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池雀在学校没有朋友,要说起来,肖蛇还是第一个来她家里的学校同学。
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有同学来家里做客的经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王池雀莫名地紧张。一想到明天这事儿,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隐约之间,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还忘记了别的什么事。
嘭。
楼下突然传来了一小声闷响,像是有重物从楼上掉下去了。
直到这时,王池雀才猛然想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她下床,赤脚踩着冰凉的地板走到客厅阳台,探身往楼下一看,并不意外地发现孙婉的尸体正趴在马路中央,无声无息的像是死了,那一张朝下摔去的脸被砸得血肉模糊。而在这具尸体未消失之前,不远处的复活点上却再次出现了孙婉的身影,慢吞吞地向着楼下入口走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尸体消失的速度好像比之前变慢了。
王池雀盯着楼下还存在的尸体,隐约察觉到一丝诡异之处,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好一会儿,感受到隔壁传来的恶寒,王池雀偏过头,看向了重新来到阳台上的孙婉。窗外月光下,它的皮肤一片惨白,乌黑的长头发凌乱披散在身后,眼神呆滞地望着楼下,整个人透出一股阴郁而沉闷的感觉,完全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王池雀抿了抿嘴唇,轻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不停地自杀?”
这一次孙婉注意到了她。
它轻飘飘地坐上了阳台的护栏,一双苍白纤细的小腿在半空中荡着,而它的手则是抬起,笔直地指向了盛子安的卧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缓缓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它的意思不言而喻。
孙婉是为了盛子安。
可是它跳楼又有什么用?想引起盛子安的注意?
王池雀觉得古怪,她想了想,迟疑地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事情:“你……不会去伤害别人吧?”
孙婉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它不想再跟王池雀多交谈了,它两手一撑,从八楼一跃而下。
眼看着孙婉再次忙碌起来,来来回回地跳个不停,楼下也渐渐堆满了它还未来得及消失的尸体,像一座小山似的越垒越高。
这惨烈的一幕简直不堪入目。
王池雀面无表情地捂着眼睛收回视线,还好这一幕只有她能看到,不然明天一早他们小区铁定上新闻。
时间不早了,王池雀眼看着自己跟孙婉掰扯了半天也劝不动,她无奈地呼了口气,最终转身回卧室休息了。
这个夜里变得越发不平静了。
王池雀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频繁地听到隔壁不停地传来孙婉制造出来的怪声音,她头疼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肖蛇来到了她家里。
王池雀特意穿了一身厚厚的衣服迎接他和幽灵们的到来,门一开,那些幽灵就全涌了进来,黑压压的一片在她家里四处打量转悠。
估摸着是隔壁的孙婉引起了它们的注意,它们在她家里转了一圈以后好多都涌向了阳台,要不就是挂在墙壁上,半个身子融进了墙壁里看隔壁家里。
王池雀瞄了它们几眼,见它们没来捣乱,便给肖蛇贡上可乐,两人没有闲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开始补课。
王池雀的成绩一般,只是因为之前住院一个月没听课才落下不少课,所以基础的也不用肖蛇多说,他专门挑着一些重点为她讲解。
肖蛇一字一句说得细致,语气不似平时那边冷淡,舒缓平和,王池雀听得也容易。有时候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做题,肖蛇便翻着自己带来的书看,偶尔注上一两句笔记,不知不觉的,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眼看着时间到了下午六点多,王池雀扔开笔松了一大口气,脸上的笑意也轻快起来,她仰着头看向身后坐沙发上的肖蛇,“今天下午真是谢谢你啦。”
傍晚的夕阳霞光灿烂,透过玻璃窗折射进房间里,轻轻晃出一片绚烂的艳光落在肖蛇的脸上。他合上书,平静道:“只是顺便帮你而已,不用道谢。”
“这样啊——”怎么可能每天晚上都这么顺便?王池雀眯眼笑了笑,也没有说破肖蛇的好意,看着现在时间有些晚了,她歪头问他:“今晚要不留在我家里吃晚饭吧?”
“……”肖蛇略微一迟疑,他问,“你的父母呢?”
“我妈在外地上班,我爸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而已。”王池雀来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吃的没。注意到后边没声了,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到肖蛇皱着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她笑道,“没关系啦,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说说也没什么。”
“那……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吗?”肖蛇轻轻问。
王池雀的动作一顿,随后她自然地关上冰箱门,一边捧着今晚要用的菜去厨房,一边若无其事地回话:“小时候是奶奶在照顾我,不过我长大后就被我妈接到南归市来了,后来她工作也忙,我就自己生活了。”未免肖蛇继续多问,她满脸笑容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他道:“我厨艺不太好,就算不好吃也请你不要说话,安静把它吃完可以吗?”
“……”肖蛇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把嘴巴的拉链拉上,点了点头。
王池雀对自己的评价还真不是谦虚,平时都她自己一个人,吃什么得过且过,也没有仔细钻研过菜谱,不过好在今晚做的不难吃。
做完出来,外边的天色都黑了,他一个人回去的路上不知道安不安全。想到这儿,王池雀才想起一件事来,她问对面正安静用餐的人:“你现在住在哪里?”
