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柳条筐

    兴许是心理作用,兴许是昨天吃饱了,到了第二天,妮子身体就恢复的差不多了,走路也有了力气,起床以后就拉着小宝出了门。

    “这是妮子吗?哎呦,你可醒了!”一个大嗓门从旁边炸裂般响起,吓了妮子一跳。

    她转过身,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半蹲在隔壁的窝棚旁边,正用一个边缘参差不齐的破陶罐子煮着什么东西。

    她有脑海里有印象,这妇人就是跟他们前后脚逃难来到十三里铺的,因大队人马都是向着京城的方向逃得,他们这些往东走的人少,也都在路上搭过话。

    妇人这一家姓刘,两夫妻并两儿一女,家里的钱粮也都让大水卷了。但是好在刘大叔刘婶子和他们家的长子都是壮劳力,连窝棚都是自己搭的,想来在冬天到来之前,他们家就能赚够钱,在附近赁上一间房子住下来。

    而吴家老的老小的小,就算吴奶奶拼力干活,最多也只够三口子饿不死,这个冬天怕是很难熬过去。

    因此刘嫂子对他们也对有些怜悯。

    都是可怜人,怜悯也就罢了,要是叫她做些什么,她还真是做不到。

    妮子双腿没有劲儿,但还是咬牙扶着小宝费力走过去,蹲在锅子旁边看。

    地上挖了一个锅形的坑,坑里烧着柴,两个丫型的粗树枝插在坑两侧,上面横着一根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的大木头,而锅子就被好几股粗麻绳缠住了,吊在木头中间。

    妮子对刘婶子说,“婶子,我和你商量个事行不?”

    刘婶子听这孩子说的正经,忍不住笑道,“你想跟婶子说啥?”

    “婶子,我家没有锅,等你家晚上吃完饭,你这个锅能借我一下吗?”

    刘婶子迟疑了一下。

    也不怪她,这个锅现在算是她家唯一正儿八经的炊具了,要是被这孩子摔碎了,一家子拿什么做饭吃?要吴家赔她们也赔不起啊!

    “婶子,我奶太累了,我想着煮点汤,我煮好也分给刘家弟弟妹妹喝,我煮的汤可好喝了。”妮子忙说。

    “哎,你这孩子,哪能要你的汤?手上小心些,别把婶子的瓷罐打破了就成。”

    看着对面这俩孩子眨巴着大眼睛满怀讨好的看着她,刘婶子拒绝的话也实在说不出口,只吓唬道,“要是打破了可要卖你们去赔。”

    妮子才不怕,笑嘻嘻的说,“婶子,你放心吧,不会的。”

    跟刘婶子说完,妮子就起身,领着小宝沿着河边土路慢慢走,向她的目的地走去。

    小宝问,“姐,咱们真的要煮汤吗?”

    妮子点点头,“嗯,当然煮,姐带你去找吃的。”

    因着今年春天是暖春,天气热的很早,二月底北方大地的各种野草就都冒出了头。

    杨树、柳树、榆树、槐树都出了芽,绿纱纱的一片,远远的看到河对面土堤上开了一片杏花,要是搁原来的吴佩瑾关注的肯定只有杏花,但是现在嘛,一双眼就是寻摸着有什么吃的。

    没有油,没有锅,没有盐,有的只有一个借过来的破陶罐子和自家一个破碗,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不过昨天饥肠辘辘的躺着时,她就想好了要做什么——鱼汤。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时代大河是没有人承包的,河里的鱼也属于共有财产,只不过现在的鱼饿了一冬,都瘦巴巴的,而勤劳的村民们全都忙着去种地,小孩子们又不懂捕鱼,她趁着这个时机去,应该会有一点收获。

    当然,要先准备一些东西。

    妮子带着小宝,走到河边一株看上去最矮的垂柳树前,想要折一些树枝。

    可惜她这小身板更矮,第一步就给难到了,她试了一下,蹦起来只能撸到一把树叶子。

    “哈哈哈哈哈,你不会爬树吗?”黑乎乎的小脑袋从树干那边探出头,把妮子吓了一跳,一个黑胖黑胖的小眼睛男孩笑嘻嘻的看着她俩,漏出缺了一颗的大门牙。

    “是呀,小黑胖,你可真厉害。”妮子见他笑的很逗乐,忍不住逗他。

    “哎,你咋知道我名字?你认识我?”小黑胖吃惊的看着她。

    这下妮子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小娃娃真是太可爱了!

    她看小黑胖在树上坐的稳稳地,就喊他,“小黑胖,你给我折几根柳条好不好,我可以给你编个小篮子。”

    “啊?真的吗?”小黑胖有些狐疑,“你这么大点就会编篮子呐?我不信!”

    妮子笑,“那我要会编,你就喊我姐!”

    小黑胖看了看瘦瘦的小丫头,才不信她真的会编,于是小胸脯一挺,“成,就这么定了!那你等着,我给你掰。”

    “哎,那你小心啊啊啊啊!”妮子惊呼声中,小黑胖如同敏捷的小猴子呲溜呲溜就爬到一根粗粗的分支上,慢慢站起来。

    在妮子和小宝目瞪口呆中,一根一根的折起柳条来,折完就仍在地上。

    小黑胖真是个实在孩子,一根根折了一大堆,直到妮子喊“够啦够啦”才呲溜呲溜的爬下来。

    “咋样,哥厉害不?”小黑胖笑嘻嘻的搂住了小宝脖子问道。

    小宝眨巴着大眼睛,那崇拜简直要溢出来了,“小黑胖哥,你可真厉害!”

