烁着恶意,和嚣张,笑得畅快无比。
裂着血盆大口,牙齿尖厉。
仿佛苏醒过来的吸血鬼。
整幅彩绘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第……第二张脸?”
水滴,越来越响。
“苏先生,你,你怎么知道这画还能……”
“我猜的。”
苏令缺依旧微笑。
他蹲下,从下面查看水箱漏水的情况。
只有这只水箱的水管,似乎没有完全破裂。
苏令缺绕到背对着太阳的那面。
所有人像小尾巴一样立刻跟过去。
“哚……”
水滴落在苏令缺摊开的手掌上。
水管里的水,在苍白的皮肤上,呈淡淡的粉红色。
“哚…哚…哚……”
他手掌心的水越来越多。
粉红色也越来越深。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水。
这根本是血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转回去继续看着那副彩绘。
“这里面……里面是不是……”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去看女人的脸。
这下终于知道是哪里诡异了。
瞿渠浑身发冷,踉跄着立刻下去找人,要砸了这只水箱。
**
半个小时后
三辆警车驰过柏油马路的声音,低沉带着迫切,拥着风,由远及近,急刹车停在古安酒店楼下。
酒店附近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个老人家摇着蒲扇,老神在在,“我跟你们说,肯定是烧死人了,估计还不少呢。”
看热闹的大妈磕着瓜子,“你咋知道捏?”
“那还用说啊,不然警察来干嘛?”
水箱被砸开的瞬间,随着血水倾泻而出的,是一具白裙女人的身体。
长发。
身体已经被水泡烂了。
消防员们有些不适应。
他们是城市里救火的战士,老实说也有见过尸体。
但那些都是被大火吞噬了生命的。
是无奈的死亡。
不像眼前的。
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凶手可怕而奔腾的恶意,在此时喧嚣尘上。
救火救出了一桩恶意杀人案。
苏令缺安静地站在一边,轻抚着绿色领带。
喷涌而出的血水溅到了他一尘不染的黑皮鞋。
清皎皎的眼睛,无动于衷地看了一眼。
楼道里响起层叠的脚步声。
公安局到了。没有电梯,同样是硬爬爬上来的。
现场被迅速地拉上警戒线。
拍照取证的声音不绝于耳。
苏令缺和消防员们,一起作为发现人,站在角落里。
等会儿要一起跟警察们回公安局。
瞿渠脸色苍白地看着忙碌的警察。
“老大,刚才对不起……我不知道画是凶手……”
刚才差点替苏令缺承认下来画是他画的。
瞿渠有些语无伦次。
消防员同情地拍拍瞿渠的肩膀。
“理解,理解。”
古安酒店上来了几个负责人。
一位女士当场吐了。
几位负责人脸色都不好看。
水箱里有尸体藏了好几天了。
那就意味着……
酒店里这几天的用水……
难怪最近接到了好几起关于用水有异味的投诉。
应该早点上来看的……
几个警察一边汇报工作,一边频频看向苏令缺。
几位身穿工作制服的警察走过来。
为首的中年男人,身材十分魁梧,戴着黑色的细框眼镜,左眼是瞎的,眼睛上有十分狰狞的交叉刀疤。
气质十分凶恶。
这副尊容,要不是穿着警察制服,直接能吓哭小孩。
中年男人的手黝黑,布满老茧,向苏令缺伸出手,声音低沉浑厚。
“你好,我是辽仓公安局的樊刚。”
樊局,有着“辽仓保护神”之称的老公安。
连他伤了的眼睛都是功勋章。
几十年前为了救一个被绑架的名人之女,而被歹徒给刺伤的。
虽然最后营救失败,那个小女孩惨遭撕票。
但当时作为社会重大事件被媒体大肆报道。
这些年已经很少在电视上露面了。
“原来是樊局,久仰久仰。”
苏令缺微笑,苍白漂亮的手和樊局长的手握在一起。
樊局长扫视了这群人一眼,不出意外,都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对他眼睛的错愕,以及惊慌的低头。
只有苏令缺,目光始终温善纯良,目不斜视。
他反问道:“苏先生怎么没看我的眼睛?”
苏令缺看起来似乎有些惊讶,“您希望我看您的眼睛?”
樊局淡淡一笑,依旧显得有些狰狞。
“是啊,犯罪现场遇到的人,还是少点城府的好。”
苏令缺莞尔一笑,未作回答。
“苏先生年纪轻轻,管理这么大的家业,能力和心性一定非常人能及。”
“全靠着长辈们的教导,和外人看不见的勤奋,才能勉力支撑而已。”
“待会儿麻烦跟我们回警察局,苏先生有时间吗?”
“您放心,我一定会配合的。”
两人一来一回说了几句话,樊刚深深看了苏令缺一眼,离开了。
瞿渠后知后觉地转头,“老大,他什么意思……他怀疑你?!”
苏令缺把手里的颜料盘和火柴晃了晃,“这不是很正常。”
苏令缺已经走了。
瞿渠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他来的时候还没有看到这些东西,苏俊他们来了之后更不可能混过来。
如果这些东西是凶手放下的,那也就是说……
是在他叫醒老大的那会儿……凶手也许曾经在门口偷窥?
瞿渠打了个寒颤。
警察们到了楼下,围在樊局身边。
“樊局,您怀疑苏令缺?”
樊局走到空地上,仰望着整座古安酒店经历火灾之后残败的外观。
“除了酒店是他的,这点说不通之外。”
“其余的,特征全部满足。”
高智商,高受教育程度,沉着,冷静,残忍,城府深,善于伪装。
甚至,也许缺乏同理心。
最重要的是,这类凶手身上独有的那种气息。
他在苏令缺身上,也闻到了。
古安楼顶,作为凶案现场,从此刻开始被严格监视起来。
水箱被砸开的位置,恰巧是彩绘中,女人的脸。
扭曲的眼睛,流血的脸庞,静静地望着天空。
乌鸦眼中一出默剧,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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