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 民国时期西洋尖塔式的三层洋宅矗立于建筑群中心, 一砖一瓦都沉淀着这个家族当年的豪富昌盛。
黎粹看到眼前气派古典相当于历史文物的洋宅, 她目光怔愣,定定望向面前的建筑,双腿迈不动步子。
这里对商琛来说并没什么特别,他本于她并肩一齐走, 见她停住,回头问:“怎么了?”
“很漂亮。”黎粹抬眸望向红砖尖顶, 发出由衷的欣赏,“我都想穿旗袍和这座宅子合影留念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带她回祖宅,按理说婚礼结束的第二天他就应该带她回来祭祖, 可曾经因不情愿被祖母安排自己的婚姻,许多事都耽搁了。
直到如今, 他用尽所有威逼利诱的手段,带不情愿的她回了祖宅。
心存愧悔的男人想去牵她的手, 她不着痕迹的向后缩回手,下意识抗拒和他在人前亲昵的行为。
黎粹双手捏住皮包, 无视他悬空停住的大掌, 道:“走吧,祖母在等我们。”
“我想牵你的手走进去。”商琛朝她摊开自己的手掌, 等她把手放上来。
“我不想。”黎粹淡然拒绝,直白道,“这里没有外人,你的亲戚都知道我们感情不好, 也没必要装。”
“装?”他听她的话,挑唇笑了一下,“刚才在车里我可没跟你装。”
黎粹蹙眉,羞恼瞪向装作听不懂的英俊男人,冷静自若的和他理论,“商琛,我来祖宅只是为了看望祖母,并不想应付你那些亲戚。”
他瞧她一本正经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态度,心头憋闷一股躁气,问:“你是我老婆,我牵你的手怎么了?”
“我不想你的亲戚们认识我。”黎粹毫不拐弯抹角,端正脸色直视他,疏远道:“也请你别和我多说话,最好能像以前一样做陌生人。”
商氏家族位于北城上流社会的金字塔,亲戚们都非富即贵。她不能卷入这个圈子,这会对以后的计划很不利,绝对不可以冒出头。
她清冷退避的模样使男人郁气丛生,也不继续和她废话掰扯,长臂一伸硬去拉她的手。
“你放手!”黎粹用力向回拽,用皮包奋力甩在他胳膊上,“我跟你说话,你听不懂吗?”
商琛俊颜铁青,由着女人挥着皮包打到自己手臂的伤口,薄唇微抿一声不吭的拽住她的手向洋宅大门里面走。
庭院内铺设的青砖石板道上,高大英俊的男人宁愿挨打也不放手,后面的美艳女人先是拼劲抗争,最后是不情不愿的生闷气。
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力气上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刚走到一半,洋宅大门里走出一个精神瞿烁的老太太,商老太太见到一年未见的孙媳,激动高兴的腿脚都利索不少,紧走两步上前去迎。
“祖母。”黎粹冲商老太太挥挥手,而后小声向拽着自己的男人念道:“还不放手?”
商琛手心稍稍松力,黎粹一把甩开他的手奔向祖母,对这位慈祥和蔼的老人,她有作为晚辈的愧疚,回想当日离开前告别的情景,才明白那是祖母看透一切后对自己的嘱托。
她跑到商老太太跟前,下一秒伸臂拥住老人,哽咽道歉:“对不起,祖母,对不起。”
“好了好了。”商老太太抚摸孙媳的后背,喜极而泣,眼圈微红的安慰道:“祖母的粹粹回来了,好孩子,祖母不怪你。”
高大英挺的男人来到旁边静默伫立,商老太太余光扫到商琛,松开拥抱后把黎粹蔽到自己身后,冲他怒然“哼”了一声,转头领孙媳走入祖宅。
老太太从来不是图清净搬出庄园,而是避着自己这个冷戾无道的孙子。
商琛面无表情的跟进去,他心里清楚祖母对自己这一年来行事作风颇为不满。尤其是在对待黎粹这方面,在去美国之前就已经惹老太太发了场大火。
民国洋宅内里装潢具有年代风,砖体经过岁月腐蚀略显斑驳,但修缮过后也别有一番沧桑感。
客厅里,大爷爷和二爷爷见到商老太太带着黎粹进来也没多问。显然两位老人对这个侄孙媳妇并不重视,曾经也只在结婚典礼见过一面罢了。
反倒是老太太先向他们介绍,“两位老哥哥,这是我孙媳妇,黎粹,黎远廷的女儿,婚礼上见过的。”又看向孙媳,道:“粹粹,这是大爷爷,二爷爷。”
黎粹向两位老人礼貌颔首,道:“大爷爷,二爷爷好。”
两位老人没抬头也没回应,她并不意外商家长辈们对自己的冰冷态度,回身坐在一边的沙发。如此最好,更没人会注意到自己,不知怎的,她心头竟涌起趁机逃跑的冲动。
