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办啊?”
漆原抬头询问, 无惨给他眼刀,意思是: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眼前,继国严胜的睡颜称得上不安宁,仿佛正在遭遇极大的选择难题。不过梦里的事情, 他们这些外人当然无法干涉就是了。在继国严胜身侧,他看见了破烂的和服,华美纹路依然蔓延其上,只是它的主人似乎已经不在这里。联想到手中蠕动的东西,漆原不禁好奇起她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了。
缘一默不作声, 但当无惨靠近严胜时, 他的刀尖也横在面前。
“哦?不打算救他了吗?”
无惨挑起眉毛, 仗着这位剑士焦急, 他倒有恃无恐起来。对此,漆原很想表示,不论什么生物被逼急了都会出事的。而缘一显然是这些生物中的最强。
剑士不为所动:“我无法信任你。也并不会因为其他动摇斩鬼的意志。”
“但你依然是个拥有感情的人。”无惨说道,“不然你会先杀了那家伙。”
见他指向自己, 漆原翻了个白眼。一人一鬼剑拔弩张,旁边躺着继国严胜, 怎么看怎么古怪,仿佛误入了感情戏现场……他摸到严胜身边, 汗珠从人类的额头上滚落,皮肤却冷冰冰的,如同尸体。他的发间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奇异的红色纹路在上面展开, 中央似乎有个类似于肉块或者虫体的部分在蠕动。
“这就是本体吧,没想到有这样的技术……贸然取下来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别想着用蛮力了。”
无惨假惺惺地评价着,好似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鬼。不过漆原知晓他自己就有个超级好玩的绝活,比如分裂成小块啊、再比如分裂成细胞啊,这逃命方法确实好用,就是有点捞。
漆原哦了一声,把手收回去。缘一看着自己的刀尖,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只要他的刀够快,后遗症就追不上他。
“只能等他自己从梦中走出来吗?”漆原挑起眉毛,“呃,一般来说是这种操作……”
无惨纡尊降贵地点了点头。
不过漆原总觉得这家伙还捏着什么东西没有说。由于晴明是这样的糟糕人物,漆原对于不妙的事情嗅觉总是十分敏锐。他怀疑地看了一眼无惨,而无惨双手环胸,为表清白,站到稍远的地方去了。
缘一沉默不语,似乎想问什么,但那些话语最终还是卡进了喉咙。
“兄长大人……”
他看到严胜紧皱的眉头,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平对方的梦魇。然而这很明显是无用功,他只能尽可能照看自家兄长。想到这里,他决定还是将严胜带去安全的地方,至少不能暴露在鬼的恶意之下。
无惨仿佛参透他的心思,适时开口:“擅自移开的话,不能确保他的安全。”
“……”
根本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漆原托着脸思考,无惨恐怕还留有后话,不然以这家伙的性格,会主动示好才有鬼呢。他瞥向无惨,那双红瞳与他对视,其中蕴含着一丝玩味:他的意思是让漆原同他一起看这场好戏。
果不其然,无惨接着道:“你很担心吗?”
“你这话好欠揍啊。”漆原小声道,“跑人家葬礼现场掀棺材盖也不过如此。”
“……你说话更失礼吧。”
无惨不服气道。
他们互相鬼身攻击,缘一在旁边呆立半晌,漆原猜测他可能是在思考究竟要不要拔刀。最终,缘一没有拔刀,但他的精神丝毫没有松懈,连话语之中都能看出他的紧绷:“兄长大人很重要。是我的重要的人。”
“哦——难得。即使一直被嫉恨,也能爱着他吗?真是宽宏大量的人类啊。”
无惨嘲笑道,话锋一转:“如果你确实想要帮助他,或许可以试试,这种类型的血鬼术,有时可以容纳多人进入梦境……进入的人可以在梦境中摧毁中术者,当然也可以拯救他。怎样?不想帮帮你的兄长大人吗?”
剑士看了看严胜苍白的脸,双眼之中充满了警觉。他直截了当道:“我不信任你。”
无惨摊开双手,唇角的笑意并未减退。缘一忽觉不爽,继续补充:“我相信兄长大人。”
“啊啊,真好呢。”
漆原看惯了他们的腻歪,反而不为所动,只是用树枝拨弄着地面,“你也应该看看别人的真善美感情,不要老活在阴暗的世界里啦。”
无惨瞥他一眼:“我不会信任你的,死也不会。”
“你这不是一般死不了吗?!”
