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怀疑邓布利多曾经所对我说的话。
比如——我的占卜课就如同我的飞行课一般糟糕,那些黑黢黢的茶叶和手掌心的纹路丝毫不能给我什么关于预见未来的灵感,我就如同其他所有人一样,把脑袋埋在书本里试图找寻一些相似的图片,然后念出下方的理论观点,但永远都是模糊而不确切的。
特里劳妮教授时不时地在我们的小圆桌之间穿梭,给予一些指点或是几句无法辨别真假的预言——但她从来,从来没有走近过我的桌子,就好像我根本没坐在这里一般。
这还不算最让我难过的。
黑魔法防御课程上发生的事,我不愿再回想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我甚至不能移动一下目光,就这样盯着鞋尖夺门而逃,以至于不不知道当时其他人的反应。
其实说实话,斯莱特林们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在意血统问题,目睹过这件事后,他们议论的大多是我终于被揭露的身世,我在学院里也算是还能站得住脚——当然了,还是会有那么几个偏激的人。
比如马尔福家的小少爷,还有他的一群小跟班。
德拉科·马尔福——我二年级时在丽痕书店就见证过他父亲的那派作风,不难想象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他对于纯血的执念——从他在魁地奇球场冲着赫敏格兰杰的那一声“泥巴种”就可以看出来。只不过他似乎全心全意把精力都投入在“让哈利波特那三人组难堪”的事业上,大概是没有空闲的的时间来嘲讽我。
但他身边那个女孩子,有着一张狮子狗般的脸和满脸粉刺的潘西·帕金森可就不一样了,她在与我的任何一次擦肩而过时都毫无顾忌地释放着恶意,有一次还刻意挪了一步用力撞上我的肩膀,疼得我几乎要落泪。
事实上,在那该死的博格特变形后我还没来得及施展咒语就逃离了现场,推开教室门径直奔向了常常去的那一座塔楼。非常幸运的是,一路上都没有遇见某个教授或是其他什么人,大概是因为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在认真上课。
跨过一节节楼梯,又穿过一段因为走了太多次而非常熟悉的密道,终于气喘吁吁地从窗口望出去,差点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我连忙把手掌横在额头边,这时能看见一群低年级的格兰芬多在上飞行课,几个比较调皮的跨上扫帚飞得很高,笑声飘在空中。
我忽然就想起了弗雷德和乔治,他们刚刚来霍格沃茨的时候是不是就这副光景,丝毫不听教授的话,校规更是完全当做不存在的东西,在学校里肆意妄为,一点都不像两个刚入学的低年级。
仔细想想,他们的妈妈也非常不容易,养大弗雷德和乔治……听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咧开嘴的同时眼泪也跟着一起从眼眶里滚了下来,一滴滴地落在了石砖砌成的窗台上,留下了豆大的深色阴影。
在得知我要来霍格沃茨时,我觉得自己终于能向大家证明自己的能力,我将会是一个伟大的巫师,我将会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可是现实发生的这一次次不如意告诉我,我并不具有天赋,我比不上别人,我天生就是这样平庸。
我拼命隐藏的家世公之于众,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慌不择路地逃跑;我喜欢的男孩子让我觉得我和他之间不止这样,却又只能这样;我的好朋友似乎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朋友。我不知道我还会面对什么。
我压抑着哭声,在窗台前站了很久很久。后来脚就有点发酸,眼泪也乱七八糟地抹了满脸。最后实在是哭累了,掏出魔杖冲着自己的脸来了个带着鼻音的清理一新。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窗台的角落不知道被谁刻上了几个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我吸了吸鼻子,努力睁大红肿的双眼,这才看清了那几个字。
Go for it.
