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睡了个好觉,太宰今天格外有活力,说着要送我礼物,就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那扇门随着“咚”的一声响被关上,急匆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从走廊里的光照程度来看,现在应该还是早上,太宰应该要很久才会回来。
那么,在他回来之前,该做些什么?
往常我都是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期待着它被打开。怀有期待的话,时间总是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所以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但是现在……也许是被熟悉的味道包围着,非常安心的缘故,我打算做些没做过的事情。
比如说——看看那本太宰赞不绝口的书。
太宰也曾问过我要不要看看那本书,但我认为要如何死去由他来决定就好。
不过,我现在想要做的更多一些。哪怕一点也好,希望在一同死去时,他能获得更多的幸福。为此,要先对自杀方法进行了解才行。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打算去把仍安静躺在办公桌上的那本书拿起来,但刚迈出一步就被绊倒了。
“太宰的衣服好长啊……”我坐在地上,把长出一截的裤腿和袖子卷起,才得以安全拿到了目标。
刚刚翻开,就在扉页上看到一副简笔画,画着一只形状有点扭曲的猫。它蹲坐在空白处,尾巴耷拉在一旁。身后的影子拉出歪歪扭扭的一大截。
会在最喜欢的书上画画,太宰还真是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生物啊。
我带着这本书缩回沙发上,一边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一边看起了书。看书确实会令时间过得更快,在我看完第一遍后,走廊响起比平时要匆忙些许的熟悉脚步声。
我把书放在身旁,安静注视着那扇门,看着它被打开时放进少许真实的阳光,又立刻将其隔离在门后。
走进门的太宰兴高采烈地举起一个东西,对着我晃了晃,用小孩子炫耀玩具的语气打着招呼,“星,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我认不出那样东西,所以干脆利落地提问了。
“这是项圈,是送给你的礼物。”太宰一蹦一跳地走近,声音里带着平时没有的活跃感,“这是有主人的猫都会戴的东西,星的主人就是我。”
他总是说我是猫,我和那种毛茸茸的生物有那么相似吗?
太宰兴致盎然地提议道:“我来替你戴上吧?”
“嗯。”我点头答应。
这是生平第一次收到礼物,还是来自太宰的礼物,我当然不会拒绝。不过,收到礼物似乎都是要回礼的,我有什么可以作为礼物的东西吗……
太宰压下立起的衣领,双臂环过我的脖子。似乎是被什么吸引了视线,动作一顿,右手移向颈侧,摩挲着某块皮肤。
这里是昨天留下伤口的地方。
只过去一天,伤口自然没有愈合。我感觉不到疼痛,不清楚它好到了什么程度,只是时常感觉痒痒的,应该在愈合的缘故。再加上被触碰到的感觉,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太宰这才像是反应过来,接上之前的动作。
皮质的项圈接触到脖子时带来了些许凉意,上面带着铁质的锁。连接着细小的锁链一直延伸至办公桌旁,锁链很长,在地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我试着拉了拉锁链的部分,比想象中的要轻很多,对于平常的活动应该没什么影响。
我放下锁链,抬头看向太宰,他也笑眯眯地回视。我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是真实的笑,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无论痛苦还是喜悦都压抑着,不肯表露于外。
此时的他,未做丝毫掩饰。
是因为这个吗?我一边摸着脖子上的项圈一边思索着,皮质的部分逐渐被体温温暖,突兀感消弭于无形。
另一只手覆在我的手上,皮肤与绷带完全不同的触感将我的思绪瞬间打断。
“走神了啊。”太宰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星在想些什么?”
“戴着项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戴着这个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但我想知道太宰这么高兴的原因。
“这是证明。”太宰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这么问,回答得毫不犹豫,连思考的时间也无,“有了这个,就证明你是属于我的,我也不会丢下你。”
他就是因此而感到高兴吗?可这和之前并没有区别吧?
“啊,对了。”太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戴上这个,星就能尽情对我撒娇了。”
“撒娇?”
