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娆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透亮,外面的鸡正在咕咕打鸣。
这是几更天了?
她坐起身来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发了一刻的愣。
看着被强光照进来的屋子,昨日自己是没关门吗?门?对了,昨日何遇回来了!他人呢?
长娆掀开被褥下地穿靴子,伸出来就看到自己被纱布包起来的指尖,看起来已经上过药了。
她揉了还很迷糊的脑袋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何遇的踪影,东屋已经没有门了,地上到处都是门的碎屑,还有乘着已经凉透了水的木盆。
长娆先将被褥抖了抖,捋平了。
打开木柜子拿出干净的衣裳穿上,端起木盆将盆里的水端出去倒了,又跑到西屋烧柴热水洗脸。
厨房劈好的柴还有一些,其余的都是锯好的圆木棒子堆垒在一起还没有劈。
长娆昨夜在灶里用灰留了火星子,现如今扒开碳灰露出明亮的红碳,她放进去劈好的柴,再使劲拉动风箱火烟子就顺着烟囱冒出来,不一会火燃了起来。
灶旁边的水缸里还有半缸水,舀了两瓢放锅里,等了一会水热了,长娆端了热水洗好了脸,再将头发挽起来,重新给手上了药,这才慢慢琢磨起早饭。
前几日家里办白事,请村里人吃饭还留下不少的菜,热了两个馒头,就着一点咸菜,早饭便好了。
吃了饭长娆收拾了厨房,洗了锅和碗,拿了一把玉米粒洒在菜园子里丢给老母鸡啄食。
便看着东屋昨夜被踢坏的门发愁,她不会修门啊。
去找双桃问问,村里有没有人会修门,打定主意,长娆出了院子回想着双桃交代自己去她家的路线慢慢找着去。
出了院子右边的第三家,长娆顺着路仔细数着去,一路上没遇见人,她到了第三家就看到了一亩发着苗儿的小菜地,还有一只花脸猫儿,院子里没有人。
长娆刚想张口喊,就想起来双桃的话,双桃的娘好像不让双桃和自己来往。
长娆看着双桃家的院子。学了三声猫猫叫,叫了之后等了一会也不见双桃出来,她又学了三声,依旧没人。
双桃家好像没有人在,她黯然的看着闭着的门思忖该如何办。
“哟,这是谁啊?”
长娆听见一声捏着嗓子说话很嗲的声音,闻声转过头去,就看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穿着藕粉衣裳,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
她手里捏着一块同样是藕粉色的绢帕,头上插了几根簪子,有白色珍珠的,还有绿色的翡翠,她发育的太好了,一双高峰耸立,仿佛呼之欲出。
看起来她时常保养,脸上如同珠润没有皱纹,她涂了胭脂,看起来粉面桃花。
不像是干农活的人,也不像是大河村里的人,更像是......
更像是老鸨子底下的姑娘,招呼客人的姑娘。
长娆看着她发愣,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适才自己精神听动静,都没有听着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你是何家的媳妇吧?哎呀,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我常听别人唠起你,就是没有机会见到,今儿个出门出得赶巧,可算是见着了,妹妹,你来这儿做什么?日头大晒得很,要不然去姐姐家坐坐。”
长娆打量对方的同时,戚寡妇也正在打量她。
长娆想的没有错,戚寡妇之前确实是别县一家花楼里面的妓子,大河村的戚奉是个惯喜欢逛风月场子的,仗着手里也有点钱,挥霍无度。
浪/荡久了,到了该娶妻的年纪,看大河村里除了村长家的芙蓉底子还行,其余的一概入不下眼。
芙蓉底子好,就算戚奉自己愿意,芙蓉也不愿意,村长更不会同意将女儿许给自己。
而戚奉本也不想娶大河村里的人,他平时玩惯了娇滴滴的,叫他娶个种庄稼的,守着过日子,那是赶旱鸭子下河,硬着头皮也做不来的事儿。
于是戚奉便用了自己大半的钱,在别县花楼里赎走了自己日常腻歪的一个相好,娶回家里。
也怕村里人认得妓子的身份笑话,对外扯谎说自己娶的这个媳妇是早就相好的,是别县街上某家卖包子的女儿,见戚奉人老实也就许给了。
话是怎么说的,大河村信得人却没有几个,就戚奉这个花肠性子大家心知肚明,背地里没少笑,只是明面上不戳破而已。
戚奉平时浪,玩得狠了,身子亏空的厉害,娶了人回家,两人啥也不做天天在塌上被褥里缠着。
没多久戚奉就病了。
这一病啊,没治好,才一个月的日头撒手走了,留下了妓子,也就是如今站在长娆面前的戚寡妇。
长娆一头雾水,她与何遇成亲时,大河村里的人几乎都来了,她也没有见到这个妇人。
况且大河村里的妇人大多数都是粗衣麻布的打扮,大多数都是当娘的人,就算是未嫁出去的姑娘,穿衣打扮也很朴素,不像她这样的。
假如她真的来了,这样子长娆见过,一定会有印象。
长娆不懂就问,“你是?”
