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搬到了太宰工作的地方后，生活会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但这似乎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最起码在替太宰做饭这方面没有任何改变。
因为太宰的办公室隔壁就是厨房。
太宰说这是因为上任首领沉迷于给小女孩做甜点，所以才特地在首领办公室隔壁弄了个厨房。
但厨房的摆设与之前一起和太宰生活的房子一模一样，厨具也都是崭新的。最关键的是，就如曾经的厨房一样，这里也没有用来做甜点的工具。
一一检查过厨具后，我转头看向太宰。他也正看着我，嘴角微弯，眼睛微眯，一如平日里时常挂着的笑，仔细观察却又有所不同。
比起平日里毫无意义的笑，这个笑容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那不是恶，因此我难以分清。不过既然是笑着的，就应该是在高兴吧。
这是好事，可惜我并不能和他一起笑。
他没做任何解释，我也不需要解释。我不知道，也不必知道他为何要说这种明显到能够轻易拆穿的谎言。我只需知道在踏入这个厨房时，今日一直伴随他的焦虑瞬间便散去不少。
这就足够了。
“今天想吃什么？”
我一边问他一边打开了冰箱，不出预料，冰箱里满满当当全被螃蟹占据，不留分毫空隙。
“当首领也只有这点好处了。”太宰瞄了一眼冰箱里的螃蟹，回答了我的问题，“那就做蟹肉粥吧。”
“蟹肉粥吗？我知道了。”我挑选了一番，有些艰难地拿出一只螃蟹，在熟悉的地方翻出了要用的食材，开始了晚饭的准备。
太宰没有如往常那样在厨房外等我，而是靠在厨房门边看着我做饭。他盯着我的后背，我就算不回头，也能清楚感觉到他的视线。
当把食材切完装好，一切准备就绪时，我又听到了太宰的话。
“星，今天的饭要做两人份。”
“嗯。”
两人份？太宰是因为没有吃午饭，所以打算在晚饭补上吗？
不过两人份的话，食材就不够了，我得再拿点才行。
晚饭时间，我端出两碗热腾腾的蟹肉粥，放在太宰面前，自己则是坐到旁边的位置。
太宰扫了眼面前的蟹肉粥，伸出手将其中一碗推给了我。
我看着面前的蟹肉粥，内心满是疑惑，转念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下意识地猜测着，这又是在喂猫吗？
似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太宰摇了摇头。
“不是喂猫，这是在试毒。”
“试毒？”
有人在里面放了毒吗？
“作为港黑的首领，被暗杀可以说是每天的日常。”太宰竖起食指解释道，“毒杀则是最常用的方法之一。”
这样啊，有很多人想让太宰死，但是他还没到应该死去的时候。我们约好了，等他做完要做的事情之后，我们会一起死。
所以我一定要保护好太宰，不能让其他人伤害他。
“不过毒对星而言是没用的，所以才说你是最合适的护卫。”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在空中停顿片刻后送到我的嘴边，还对我眨了眨眼睛，“就这么说定了，以后的饭就都做两人份吧，星也要吃一份。”
“我知道了。”
我一口吃掉嘴边的蟹肉粥。
之前不吃东西是因为没有必要，既然太宰现在需要人试毒，那我就会吃饭。
蟹肉一如曾经吃过的那样美味，太宰说蟹肉是极致美味，果然是有道理的。
看着对面低头喝粥的太宰，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和家人一起吃饭。
母亲会做饭给我，但却没有和我一起吃过饭，因为她不能和我待在一起太久。
她能和那时的我接触而不受影响，这是奇迹。谁都不知道这份奇迹会在何时被收回，到那时，离我最近的她会是立刻被我杀死。所以，她应该减少与我的接触，我也认为这么做是正确的。
我品尝着口中食物，学着太宰那样，细细咀嚼。
“蟹肉真是美味啊……”
心脏再次传来奇怪的感受，眼睛也莫名有些酸涩。
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我紧紧捂住胸口的位置，想要把这突如其来的奇怪感觉驱赶走，却丝毫不起作用。
“有些难受。”我试图在记忆里寻找着相同的感觉，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对了，太宰说这是试毒，那我应该是中毒了，所以才会这么难受。
“我是中毒了吗？”
我将视线转移向太宰，询问他的意见。
他顿了半晌，才犹豫着说道：“……没错，你就是中毒了。”
很少看见太宰犹豫，他是因为什么而犹豫的呢？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我和太宰是一起吃饭的，既然我中毒了，那他呢？
“太宰也会觉得难受吗？”我凑近太宰，仔细观察着他的样子，好像没什么不同，“要叫医生吗？”