“在原来的地方。”肖蛇淡淡道。
警察已经清查完那栋小洋房了吗?不过那屋子死过那么多人……他一个人住在哪里不会害怕吗?
王池雀咬着筷子看了看他,他神色平静,微垂的眉眼带着惯有的冷淡。如今是初夏,许多人都已经换上了短袖,而肖蛇还是穿着一件长袖高领的衬衫。
她是知道的,他手腕上被铁链磨出来的厚茧就像一块印记一样消不掉,还有他脖子上那一道伤口……王池雀至今还记得那一眼,那道疤痕像一条黑色蜈蚣一般狰狞,足可见下手得有多狠。
肖瑶如此喜欢肖蛇,这道伤肯定不是她造成的,也就是说,是肖蛇自己往自己的脖子上割下了那道又深又长的伤,
虽然肖瑶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但这件事不可能没有给他留下影响。
尽管面上一切都如同往日一般,再正常不过。
谁都有不愿意说出来的秘密,王池雀没有再多问那些沉重的话题,她笑道:“那你回去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肖蛇轻点了点头。
等两人吃完晚饭,王池雀收拾完东西出来,坐在沙发上的肖蛇开口道:“有件事我很早就想说了。”
“……我不想听你对我做的菜做的评价。”
“不是这件事。”肖蛇皱起眉头来,他看向王池雀,琥珀色的瞳仁里染着迟疑的神色,“你没有闻到吗?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味道?
王池雀下意识地嗅了几口空气,但是什么也没有闻到,但是她很快地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皱起了脸,“喂,你这样评价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很容易注孤生的!”
“……”肖蛇眼睛轻轻眨了一下,轻声道,“可是我也不会去评价别人的房间。”
……他这句话的意思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
王池雀轻咳了一声,她转头看向门口,道:“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快带那些幽灵走吧,跟它们相处了一天她都快冷死了。
王池雀看向那群幽灵,只见到它们居然还在墙壁上挂着。
一整面白花花的墙壁上跟叠猫猫似的挂了几十只幽灵,它们上半身融进了墙壁里,这面墙壁的另一面是盛子安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有几只注意到肖蛇要走了,这才招呼其他幽灵从墙壁里出来,飘飘忽忽地来到了肖蛇的身后,尽忠职守地继续当他的背后灵。
不过很奇怪……
有一只幽灵飘到了王池雀面前来,它举起双手作出一副举东西往下砍的样子,然后又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
王池雀没太看懂它的意思,她皱起了眉头,猜测着是孙婉又想着其他法子在自杀。
幽灵见她好像不明白,嫌弃地啧了一下,没再搭理她,飘进了肖蛇身后的背后灵大军里。
“你在看什么?”肖蛇见王池雀在原地呆了那么久,不由得奇怪问。
“没什么。”王池雀摇了摇头,她没有多说什么,送着肖蛇来到门口,打开了门,笑道,“路上小心。”
不巧,王池雀这边刚推开门,隔壁的大门也正好打开了。
走出来的是外出丢垃圾的盛子安。
王池雀这段时间忙于上课和补课,也鲜少再遇到盛子安了,如今一见,她发现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整个人透出一股颓败的气息来。
“晚上好。”盛子安合上门,他望了站在门口一脸冷淡的肖蛇一眼,问她,“这位是你的……小伙伴吗?”
“同班同学,他来帮我补课。”未免盛子安误会,王池雀解释道,她看了看屋里的时间,才晚上七点多,问道,“你今晚不用加班吗?”
平时他不到晚上九点都不会回来。
盛子安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儿勉强,“我……这一段时间都请了假在家里休息。”
王池雀沉默了一会儿,盛子安倒是不介意她提到了这件事,他伸手笑揉了一把王池雀的头发,俊朗的面庞上扬起了和善的笑容,他道:“你别在意,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好了,我出去散散心,你们慢聊。”
伴随着盛子安提着垃圾袋离开的背影,王池雀看回了肖蛇,走廊外光线昏暗,他背对着光,使得他面庞笼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她快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了。尽管如此,她却能看到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王池雀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看着我干嘛?”
“……你跟他关系很好?”肖蛇问,嗓音低沉平缓,但王池雀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悦来。
他在不开心什么?
王池雀奇怪地点点头,道:“邻居而已,他人很好,平时帮了我很多。”
“在你眼里,人都是这么好吗?”肖蛇轻轻往前走出一步,光线微亮,他一只手捧着书,一只手向她伸过来。
王池雀仰头看他,他似是漫不经心地替她把发顶上被揉乱的发丝挑开了,一根一缕细致顺贴地勾到了她的耳后,依稀间她还能闻到他手腕上的佛珠沁出来的淡淡檀香。
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忽然的,他冰凉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了她的耳尖,惹得她颤了颤,下意识别脸避开了他的接触。
肖蛇极其克制地收回了手,他的面容平静,嘴唇的弧度却带出了一丝冷淡,“不要太轻信别人,因为你永远猜不到别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好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学校见。”
他缓慢地退出一步,面容埋入走廊的阴影中,不给王池雀反应的机会,肖蛇迈步就向着尽头的电梯走去。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王池雀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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