戚寡妇假意的用袖子擦了眼泪,可怜的说,“妹妹不识得我也正常,我时常病怏怏的,平日里甚少出门,听闻何家娶了个水灵灵的媳妇,我真想去见呐,却因为身子虚下不了地,出不来门,始终不得见过妹妹。”
戚寡妇接着道,“我夫家姓戚,若是妹妹不嫌弃,唤我一声戚姐姐可好?咱同在一个村,要多多走动才好,多走动了才亲呢。”
语罢,戚寡妇自来熟的拉起长娆的手。
长娆很不习惯,相对比之下,她和双桃相处的日头虽不长,心里却很舒坦,可与这戚寡妇却是很奇怪。
才几句话的功夫长娆不知道为何,心里总觉得膈应,她受不了戚寡妇的自来熟,戚寡妇离得近了,长娆能闻到她身上的脂粉味,是一种很劣质的香,长娆之前在闺房时总爱捣鼓这些香料。
久而久之,对香料脂粉也有了解,况且她有个娇气的毛病,若是沾了劣质的香,就会过敏,身上起红疹子打喷嚏不断。
长娆闻了戚寡妇身上用的香,鼻头觉得痒痒的,被她握着的手也觉得痒,因为身体的不舒适,长娆挣脱开了戚寡妇的手,倒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戚寡妇脸上故作亲近的笑挂不住了,按下心里的不快,她看着长娆疏远的脚步,装作不解的问道,“妹妹这是嫌弃姐姐?”
长娆觉得手越发痒了,她止不住抓挠起来,不一会手就红了一片,鼻头也难受,哼着哼着越来越难受,她倒吸一口气,打出一个喷嚏,第一个喷嚏过后,就一个一个的接着打喷嚏不断。
戚寡妇贴近长娆,“妹妹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姐姐送你去郎中家。”
长娆捂着口鼻倒退,她现在必须要回去洗澡,打着喷嚏的长娆说不出话,耐不住转身就往家跑了。
留戚寡妇在原地跺脚,“装什么啊!”戚寡妇瞪眼睛看着长娆跑远的方向骂道。
好像自己是在她眼里是什么瘟神一样,她和自己有什么区别。
这个时辰点了,村里的人大多下地了,没有谁家的人还留在屋里。
方才戚寡妇可全都听见了,长娆躲在双桃家门口学猫叫,这听起来像什么暗号似的。
赵双桃有一个哥哥赵双树,到了娶媳妇的年纪,还没有说亲。
难道李长娆就是和他对暗号。
这可是大事,若是让村里的人知道何家媳妇在何老去世的第二天,就出来偷汉子,那还不刺激。
戚寡妇方才盯着长娆打量可都瞧见了,她下巴处有几根清浅的掐痕,仔细瞧那个掐痕,拇指印子,一看就是男子掐出来的。
拇指印大,不像是女子的手,再说了哪个女子会挑着别人的下巴掐,下巴可是隐私的位置,只能自己亲密的人才能碰到。
何家媳妇才来多久,能有什么亲密的人,何遇可没有回来过,何遇要是回来了,村里的人还不传开了。
这种种迹象说明了什么,李长娆偷汉子呐。
趁着如今还是中午,戚寡妇闲着没事,她打算去地里逛一圈,看看赵双树在不在地里。
长娆飞速跑回家里,也顾不上将水烧热,跑去厨房端了一盆冷冷的水,往正屋里冲,将门反锁上了,就把戚寡妇握过的手往水里搓,又洗了一把脸。
凉水触到脸颊,脂粉味散去了一些,长娆感觉到一股上头的冰冷,才没有打喷嚏了,痒也止住了一些。
洗了很久,长娆起身又去厨房换了一盆水,这样反复了几次,她才算是好了。
这戚寡妇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和她打照面了,免得又要再过敏几次。
适才洗脸洗手洗得迅速,衣裳也被弄湿了,长娆只好起身又去东屋换了一套衣裳。