商琛随后踏进客厅,先向大爷爷二爷爷颔首示意,两位老人这才抬头看向商家现在的掌权人。老太太倒对自己的孙子没那么在意,越瞧黎粹心里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客厅宽敞,豪华沙发套组围了整整一圈,位置还剩黎粹对面的沙发,与她隔着一个长桌茶几的距离。
大爷爷和二爷爷已经把目光放向黎粹对面——距离她最远的空沙发,而高大男人长腿一迈,转而坐到黎粹身边的位置。
见这一幕,大爷爷倏然握住虎头拐杖,二爷爷手里转悠的核桃停了两圈。两位老人怀疑复杂的目光齐齐投向商琛身边的女人。
黎粹低头垂眸,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十指纠结来缓解内心的尴尬不适。
商老太太看出孙媳的紧张,向她招招手,“来,粹粹,到祖母身边来坐。”
这句话真是救命。黎粹暗自呼了一口气,连忙逃开男人身边僵冷凝固的气场去祖母身边坐好。
冷峻男人剑眉微皱,黑眸目不转睛凝向急于逃离自己身侧的女人,直到大爷爷用拐杖杵了两下地砖,才堪堪从她美艳脸孔中移回眸光。
大爷爷见侄孙魂不守舍的神态面目肃然,不由得捡起一些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关于黎家的事说起,“听说你父亲的心恒珠宝破产了?”
黎粹点头道:“是。”
大爷爷抓了两把白髯,道:“你父亲倒也是好骨气,女儿嫁进来也不攀着。不过我商家怕是要落得个见死不救的名声。”
“不会的。”黎粹挺直腰杆,道:“当时很多珠宝公司都因为诈骗犯遭了殃,万一心恒珠宝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警方说不定还会怀疑我的父亲。”
她必然不会直接反驳长辈的话,这样说,不仅保住大爷爷口中商家的面子,还维护了父亲清白的声誉。
大爷爷和二爷爷当着商老太太的面也不便多问多说,这孙媳至少是老太太同意进的家门。
商老太太也不愿孙媳受盘问,转头对黎粹道:“走吧,粹粹,祖母带你去宅子外面逛逛。”
她明白这句话的弦外音,搀扶祖母起身,在一旁男人的炯炯注视下离开客厅。
见她和祖母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商琛收回目光,修长双腿慵散叠起,挺拔背脊向后靠着沙发垫,硬朗深邃的五官沉冷俊漠,他很不喜欢长辈们对黎粹忽视的态度。
商琛想起女人方才的回应,在人后赞赏道:“她很聪明。不是您二老想的那种花瓶大小姐。”
二爷爷悠闲把玩手中核桃,半是诧异半是揶揄,“你结婚那两天可不是这态度。”
大爷爷愈发不理解商琛的做派,肃道:“当初这桩婚事除了你祖母家里就没一个人同意。你也说结婚就是走个形式,不会让黎远廷趁机把女儿塞进来,现在怎么了?糊涂了?这下可好,黎远廷在家不知道有多高兴。”
商琛涩然勾唇,哪来的高兴?老丈人和丈母娘恨不得跪着去求祖母让他们离婚,差点连下家都给她找好了。
男人墨眸森冷凛然的望向两位长辈,沉声坦言道:“我用了不少手段才把她从岳父岳母手里带回国,是想带回家过日子,而不是带她回来受家里刁难。”
大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反斥道:“刁难?你可真会护人,随便说两句倒成刁难了。”
“我尊重二老,也请二老尊重我太太女主人的地位。”商琛从沙发上起身,高大颀长的身躯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对了,还请二老及时转告您的家人们少在外面说些不该说的话。”
他语气不轻不重,说罢抬步向客厅外走去。还没走到一半,二爷爷在后面叫住他,厉声问:“怎么?你还准备为一个女人六亲不认不成?!”
背对二位老人,商琛阴森冷笑,道:“二爷爷言重了,只是我认为有些在外乱嚼舌根的亲戚,不要也罢。”
“真是反了!反了!这家里是真没人能管他了!”客厅里传出大爷爷气愤斥责的骂声,商琛没心思管那么多,疾步走到庭院寻找祖母和黎粹的身影。
终于,他走到后院,发现她正眉开眼笑的和一个模样十□□岁的少年聊天。
那少年瞥见到商琛,立马低头尊了一声“三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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