这个词的意思我大概明白,可是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对,无论是摸头还是挠下巴都可以,会满足你的。”太宰的眼睛微微眯起,声音里透露出十足的跃跃欲试。
这就是撒娇吗?如果是这样的接触,那我确实有个想要的。
“……我知道这很麻烦,但是,”我有些迟疑地询问道,“可以帮我擦头,擦毛吗?”
太宰帮我擦过头发,和自己擦头发的感觉完全不同。我努力想要记住那种感觉,但过去这么久,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
“……你还记着呀。”太宰愣了片刻,随后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他把手放在我的头顶,顺着头发摸了摸我的头。他的动作即轻又缓,就像母亲的摇篮曲,我不由自主地配合着低下头。
“现在不会觉得麻烦了。”
他的声音也极轻,轻到要仔细去听才能听见。像是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时,透过窗帘听到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谢谢。”我抚摸着脖颈间的项圈,它的温度变得和体温相同后,就更加难以被察觉到了,“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既然是尽情撒娇,太宰应该会帮我把头发擦干吧。这真是个好礼物,可惜我没有什么能够回赠的东西。
嗯……今天的晚饭就做得更丰盛些吧。
“既然星这么喜欢擦毛,那就立刻试试吧,现在也差不多是要洗澡的时间了。”太宰这么说着,就把我推进卫生间,又顺手关上门。
项圈上的锁链虽然很细,但也不可能细到能通过门缝的那种程度。门被锁链卡住,自然没法完全合拢。
门又晃晃悠悠地开出一块空隙,过了半晌,一只缠着绷带的手递进来一套衣服。在我接过衣服后,又缩了回去。
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洗完澡,换上合身的衣服,头发上的水没有擦干,把背后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太宰就等在门口,仰头盯着那片一成不变的灯光,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走到他面前,在地上留下一连串水渍。
他察觉到我的靠近,对我笑笑。随后展开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在半空中抖了抖,盖在我的头上。
视线被遮挡住,眼前所见只有白色的纤维,以及透过毛巾变得模糊的灯光。
五感中的一种被遮蔽时,其他的感官就会更加敏锐,此刻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
耳边传来毛巾与头发摩擦的稀疏声,其中夹杂着太宰的小声感叹,“头发比之前长了很多啊。”
我在遇到太宰之后就没剪过头发,原本就及腰长的头发,现在已经能够到腿了,擦起来确实会很麻烦。
“要剪吗?”
剪短之后,擦起来就会方便很多吧。
“不需要。”太宰把盖在我头上的毛巾拿下,鸢色的眼睛直直注视着我,眼里满是认真,“你只要像现在这样就好。”
大概是看到了我发愣的样子,他像是不放心一般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你只要一直都维持着现在的样子就好。”
“嗯。”
虽然不知道太宰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我只要照做就好。一直不变比做出改变要容易许多,我应该能做到。
不知过去多久,我打了个哈欠。
生理性的泪水沁出眼角,驳杂的色彩在眼前晕开。我竟有了些许的困意,并且这困意还在逐渐加深。奇怪,我一直都有用深渊吞噬掉身体的疲惫,为什么这时候会突然犯困?
也许是因为太宰的动作太过温柔了吧。
我下意识呼唤深渊,打算像从前一样吞噬掉这突如其来的困倦,却被停留在头发上的手阻止了。
“既然觉得困了,那就睡吧。”太宰牵着我的手,我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跟在他身后,又照着他的示意躺到沙发上,“不会做噩梦的。”
刚擦干的头发仍带着几分凉意,但停在头上的那只手又分外温暖。闭上眼睛,空气中似乎飘散着阳光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
这当然是我的错觉,但是睡意确实真实存在的。
我是因为什么才会一直不想睡觉的?
想起来了,因为我害怕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只是梦境。我总是忍不住怀疑,我是否仍停留在牢笼中,甚至已经快死了,太宰只是临死前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幻想。
如果太宰只在梦里存在,那么……我想一直留在梦里。
“放心。”太宰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停留在头上的手下移,覆盖在眼睛上,耳边响起无比轻盈,仿若从天边传来的声音,“在你醒来后的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虽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我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此刻的温暖是无比真实的,再没有比这更加真实的存在了。
所以,偶尔睡一觉,应该也没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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