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的学生可以去霍格莫德——我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了,在暑假的时候母亲就向我吹嘘了一通她学生时代最喜欢的那家帕笛芙夫人茶馆有多么棒,然后毫不迟疑地签下了许可证明。
万圣节前夕的周末是霍格莫德周,三年级的学生都无比期待,但我却突然犹豫了起来。
如果是以前,和我一起去的一定是格蕾斯。但是现在抛开我们的关系不说,她也一定会和男朋友作伴。
更不要说“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所以我最终选择不交上申请表。毫无疑问我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三年级学生,从讲台上走下来时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背影有些悲壮的味道。
开学之后我似乎是刻意地不去想起弗雷德,虽然这没什么用,一点点小事我都会联想到他。但是如你所见,这学期已经开学两个月了,而我与他没有任何交流。
我在躲他。
唯二的两次照面,一次是在午餐时间,我很快地吃完了准备离开,刚踏出礼堂门就迎面撞见他。没有乔治,他身边是安吉丽娜。他手里拿着她的书包。
第二次是魁地奇球场,我偷偷溜过去看他训练。结果从休息室的缝隙中瞄到他和乔治正勾肩搭背地大笑着,然后安吉丽娜动作迅速地从他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他伸手去抢,安吉丽娜反应也很快,马上把东西换到另一只手上。然后弗雷德就握住了她的手。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多么希望我分不清弗雷德和乔治。
我那时大概是下定决心不再招惹他,于是趁着有一次乔治一个人站在走廊时,毅然决然地把活点地图递给了他。
他一开始没有接过去,双手仍然抱在胸前,看着我挑了挑眉。
“密道我都记熟了。”我解释道,“反正现在我也不去哪,交给更需要它的人吧。”
说到最后我突然有点委屈,就像是赌气般地拖长了声音。因为我想到那时候弗雷德每天来找我的时候就是用活点地图确定我的位置的。乔治终于放下了他的手,又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我总觉得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果然他身后的画像被推开,眼看着另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红头发踏出了一步,我赶忙落荒而逃,才得以无需与他四目相对。
也许还有他的女孩。
我不知道别人喜欢一个人是否也像我如此狼狈。
然后就是万圣节前夕,城堡里空荡荡的,休息室也只有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当然也包括艾格伯特。他正在放有几套坩埚的长桌边坐着,似乎在尝试着熬制什么魔药,令我惊讶的是,时不时有一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跟他打招呼。
我坐到他身边,他没有移开注视着坩埚的视线,掐着秒表数了十秒后又挥动魔杖,坩埚里的药水冒着泡儿渐渐变成了一种很好看的粉红色,他这才抬起头来看我,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你没有去霍格莫德吗?”他胡乱抹了一把额头,手上动作熟练地挥动魔杖把药剂装瓶。我摇摇头,看着周围围过来几个低年级的男孩子,互相传看着艾格伯特制作出的药水,口中时不时发出赞叹的声音。我心中忽然油然而生一丝欣慰。
“交到朋友了?”我不自觉带上几分揶揄,结果他耳垂就泛起了红。我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他没有问我不去霍格莫德的原因,这让我很满意,因为这就代表了我不用搜肠刮肚来编造一些我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去图书馆吗,我给你推荐几本书。”
我托腮看他的侧脸,明明脸颊还未完全褪去婴儿肥,眼神却成熟得惊人。而且现在他明显是把精力全部放在了魔药上面。他确实有天赋。
话音刚落就看到他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回到他手里的粉红色小瓶子递给我,这时周围有几个调皮的男孩子开始起哄,他瞪了他们一眼,他们马上嬉皮笑脸推搡着离开了。
“美丽魔药——呃,低配版。药效没那么强。”他解释着,起身跟着我去往图书馆。
我看向手里的小瓶子,里面的粉红色药水还在冒着泡泡。
“万圣节礼物吗?trick or treat?”我挑起一边眉毛,还是把小瓶子妥善地放进了口袋里。
“万圣节?!”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如梦初醒般地拍了一下额头,“我得去找斯内普教授!”