“不需要。”太宰偏头看向窗外，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的风景，“应该只有星的那份里面有毒。”
听他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就简单多了。
“深渊。”
阴影包围住我，眼前被黑暗遮蔽了一瞬，又重回光明。
难受的感觉消失了，果然刚刚是中毒没错。
夜晚悄然降临，帷幕拉下，彻底遮盖住最后一丝阳光。月光还没来得及从窗户闯入，房间里先一步亮起了灯光。
太宰吃完饭后就开始了工作，他的办公桌上堆着大堆的文件，这应该就是首领的工作吧。
我缩在沙发上安静看着他一张一张翻看着纸质文件，偶尔在上面写些什么。而后随着夜色渐深，太宰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
这也不奇怪，他最近几天一直都没睡过，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确实已经很困了。
室内十分温暖，灯光也不算刺眼，在太宰睡去后，翻动纸张的细微声音也消失不见。现在唯一会影响到睡眠，就是他的姿势了。
趴在桌子上睡着，醒来之后会难受吧，但要换成别的姿势一定会吵醒他的。
正看着太宰犹豫不决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表情上仅是一点微小的变化，但阴影已经攀上他的肩膀。
时隔不久，我又一次见到了最糟糕的景象。有若实质的漆黑恶意包围着他，犹如盯上将死之人的乌鸦。
我立刻跳下沙发，跑到太宰身旁推了推他，他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却又在桌子上趴了一会，才抬起头来。
透过宛若实质的恶，我看到他的眼神清醒，神情平静，似乎没有半点不适。可我知道，他又在哭了。
太宰盯着我看了一会，对我张开了双臂。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我学着之前他抱住我那样，抱住了他，思考片刻后，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上次也是这么做的，应该没错吧，是不是还要说些什么……
“你做噩梦了？”
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话题，我只能明知故问。
这样的反应，理所当然是做了噩梦。我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梦，才会带来如此之多的恶。
在我还会每天睡觉时，只会梦到同样的景象。我身处于无光无声，宛如被深渊吞噬的漆黑中，在明明应该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看到了那些被深渊吞噬的人。他们每次都会安静地注视着我，直至我醒来。
但这不是噩梦，仅是我的日常而已。
太宰究竟做了什么梦呢……
“啊，真是个糟糕的梦。”太宰的声音近在咫尺，就连隐藏极深的疲惫也听的十分清晰，“更糟糕的是……醒来后才发现现实与梦境相差无几。”
不对，不是因为离得近，而是因为太宰没有隐藏。
“我会叫醒你的。”我看着他背后被拉长的影子，思索着记忆里安慰人的话，无果后只能直接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无论是噩梦，还是现实，都会叫醒你的。”
太宰没有说话，抱着我的手却又紧了紧。
弥漫在眼前的漆黑浓雾逐渐散开，我很清楚这只是我的幻觉罢了，恶无法看到，只能被感觉到。但太宰身上那份过于沉重的恶，却能让我的眼前出现幻觉。
在我思索的这段时间里，眼前由恶形成的黑雾已全部消散于无形。但它只是隐藏了起来，我仍能感觉到其存在。
在他的恶稳定下来之后，太宰也松开了我。他接下来应该还要工作吧，我转身打算坐回沙发上，但刚走出半步就停下了。
我回过头，看到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拉住了我的手腕，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对上了一双无比熟悉的鸢色眼睛。
太宰不知何时解下了缠在脸上的绷带，笑意重回嘴角，但又与平时毫无意义的笑容截然不同。
他此刻的笑无比真实，必定是发自内心，但注视我的眼神却像是在注视着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那就说定了。”太宰眨了眨犹如蒙上一层迷雾的鸢色眼睛，笑容像是孩童般天真灿烂，“一定要记得叫醒我啊。”
“嗯，一定会叫醒你的。”
绝不会让你孤独一人留在噩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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