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八

    旁边看戏的人听见黄老爷的话,笑开了。真是活久见了黄老爷这张嘴。

    明明是他占别人的便宜,让他说出来就变成了别人求着他做,欠他似的。

    何长里露出来这里的第一个笑容,是讥讽的笑,“如此大费周折的事情,就不给黄老爷添麻烦了。您有这个闲心,还不如仔细仔细自己家里的事。”

    说完一个眼神也不给黄贵,迈步带着长娆走了,一旁的人看他面色不善,赶忙的让出一条路来。

    黄贵气的跳脚,他拂袖一哼,放话对着何长里离开的方向吼道,“走着瞧!”

    大河村的人口不少,各式各样的小屋子云集,每家每户都不一样,但是大同小异,一样的是几乎每家都围上了篱笆,地里种着葱葱绿绿正在冒尖的小菜,院子里养着跑来跑去的鸡鸭,啄着散落在地黄色的玉米粒。

    长娆跟着何长里走了半柱香的路程,拐了一个弯,走进了一个直出地表的三间屋子的小院里,才停了下来。

    小院子里干净整洁,跟之前看到的农房一样也围了小篱笆,但是地里光秃秃的啥也没有种,只有两只鸡窝在地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院子里唯一的绿色是一个大树,如今正直春好,枝桠抽条了嫩芽以及小骨花苞,长娆看一眼就认出这是桃子树。

    何长里突兀的咳嗽声唤醒了长娆,何长里咳嗽的特别大声,整张脸涨红成了猪肝色,嘴巴直冒清色的口水,拄着拐杖的手用力的抓紧,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脖子。

    长娆吓得惊魂未定,她紧张问道,“您怎么了?”

    “请医吗?我去帮您请医士,找人来帮忙?”

    何长里用力的摆手拒绝不用,长娆只好扶着他走进了屋子坐下,就着桌子上的水壶水碗,倒了一碗水给何长里喝。

    何长里喝了水面色好多了,半响之后咳嗽的声音渐渐消失,面色缓和了大半,擦了擦嘴边的水渍,他双手拄着拐杖。

    良久问道,“你叫什么?”

    长娆站在一旁,脚步踌躇着地上的细泥巴,“李长娆。”

    何长里看她紧张得不行,脑袋垂着看不清楚样子,声音也小,再仔细看她年岁也不大,看起来像是养在家中不谙世事的模样。

    何长里如此想来声音也放柔了,“你别怕,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你......安心住下。”

    又收回思绪仿佛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长叹一口气,无奈接着说道,“钱已经尽数给了你的表哥,他跋山涉水带你到大河村,必然也会带着钱回去救治你尚在病中的家里人。”

    “这家里只有我一个糟老头子,我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好,瞧了郎中也没几日活头了,盼你来——”

    他说着慕然抬头,眼里隐隐有泪水,声线哽咽说道,“救救我儿子。”

    “何遇我儿虽然在村中口碑不好,本心却不坏,他只是想不开一些事,等着人能劝他迷途知返,走回正道,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长娆仔细听着,她看着这位垂垂老矣的长者,心中感慨苦涩,回想起自己死去的爹娘,是他们见自己无安身之所,被人发卖,给自己找的栖身之地吗。

    何长里见她没有反应,竟然起身跪了下来,长娆惊呼,“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起来说好了。”

    何长里抓着长娆的袖子,看着她,“救救我儿子。”

    长娆道,“您救我于水深火热,允我立足之地,便是恩人,论起理来,反倒是我欠您的,您说的我应了便是,地上凉,您身体不适,该好好歇息保重身体,长娆入了您家的门,必定会孝您一世,爱好夫君。”

    何长里满眼泪花,说不出其它的语言,张口只是喃喃喊好好好。

    长娆见何长里面色实在差极了,她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情,说去请郎中来瞧瞧,开些药煎了吃才好安心睡下,何长里不听劝执意拒绝。

    叫长娆在家里等着,颤颤巍巍的扶着拐杖出了门不一会带回来一个婆子。

    长娆仔细一听两人的对话,竟然是在讨论婚嫁之事,那婆子仔细听着,何长里说了自己意愿,告诉婆子哪些门桕上该贴上双喜,买些什么喜糖花生葵花籽,又有喜被之类等事宜。

    长娆脑瓜子听的嗡嗡的,自己这么快就要许配给人了?那人自己还未见过。

    只听人说样貌极好,脾性极恶。

    何长里找来的婆子,惯是个婚嫁这方面的应对行家,她满口应好,收下了钱,满脸笑着出去了,说不出三日必定布置好。

    何长里满口笑意,精神好了许多,他指了东边的屋子叫长娆去休息,自己竟然下厨房去了炒菜去了。

    李长娆进了东屋,就看到屋里的布局,说布局谈不上,只一张床和一个柜子,墙和柜子的距离连着一绳子,上面挂了几件黑色的衣裳。

    衣裳款式极大,样式简单,不像是何长里的,这家里没别人,这衣裳必然是何长里口中的何遇所穿的了,自己未曾谋面的夫君。

    所以这是他的屋子?!