我以前从没注意过窗台,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刻上去的。但这足够让我我心里一暖,只当是有不知名的前辈也像我一样,曾经在沮丧或灰心的时候来到这里,刻下了这么一行字为自己加油。毕竟这个地方非常不好找,能够让人享受独处,还能看见日出日落。
“嗯……好吧,我会加油的。”我对着那行字,像是宣誓般庄重又严肃地说道。又突发奇想般,拔出魔杖指向天空。
“梅林在上,”我小声默念,“不论发生什么——没有什么是一个索命咒解决不了的!”
然后我顶着红肿的双眼回到了地下——这时候临近下课,公共休息室还没有人,我趁着没人发现进了盥洗室,在浴缸里用热毛巾敷起了眼睛。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开始有动静,大概是吃完晚餐的人回来了。我又偷偷溜回宿舍,倒在床上假装早已睡着。
第二天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到斯内普请了病假,并保证我会好好待在医疗翼的床上。
然后我跑回了宿舍的床上。
这两天我一直在回避面对其他人,任何一个人。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调节状态。
但是在宿舍解决掉带来的一些小零食后,我忽然决定应该去找一下卢平教授,为我突然离开他的课堂致歉。他是我非常有好感的一位教授——我原本以为能在他的课堂上好好发挥的。结果第一次就搞得一团糟。
“卢平教授?”我轻叩他办公室的门,它马上“吱呀”一声自动打开,卢平教授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脸上稍稍带着些疲态,只是看到我之后挂起了友善的笑容。
“卢平教授,我想为昨天无故离开课堂向您道歉。”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必担心,坐下吧,艾莉丝——来喝杯茶吗?”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一挥魔杖,一只茶杯就飞到了他手中。他将它递给我,我注意到杯子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我希望你不要被这件事影响到生活。你知道,我……曾经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不过他是自己甘愿被家族除名,他是个纯血,没错,他们家族也是个古老的纯血家族,对于血统有近乎偏执的执念。”他若有所思,语气却时快时慢,好像这是什么复杂的回忆一般,“可惜他……是个格兰芬多,还是个反纯血者。但是他极具才华,在学生时代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因为反叛而离家出走似乎比因为血统而强制除名酷很多。”我小口嘬着茶水,半开玩笑地道。
“他后来成为了一名食死徒。”卢平教授直视我的双眼,目光忽然就锐利起来,只不过语气依旧是慢悠悠的,“一切都来自于你自己的选择。”
我心下一惊,这个结果是我没有猜到的。我本来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鸡汤故事,没想到结局这么出人意料。
“我明白的,先生。”我只好这么说,“但我想,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
“当然了。”他作了一个摊手的动作,温和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别太在意,现在对血统仍旧抱有传统观念的人不多了。”
“谢谢您,卢平教授。”我站起身,认认真真朝他鞠了一躬,随后大步走出他的办公室。现在是上课时间,公共休息室依旧不会有人。
壁炉里的火光幽幽地映在深绿色的天花板上,看起来有些渗人。落地窗外有一只大章鱼好奇地朝里张望着,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我从书包里抽出两本书,“啪”地拍在桌面上,又掏出魔杖,正襟危坐。
那两本书是《格斗术入门》、《诅咒与反诅咒》。
我第一次去对角巷的奥利凡德魔杖店,拥有银白色眼睛的老板在架子上寻寻觅觅半天,抽出来一只狭长的盒子。我打开它,里面躺着一根白色的魔杖,材质有些像象牙,流畅而细腻。
“它真是漂亮!”我抚摸着魔杖的细致纹路,忍不住发出感叹。
“山杨木制成,十三英寸,龙的内芯,非常坚硬。”他念了一长串名词,并示意我拿起来试试。我照做了,瞬间一阵魔力自全身上下涌动。
“魔杖选择主人。”奥利凡德老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也许会成为一名格斗大师。不过——这都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我忽然觉得,卢平教授给我讲的那个故事,我也可以讲给艾格伯特听。
泥巴种小孩,有可能成为食死徒,也有可能成为格斗大师。
一切都来自于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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