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说他当上了首领，所以要搬到别的地方去。
久违的又一次出门，仍旧不是因为什么好事情，无论对于太宰还是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有种预感，这一次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习惯待着的客厅，能透过阳光和星辉的窗户，还有只见过一次的太宰的房间，这些全都再也看不到了。
心中涌起些许涟漪，这样的感觉……我是在不舍吗？
我看着这栋熟悉又陌生的房子，把在这里度过的一切回忆全部封存在想象中的盒子里，与另一个盒子并排放在一起。
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我最后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要离开这里了吗？”
“怎么了，难得看到星犹豫的样子。”太宰没有去看那栋房子，只是靠在墙边侧头看我，“莫非是把这里当成家了吗？”
家？我记得家就是和家人一起住的地方，但我早已失去了唯一的家人。
……不，太宰就是我的家人。
应该是吧，母亲说过，互相陪伴的人就是家人。
我们一直住在一起，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到我们一同死去的那一天，所以我和太宰是家人。
“不是的。”我摇了摇头，视线从那扇并未见过几次的门上转移，看着太宰认真道明我的想法，“有太宰在的地方，才是家。”
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不知道太宰有没有把我看作家人，有的话就最好了。这样……太宰就也是有家的了。
“这样啊。”太宰沉默片刻，站直身体，缓慢向前方走去，“那就走吧。”
“嗯。”我快走几步，追上了他。
……
太宰工作的地方是栋很高的楼，门口还有穿黑衣服的人在守卫。
他们看到太宰的到来，恭敬地打了个招呼，随即便直立不动，静止若石像。
太宰什么都没说，只是脚步未停地前进着，我也跟随在他身后，直到坐着电梯来到这栋楼的最顶层，接着行至一扇看起来很不一样的门前，有好几个人等在那里。
他们看上去就比门口的黑西服要厉害许多，身周的恶也只多不少。那份缠绕不散的怨念，总有一天会把他们吞噬殆尽吧。
只是，边上那个人，他的恶看起来有些奇怪。
已经超过了普通的程度，其他人虽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但也不会紧张慌乱到这种程度。
不过即便是紧张成这样，表面上也根本观察不出来……果然是和太宰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呢。
“首领。”一个有着显眼橙发的人率先开口，“你不是说正午就会到吗？”
他的声音不知为何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
说完这句，他又皱眉看向我，“这又是你从哪拐回来的手下？”
“不，他是我养的猫。”太宰的嘴角又挂上了熟悉的，没有意义的笑，“而且，我打算让他做我的护卫，待在办公室里保护我。”
“你说什么呢，他只是个孩子而已吧？”那个橙发的人像是按捺不住般加大了声音，眉头也紧皱着，“前任首领才刚去世，你找死也别趁现在！”
“他是我养的猫，也最适合当我的护卫。”太宰重复了这句话，又转头看向我，语气平淡无波，“星，把他们之中有问题的那个找出来。”
有问题，是指那个恶很奇怪的人吗？
我冲他点点头，伸手指向了边上的那个人。
“首领，一……”被指到的人一惊，似乎是想立刻开始辩解。
“用你的异能力。”太宰的声音和我平常听到的不太一样，有种微妙的熟悉感，我试着在记忆里寻找类似的声音。
找到了。父亲把刀丢在我面前，让我拿起刀时的声音，也是这样的感觉。
不对，太宰和父亲是不同的。我知道的，太宰是会笑也会哭的，而且……他是我真正的家人。
会互相陪伴，直至死亡的家人。
“嗯。”我答应了一声，脚下的阴影向前蔓延，那个人似乎是想用什么方法抵挡深渊，但没有丝毫效果。深渊轻易就吞噬了他，随后把目标对准了在场的其他人。
深渊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又有点控制不住，是不是该喂它点什么？
我盯着倒在地上，即将失去灵魂的身体漫无目的地思考着。
深渊会吞噬恶，恶不止是负面情绪，而是一切不好的东西。深渊以前也吃掉过尸体……不知道它吃不吃垃圾？
阴影瞬间退回了原地，盘踞在我的脚下，安分到像个真正的影子。
这是喜欢垃圾的意思，还是讨厌垃圾的意思？
阴影的边界又模糊了一瞬，我仍不明白其所代表的意义。这也无所谓，我并不想明白它的意思。
我看着那个人眼里的狂喜渐渐退去，看着他从活生生的人类变成一具空壳。
他已经死了，灵魂消散于世间，徒留一具活着的空壳。
我又一次夺走了他人的灵魂，之后应该还要夺走他的生命吧。我把手放进口袋里，握紧了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唯一带出来的一样东西——那把杀死过许多人的美工刀。