    长娆站在原地思忖,转身望去何家的院子,一共有三间屋子,东屋是何遇的屋子,对应的西屋是厨房,那主屋是何长里的住处。

    所以自己是要宿在东屋里,万一未曾谋面的夫君回来了那怎么办?

    长娆看着整间屋子却没有踏进去的勇气,抠着木门的手一紧再紧。

    做了良久的思想斗争,她抠门的手一松,抬步进门,夜里别睡即可,提防着点,屋外指不定比这屋里还要危险。

    人逢喜事精神爽,何长里一连三日都喜笑颜开的,也不咳嗽了,还将屋里屋外打扫的极其干净,小鸡被关在篱笆围的菜园里,所以地上也没外人走动,时常一尘不染。

    长娆提心吊胆了三日,从第一日的不敢睡,到第二日的迷迷糊糊睡,再到第三日她已能安心睡下了。

    看柜子里的积灰便明白,东屋空旷已久,何遇极少回来住。

    “阿伯,我来洗碗吧。”

    “别,你歇息着,新娘子在结亲前都不能碰的,我来收拾。”

    住下的第四日,长娆闲不住了,她伸手去收拾残羹剩饭,拿去洗,还没摸到脏碗就被何长里拒绝了。

    一连几日,何长里都让她歇着,长娆心里过意不去,如今与当初可是云泥之别,自己必然提前要学会做农活,收拾家什。

    可不能够再十指不沾阳春水。

    “我来吧,阿伯。”长娆想再争取争取。

    何长里一语定音。“歇着。”

    这时候前三日何长里拖办事的婆子来了,手里端着红红的衣物,站在门口喊着,“何老,衣裳做好了。”

    何长里端着没有洗的碗笑问,“两件都做好了?”

    那婆子往屋里来,道,“做好了,做好了,何老钱给的够,这又是挑定的良辰吉日,我赵婆子可不能耽误您家的事儿,这不,绣娘才缝好呢,我就马不停蹄的去取了拿回来给新媳妇试试,这是新媳妇吧?长得真俊俏啊!可把多少人都给比下去了。”

    赵婆子话锋一歇,端着嫁衣打量起长娆来。

    若不是她手里还端着嫁衣,只怕要伸手再摸摸长娆的身段,赵婆子三日前来的时候,并没有仔细瞧过长娆。

    她上了年纪,隔得远了眼神不大好使唤。瞧人望物都是雾茫茫的,依稀只见长娆是个身段好的,没承想长得这样俊俏。

    听村里的人说,这是何老给他独儿买的媳妇,可是花了天价,当真是个清雅的倌儿,何遇那小子有福气啊。

    虽说早死了娘,只有一个爹拖着养大,该享的福气却一丁点不缺,甚至还比别家福气大着呢,大河村里多少个双亲健在的单身汉子都没这个享受。

    长娆面皮薄,被夸的双颊一热,喃声见礼喊道,“赵婆婆好,劳烦您走一遭了。”

    赵婆婆咧嘴笑应着,“说的哪里话,新媳妇不光人长的妙,嘴也甜,是个会说话的,这是依着前几日你说给的尺寸作出来的嫁衣,拿去试试啊,有偏差的,趁着日子还够,赵婆子拿去改改,还有啊,新郎官的衣裳也合在里面,何遇在不在家啊,让他也试试。”

    赵婆子将手里的嫁衣递给长娆,眼神往屋里瞄了好几眼。

    何遇一直没有回来,她哪里不知道,昨儿个听隔壁家的进城卖货的儿郎说了,何遇还在酒楼里泡着呢,整日约着人光膀子划大拳彻夜不睡,吆喝的声音大得整条街都听得见。

    全村的人都知道他爹给他买了个媳妇,事事打点好了,唯独当事人不知道,哎哟造孽哦。

    长娆接过嫁衣的手一僵,直直站着面色有些不好看。

    何长里讪笑打着马虎眼,替长娆解围,“去试试新衣,不合尺寸的拿去改改,别让赵婆的等急了,何遇的先收起来吧,我叫人给他喊回来,等他归家试试,不合身段的地方,大了小了,叫他亲自送去修改。”

    长娆点点头接过,转身去了东屋试嫁衣。

    “桌上有凉茶,赵婆倒了喝,我先将碗收了洗洗,劳烦等等。”

    赵婆子摆手应道,“去吧,我就在正屋等着,不碍事,你忙自己的事情。”

    何长里端着碗出去后,赵婆子看着长娆进去换衣裳的东屋思忖。

    何遇这混小子,真的会乖乖回来试新衣成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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