“你居然能让斯内普给你开小灶,厉害啊。”我有些惊讶,看着他把几卷羊皮纸和一小袋材料塞进书包里。
“不是啦。”他耳根又泛起了红,胡乱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来掩饰无措,“不好意思啊,学姐。”
“没事没事,你赶紧去吧。”我洒脱地一挥手,想着图书馆自己去也没问题。
和我预想得一样,没有人会选择在万圣节前夕去图书馆自习,偌大的图书馆空空荡荡,一丁点声音就会引起平斯太太的注意,我只好连翻书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一直到晚宴时间也没有其他人来图书馆,独处总让人感觉充实自在。我心满意足地收拾好东西和平斯夫人道别。
万圣节的大礼堂早就被装扮一新,墙角堆满了南瓜灯,还有上百只活蝙蝠在半空中飞来飞去。艾格伯特让了个位置给我,刚坐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面前走过,视线内一时间充满她金色的长发。艾琳·佩比。
她没看见我,径直走过去坐在格兰芬多长桌旁。这个姑娘总能提醒我:你看看喜欢他会有什么下场。
果然弗雷德还是比较适合做朋友。
我这么想着,刚才积攒起来独处却快活的骄傲荡然无存。我只能承认,这一下午我让自己的大脑被魔咒和魔药配方填满,只是为了不想起他。
在大家都差不多吃饱的时候,几个同学院的学姐分给了我一些糖果,甚至斯莱特林的级长马修·斯图尔特也给了我几颗蜂蜜公爵糖果店里的薄荷糖。我抱着这些意外收获回到宿舍,迫不及待地去看趴在我枕头上的奶油色小绒球。
“嗨,我回来啦。”我坐在床边,它立刻跳到了我膝上打着滚。
我给它取的名字是“Freddy”,但是从来没好意思叫过。
结果就在我洗漱完毕,换好睡衣准备进入温暖的被窝时,级长来通知我们需要去大礼堂集合,今天晚上应该不能在宿舍休息。
和我的睡眠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我愤怒地出门,公共休息室已经聚集了准备去往大礼堂的学生,他们大多都像我一样满脸不开心,一些年纪比较小的疑惑地问着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给出答案,大家只能老老实实跟着级长和学生会主席走出公共休息室。上楼的时候我看见了格蕾斯,她也是孤身一人,只不过上楼梯的时候潘西·帕金森突然窜到了她前面,然后假装无意地往后一怼胳膊肘。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个箭步冲过去拉开了她,同时对着帕金森怒目而视。
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我松开格蕾斯,向前跨了一层台阶——她原本就比我矮,现在这个姿势让她看上去气势更弱。我没有低头,只是将目光下移到她丑陋的脸上,这带着些蔑视的味道。
“不要再让我发现一次。”我刻意压低了声音,周围的人群没有注意到我们。
她看起来有点儿生气了,刚好这时候马修·斯图尔特走到了我们身边催促我们不要停留,她又换上了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气冲冲地与我擦肩而过,差点撞上我的肩膀,还好我提前察觉,迅速往旁边一躲避开了她的攻击。
等我走到大礼堂后那里已经聚集了四个学院的学生,天花板仍旧是星空的样子,四张长桌靠边立在了墙上,取代它们的是着上百个紫色的睡袋。礼堂里非常吵闹,因为格兰芬多们正叽叽喳喳地向周围的人讲述发生的事。
“每个人都钻到睡袋里!”说话的是珀西,他胸前佩戴着一枚擦得发亮的“Head Boy”勋章,看起来趾高气昂,颇有几分赫敏·格兰杰的架势,“快点儿,十分钟后熄灯。”
我拖着睡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躺下,珀西·韦斯莱雄赳赳气昂昂地在睡袋间巡视,像一只骄傲的公鸡,这让我对他一阵反感。
他会不会和赫敏·格兰杰谈恋爱。
我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逗笑了,但是又马上想到,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那我嫁到韦斯莱家的日子一定非常难过。
……没事没事,结婚了我和弗雷德可以搬出去住。
这么想着我翻了个身,忽然反应过来我脑补了些什么东西,一瞬间羞耻得无以复加,忍不住把脸埋进了睡袋。
我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直到感觉快要窒息时才探出头来,结果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脏又狂跳了起来。
我看到了睡袋里的弗雷德·韦斯莱。他只有脸和乱蓬蓬的红发露在外面,朝我展露了一个极其无辜而单纯的笑容。
“晚上好啊。”他露出了八颗牙齿。吓得我一下子挣脱开睡袋的拉链,连拖带拽地拉着它和弗雷德保持了一段距离。