    小黑胖开心的笑起来,又冲着妮子说,“哎,丫头,说定了,你要是编出来篮子,我就管你叫姐,要是编不出来呢,我就……”他挠了挠头,半晌说,“你就管我叫哥!”

    妮子蹲下身子用手尝试柳条的柔韧度,就抬起头说,“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小黑胖这才放下心来。

    春日的柳条刚刚冒出叶子和花,柔韧度刚刚好,妮子满意的挑出大小合适的柳条,对小宝说,“小宝,你帮姐把剩下的这叶子全都撸下来吧,撸下来放在这边就行,姐一会儿还有用呐。”

    “我也来我也来。”小黑胖坐在妮子旁边,手脚麻利的撸起柳叶。小宝也不示弱的跟着干起来。

    妮子拿过出两支撸好叶子的柳条交叠在一起用脚踩住,这个鞋子脚趾头都露出来了,哎。

    妮子脚拇指动了动,啧了一声,随即又拿了一根放在上面……

    因为身体比原来小了很多,又刚生过病没有力气,原本很轻松的事情也做的费力,她满头大汗的编了好久,才编出了第一个小篮子。

    吴佩瑾还是网红的时候,除了美食也会拍一些周边的手工视频,这个柳条筐就是那时候专门找人的视频学的,主要作为容器展示她做出来的美食。

    想当初她研究了很久,做了很多种才定下来哪些上镜,视频里做的那个比这个精美多了,现在嘛,一切都以实用为主。

    没想到小黑胖看着小筐子简直震惊了,“哎呀妮子,你可真厉害,这个比俺娘在集上买的还好看呢!”

    妮子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暗暗琢磨,她是从现代过来的,几千年文化积累下来,做出来的东西与粗制的农业用具相比,肯定会在审美上有些不同的。这也算是她的一个长处。

    思及此她问道,“集上卖柳条篮子吗?”

    小黑胖点头,又说,“咱们村都去大奎家买,集上也可以买。”

    妮子点了点头,笑着说,“说好的,这个篮子就送给你啦。”

    “哎!”黑胖挠着头接过了小篮子,脸蛋红红的,也不好意思提叫姐的事,只是问她,“你还要柳条吗?俺接着给你折。”

    妮子想了想,“今天不用啦,明天你还来玩吗?”

    “来呀,我娘叫我在河边看着鸭子呢,我天天都在这附近,嘿嘿。”小黑胖继续挠头指了指不远处,七八只白色的鸭子正在河里悠闲的踩着水。

    妮子笑道,“那敢情好,明天来了你帮我折柳树枝,我再帮你编一个。”

    “哎,说定了!”小黑胖说道。

    两个孩子整理好柳条,眨巴着眼睛看妮子慢慢编出了个小一些篮子,这个篮子给了小宝。小宝开心的接了过去。

    最后,她用剩下哪些比较粗的柳条编了一个大大大大的柳条筐。

    在孩子眼里的大筐,其实也不过直径长约一尺,高约一尺半的圆柱形筐子而已。妮子还仿照前世川蜀地区的背篓,用柳条拧了两股绳子装筐子上,这样就可以背在身上了。

    牢牢的系完筐上的最后一个扣,妮子擦了一把汗,晃了晃确保不会掉链子,才把把刚刚撸下来的柳树花仔细的堆起来放在大筐里,费力背在背上。

    “走啦,姐带你们去捉鱼。”

    “捉鱼?是摸鱼吗?现在河水凉的很,我娘说不能下水。”小黑胖赶忙说。

    “我们不下水,我们用筐捞。”妮子眨巴着眼睛笑着说道。

    妮子带着两个孩子沿着河岸走了一会儿,找到一个河岸和缓、水面清澈的地方,隔着水面还能看到不远处有巴掌大的小鲫鱼停在刚刚长出的水草里。

    她用一根柳条把两股绳子系在一起,轻轻的把筐子放下水面,这一处的水有一尺多深的样子,放下去只有上面的筐沿和两个拎头露出了水面。

    虽然动作很轻,还是让清澈的河水底面浮起了浑浊的泥土,刚刚看到的小鲫鱼甩起尾巴逃了。

    妮子也不着急,把小篮子里面的柳树花轻轻的撒在筐口的斜上方,此外筐子里留下的那一半也在水波的带动下飘荡起来。

    “嘘”妮子向两个人比划了一下,指了指水面,低声说,“我们不要说话,等小鱼上钩。”

    两个男孩互相看了一眼,蹲在岸边好奇的看着。

    三个人就这样蹲在河边,两个小男孩都很听话的不吭声,眼睛一直盯着筐子。而妮子有些脱力的靠在身后的大树上,虽然表面上信心满满,实则自己心里也打鼓,这柳树花鱼爱吃不?

    事实证明,鱼还真的爱吃,饿了一冬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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