望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色,李长娆搓了搓手臂,觉得口很干,她喝了一大口凉水,打算再次出门找人帮忙修门。
若是这门没有修好,到了夜里很不方便,看着被踢坏的门,长娆不禁想起踢坏这门的罪魁祸首,不禁叹道何遇真是自己命里的劫难。
长娆出了院子打算找人问问,村长家怎么走,去找村长帮帮忙,也询问一下关于村里的事情,自己在这久居,可不能不清楚这里的事情。
再顺道打听打听,有没有活计可以做,家里已经没有多少积蓄了,坐吃山空不是办法。
长娆才走到院子门口就见到两个‘熟人’,她吓得头皮发麻,转身就跑。
瘦猴眼睛尖,他已经看到长娆了,赶紧追上来喊,“大奶奶,等等我们......”
长娆一路跑回家,躲进厨房反锁门,哆哆嗦嗦的扒着门缝眼往外瞧。
来的这两个‘熟人’,正是瘦猴和熊粗。
熊粗扛着一道木板,那木板看起来厚实,很大,他竟然一只手臂就给举起来了,轻轻松松地走着,丝毫不见喘。
瘦猴手里提着一把榔头。
两人停在何家的院子里,左右张望,在寻找长娆,长娆躲在厨房捂着嘴,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这两人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何遇叫他二人来将自己赶出去?
瘦猴叉着腰,将榔头丢在地上说,“大奶奶看起来身板小,没想到跑起来这么快啊!这不才一会人就不见了!”
熊粗没接话,他左右看了看,就看到烂了门的东屋,他扛着木板将它放到东屋门口,瘦猴也瞧见了,捡起榔头跟上去。
熊粗掀开衣裳,从腰间取出来别着的斧头等工具,撸开衣袖就开始修门,瘦猴蹲在旁边给他递工具,一阵霹雳啪啦的敲打声音过后,门就修好了。
长娆一头雾水,他们是来给自己修门的?他们为什么会来给自己修门,何遇叫他们来修门的?
两人把门修好之后,瘦猴看了看闭着的正屋门,以为长娆在里面,就没有去敲,他口渴去厨房打水喝。
厨房没有躲藏的地方,瘦猴一推开门就看到捂着脸的长娆。
他吓得倒退一步,“嘿!吓我一跳!”
定睛一看,原来是长娆啊,连忙笑开了,“大奶奶,您在厨房啊,我说咋不见人呢。”瘦猴指着门,“门给您修好了。”
长娆觉得不好意思,她绞着手,说了声谢谢。
瘦猴摆手,“您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啊,您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儿。”
熊粗也走过来喊了一声大奶奶。
长娆心里嘀咕,这都是什么喊法。
人在跟前,笑脸相相,还帮自己修好了门,长娆挪着步子问他们,“是何遇叫你们来的吗?”
瘦猴一怔,笑着应,“是大爷吩咐的。”
心里却有着别的思量,看来这大奶奶是没得跑了,厉害啊,他跟着何遇混了这么久,没见谁敢这么大剌剌的直呼他的名讳。
尤其是有面的人,谁见了不得喊一声大爷。
眼前的这位大奶奶也不是一般人,自从第一天出现在何遇的面前,何遇开始隐隐反常。
旁的人或许没有发现,瘦猴可是跟了何遇许久,他的性子摸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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