确定记下了这个人的样子，我回头看向太宰。他没有说什么，所以我不确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太宰迈步走到我的身旁，依然没有说话，而是冲我摊开手。
我犹豫了片刻，才把美工刀放到了他的手上。
他之后……要做什么？
我心中升起些许不详的预感。
我曾经对太宰详细说明过深渊的各种能力，太宰也带着我实验过几次，所以他很清楚我能做到什么。眼前这具空壳已经无法保守秘密，无论是谁问出什么问题，他都会如实回答。
太宰半蹲在那具空壳前，他的背影恰巧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无法再看到那具空壳脸上的表情了。
“你是谁派来的？”
“xxx。”
我没有听那具空壳说出的话，仅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现在明明是下午，明亮的阳光把走廊照得一览无余，但我却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天晚上。
那个晚上的红月，那个晚上被我杀死的人，以及那个晚上太宰向我伸出的手，我永远也无法忘记。
不知过去多久，周遭突然安静下来，我才注意到太宰已经问完了话。
之后就要杀死那个人了吧，我这么想着，打算向他靠近。仅走了半步却看见太宰推出美工刀，动作随意地划开了那具空壳的脖颈。随着大动脉被割破，鲜血喷溅到了他的脸上。
我的脚步立刻顿住，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太宰的背影，不清楚他正面是什么样子。但是大概能想象出来，就和那天我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差不多吧。
“你们也都看到了。”太宰转过头来，用手上的绷带抹去眼睛附近的血，“现在，他作为我在这里的护卫，你们谁有意见吗？”
那个橙发的人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但他身边的人拉了他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任何人开口。
太宰已经回过头来，我也看见了他现在的样子，和想象中差不多，血在绷带上晕染开来，在一片苍白中留下刺眼的鲜红。
他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就这么笑着向我走来，走过我身边时，顺手把美工刀放进了我的口袋里。
随后越过我，径直走向了那扇门，“要做什么我都整理好放在你们办公室里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仍旧没有一个人说话。
“既然没有问题了，那就都回去吧。”
他推开了那扇门，却并没把门关上。
我也很清楚他的意思，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那个房间。
“关上门吧。”
“嗯。”
我关上门，回头看见太宰已经在办公桌后坐下，此时正托腮看着我。脸上的笑也悉数收起，神情平静。
现在已经临近黄昏，夕阳的光辉自他身后的落地窗洒进室内，整个房间都像是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包围一般。似是在宣告，这里的一切都逃不脱被火焰吞噬殆尽的命运。
但在我看来，最为显眼的仍是包裹在太宰脸上血红的绷带。
我看着那片刺目的红色，难以移开视线，直至室内的红色又变深了些许，才忍不住询问，“我帮你把绷带换掉吧。”
太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把自己缠上的绷带又一圈圈解开，血早已浸透了绷带，即便解开了绷带，太宰的那部分脸上仍是看不出原貌的鲜红色。
我使劲眨了眨眼，试图把那片鲜红在视线里抹去，但这当然没用。
得找点什么把血擦掉才行，还有替换用的绷带，血已经有些凝固了，是不是该用水擦……
我环顾四周，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却听到太宰在喊我的名字。
“星。”
我犹豫片刻，视线重新聚集到太宰身上。
“从今以后，你就再也无法离开这里了。”太宰直直凝视着我，鸢色的眼不如血色那般鲜艳，却有着鲜血没有的明亮璀璨，比他身后的夕阳还要更加耀眼。
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也一样。”
比起周遭烈火般的夕阳，这句话才是真正地宣告了我今后的命运。
“我知道了。”
我当然不会拒绝他，自由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对外面的一切毫不在意。
只要太宰还在，这就足够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