“你听说了吗——我猜你没有。小天狼星布莱克,就是那个杀死了十二个麻瓜和一个巫师的逃犯,他闯进了霍格沃茨,还划破了我们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画像门。”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脸上仍旧挂着无比无辜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这就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了。”
“不,这不是你在这里的原因。”我强调了“这里”这个词,然后就看到他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
“哦,小夜莺,你居然不害怕。”
“我看到你这样比较害怕。”我在离他至少两米的地方钻进了睡袋,没想到他打了个滚,一下子又拉近了距离。
“韦斯莱先生,您不需要去找你的女朋友吗。”我只好生硬地提起这个话题,眼神紧紧锁定他的脸来窥探他的第一反应。
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见他从睡袋里抽出手来——伸到我面前,又稍稍下移了一点——拽住了我睡袋上的拉链,又迅速往上一拉。
我瞬间失去了视线,正在我试图像一只大虫子一样挣扎蠕动的时候,我感觉到弗雷德的手压在了我脸上。
“乔治告诉你的?”
隔着睡袋听他的声音有点闷,我不自觉就安静了下来,然后摇了摇头。若是现在灯光明亮,他掀开睡袋,一定能看见满脸通红的我。
他慢慢拉下了拉链,呼吸到新鲜空气让我大脑清醒了一点。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焦糖色眼睛,忽然明白过来他想要告诉我什么。
“你没去霍格莫德?”他再一次发问,把话题扯向了远方,我只好跟着他跳脱的思路狂奔。
“嗯,对啊。我待在图书馆。”
“竟然会有小孩在第一年选择不去,奇了怪了。”我从形状看出来他在睡袋里面耸了耸肩,“你错过了一个好好跟我们学习的机会——我们去佐料采购了一打臭蛋。”
佐料笑话商店,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当然是从他们两个口中得知的,他们似乎想把那里买下来据为己用。
“我并不想让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里充满臭蛋的味道。”
“所以我们才要教你怎么用。”他一脸高深莫测,翻了个身变成平躺的姿势然后斜着眼看我,我分明从他眼中读出了嘲讽。“嗯……然后你可以试试冲着费尔奇扔,或者那些——欺负你的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果然知道了。不过想想也是,DADA课上那件事闹得那么大,估计很快就传遍了四个学院。
“没人敢欺负我。从小我就会用恶咒。”我试图逗他开心,结果他又翻身面对着我,收起了刚才不正经的表情,犹豫了片刻才再次开口。
“那次在火车上,遇见摄魂怪的时候……你说的是,‘不要丢下我’。”
“艾莉丝,你以后再也不用害怕。”
他面带迟疑,像是纠结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告诉我这件事,而我——此时的我已经顾不得难为情或是别的什么情绪了,大礼堂的蜡烛灭了一阵子,只有被施了魔法的屋顶闪烁着星星,还有几个银白色的幽灵漂浮在半空中,没有人注意到我已经快要在面前这个少年的双眼中溺亡,也没有任何一点光亮比他的双眼更明亮。
他在黑暗中认认真真看向我,许下这如同承诺一般的话,像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又像是戴着暗夜骑士面具的小男孩,又或是刚结束晚宴的雀跃又疲惫的男人,多迷人。我看着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将自己的心情全盘托出,我知道我再看他一秒,我就能鼓起勇气开口,就像我深夜辗转反侧之时在脑海中预演了千万遍的那般——
“弗雷德,我……”
我眼中的你,在发光。暴雨阑珊也扑不灭的光。
“——不要说话了,你们应该马上睡觉!”
礼堂中小声交谈的声音突然被截止,珀西·韦斯莱依旧在趾高气昂地发号施令,他的声音就像一根扎破气球的针,而我就是那个漏气的气球,勇气正在从我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流失。
“谢谢你,弗雷德。晚安。”我压低了声音,然后翻过了身。
窗外的暴雨阑珊,淋不湿屋内的你。
我是暴雨,你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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