……
自称鬼舞辻无惨的鬼降临在身边已经过去很多天。
他压倒性的强大,轻而易举就能将其他鬼杀队员歼灭。然而他特意留下了继国严胜,严胜无法形容那时对方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好玩的玩具。“我欣赏你”——这种话在他心中扩开波澜,欣赏什么呢?欣赏我无法超越缘一,而在胸腔中产生的卑劣吗?
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是永远在对方的阴影中度过一生看,还是选择成为鬼,以求超越他的可能性?
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曾经和那女人相见时的梦境。
在那个未来当中,他成为了鬼,面容也变得与人类并不相同。他成为了比任何人类都要强大的剑士,但那其中不包括缘一。继国缘一终究会老去、死去,而他作为鬼永生,拥有了新的名字。严胜想知道这样是否有意义,却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好麻烦。”他将头埋在枕头当中,有些苦恼地发声,“实在是太麻烦了。”
如果真的那么恨他,干脆答应如何。
不,仔细想想,他真的有那么讨厌继国缘一吗?嫉妒、怨恨,这些情绪的本源,到底是什么呢?他以前总觉得,继国缘一是高尚的存在,他站在云上,不会去看站在地面上的其他角色。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或许他只是自顾自地误解了自己的兄弟。
梦里的时间没有基准,过得有时快有时慢。严胜自知是梦,然而好奇心驱使着他一路走下去。死里逃生后,他在房间中休养,缘一来看望他时,脸上带着他见过的表情。
没有救下自己的部下时,他也是这副表情,令严胜火大。似乎他认为以他的能力应当救助到所有人,但严胜讨厌这种被小觑的感觉。他确实能力不足,可他的能力不足并不是继国缘一的错误。
“兄长大人……”缘一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兄长大人看起来似乎生气了。”
“我没有。”
严胜冷漠地应对。这里是梦境,那么应该用什么态度都无所谓。
缘一的神情之中出现了一丝破绽,他困惑地开口:“兄长大人以前,无论多么讨厌我,都不会表现出气愤的。”
我是这种人吗?严胜用力回忆,然后放弃了思考。毕竟他都在极力避免和缘一见面,情绪的克制也是难免的。他不打算起冲突,低头道:“……那,对不起。”
“……”
于是继国缘一的表情变得更加震惊了,仿佛根本不曾认识他一样。
“为什么那副眼光?”
“不、只是稍微有些惊讶。”缘一说道,“看来兄长大人并没有大碍,真是太好了。”
他的表情全无虚假,即使是在虚假的梦境里,严胜也不能对此挑出任何刺来。因此他有点被噎住的感觉,不过在那真诚的目光之下,好像并不好说出更多伤人的话。严胜不禁反思自己:他可能变弱了,至少对于应付缘一这方面变弱了。
不对,这是梦境,绝对不要深陷其中……
“喂、缘一。”严胜握紧手中的被单,有些迟疑地发问,“你想过,未来会是什么样吗?”
既然不是真的缘一,那么把自己的困惑问出来也无所谓吧。
缘一思考半晌:“未来?”
“未来。我们的未来,你认为会发展成什么样?”
似乎完全没有理解到这个问题的含义,继国缘一微笑了起来。他望着继国严胜的眼睛:“无论是什么结局都无所谓。兄长大人留在鬼杀队也好、去其他地方也好……我都会尊重兄长大人的选择。”
严胜微微皱起眉毛。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没有考虑过其他可能吗?”
“其他可能?”
“如果我会变成鬼——”严胜说道,“那样的可能性呢?”
缘一沉默了。说出这样的话,多半会被当成疯子吧,而且对于人类而言,这样的想法是最糟糕的,严胜已经对此有所觉悟。但是缘一并没有对他的说法愤怒或嘲笑,那双眼中始终平静如水,让严胜下意识想要躲闪。
“兄长大人。”缘一说,“我曾做过那样的梦。”
……
他望着兄长的睡颜,忽然开口道:“让我进去吧。”
“喔?”无惨睡意全无,忽然来了精神,揶揄之色浮上面容,“没想到还是你自己提出来……怎么?不打算相信你的兄长了么?”
“我信任他。”
缘一认真道,“我依然信任他。但我想让他知道,噩梦里的那些永远不会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对不起,忙得实在是有点晕乎……唉,为什么现在还会这么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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