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姿势,又是在一声熟悉的巨响下,何遇再次把东屋的门踹坏了,于是乎这扇可怜的门,便成了大河村史上最短命的门。
何遇破门而入,他在屋里看一圈,没有见到长娆,视线最终定格在床榻上,拱起的一耸动一耸动的被褥。
何遇冷讽一笑,现在才知道怕?
晚了。
“敢把爷锁在门外,你就算躲进被窝里也无济于事,真当这层薄物,能救的了你?”
何遇一把掀开被褥,没看到想象中的情形。
只见到浑身苍白,缩成一团正在哆哆嗦嗦的长娆,她紧紧闭着双眼,两鬓的头发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之前红艳艳的小嘴也干涸的开裂。
裂开的唇缝透出细细的血丝,还有小巧的贝齿的印子。
被褥不在之后,她仿佛失去了唯一的热源,冷的牙齿都在打颤,能听到咯咯碰撞的声音。
何遇半跪在榻上,将长娆捞起来,轻拍着她的脸颊,焦急地喊道,“你怎么了?”
才碰到长娆的脸颊,就被灼人的温度吓到了,糟糕,脸实在太烫了,必须马上去找郎中。
长娆烧的迷迷糊糊的,她只感觉到浑身特别冷,有一个特别暖的东西碰了她的脸,停留不到一刻又跑走。
她实在太冷了,无意识的伸着脸去寻消失的热源方向,就碰了何遇的手掌心。
她不经意的蹭了蹭。
何遇感觉到掌心的长娆软糯糯的脸,即软又烫,他指尖不受控制的在颤抖。
这个小妇人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吗。
长娆已经不满足蹭蹭手掌心了,她浑身冷的难以自抑。
她向身旁的大暖炉何遇靠过去,双手穿过他的外衫,拥住了他的窄/腰,将湿了的脸,埋在何遇的肩胛窝,脸儿可怜兮兮的蹭着何遇的胸/膛。
一幅落汤鸡的样子,又像是被人抛弃之后淋了雨,无家可归的小猫儿。
离得太近了,何遇整个人的身子都已经石化,面上担忧的表情也崩塌,整个身体都停止了动作,大脑也停止了思考,只有一个心越跳越快,越来越砰砰作响,大有收不住之势。
长娆烧到无意识地说胡话,“娘,阿娆冷,冷,娘,娘......阿娆好想你啊......娘......”
她整个人都缩进何遇的怀里,何遇本来正常的体温被长娆挑的热起来。
他的手缓解过来能动之后,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在了长娆的腰上,将她圈进怀里。
她真的太瘦了,小小的一只,围起来也就那么一丁点大。
何遇听见了她的呓语,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诱哄的语气,“阿娆不怕,阿娆不怕。”
长娆实在太难受了,她打颤的牙齿碰撞在一起,在梦魇的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何遇的怀抱太温暖了,臂膀也牢靠,她回忆起了以前无忧无虑的时候,不禁含泪而笑。
一行清泪滑过脸颊滚进何遇的衣裳里,烫到他的心里去。
他把长娆从怀里拉出来,双手捧着她的脸,用手擦去她的眼泪,“别哭好吗,大爷带你去看郎中,阿娆乖,阿娆。”
何遇将长娆打横抱起,急冲冲的往大河村里的唯一的郎中家跑。
何遇跑的飞快,一路上的因着疾速而引起的风,都被他用自己的身体替长娆挡住了,丝毫没有吹到他怀里的人,就连发丝都没有被浮动片刻。
他将她护的很好。
才到大河村郎中家的院子离的一条小路径,还没进门,何遇的声音已经率先冲破的郎中家关闭的门,传入进内去。
惊扰了大河村的正在打算吹灯休息的徐郎中和他婆娘崔氏。
徐郎中吹灯的动作顿住,他耳朵不太好,心里没个确定是不是幻听,就看向正在脱布鞋的崔氏,问,“孩儿她娘,你有没有听到啥声?”
崔氏下地松土一天了,累的很,她不以为意,手上的动作没停,“这大半夜的,家家都歇了,哪有什么声音,就你那耳鸣的毛病,瞎听到声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想了啊,赶紧睡吧,明儿个还要送娃上学呢。”
徐郎中没吹灯,他走去门口,打算去看个究竟,崔氏嫌他是个麻烦的,“指不定就是角落洞里的蛐蛐,蚂蚱挣着脖子嚎嗓子呢,你也真是的,咋这倔不听话,非要废功夫。”
嘴上虽然埋汰数落着,崔氏却又将布鞋穿好,拿了件衣裳披着,取了油灯,跟在徐郎中后面陪他去看。
徐郎中取下木头梆子将门打开,看向静悄悄的院里,看了一番,“真没人啊。”
崔氏将油灯往前一举,“看清楚了啊,院子里是真没人,鸡都回窝了,哪里有声儿,你说你不确定还没法睡了,毛病。”
徐郎中掏掏耳朵,他心里仍然不觉得这是自己耳鸣出现幻听了,刚刚那个声很大,就像是有人在喊自己。
崔氏摇摇头推他去睡觉,自己在后面关门,才摸到门,何遇已经冲进他家院子了,嘴里大声喊,“徐叔,你快给阿娆看看。”
徐郎中看着急吼吼抱着长娆跑进来的何遇,一拍大腿道,“我就说有人在喊我,说给你听,你还不信了。”
崔氏呆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难以相信的指着院子里的那个人,“何遇!”
.........
“别担心,你媳妇儿没事儿,她是因为起风疹子,没处理干净,残留的风疹源,引起的发热,你婶子已经拿了蛇痢草去煎药了,喝下就没事了,你媳妇年岁小,平日里还是要注意一些,按时休息,别让她太劳累了。”
何遇在一边连忙点头,“徐叔说的,我都记下了。”
蛇痢草这味药徐郎中家里有,他把了把脉,扒着长娆的眼皮子瞧了瞧,就赶忙叫崔氏去熬药了。
大河村就徐家一个郎中,谁家要是有个不舒服的都找他,夜里上门求医的人多的很,崔氏也时常替徐郎中熬药,日头久了,动作也很快。
很快药就熬好了,崔氏倒在碗里端上来。
何遇将长娆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脑袋靠在自己的膛前,对着崔氏说了声谢谢婶子,崔氏受宠若惊应了,将药碗递给他,自己也在旁边坐下。
她看着何遇紧张兮兮的模样真真不习惯,何家的混小子眼高于顶,什么时候端端正正的喊过自己一声婶,崔氏打心眼里觉得这事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崔氏一双眼睛止不住的打量着何遇,何家小子当真长得俊呐,十里八乡的,到他这个年岁的人都差不多,但大多数都是相貌平平,偶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在他这里一比也统统败下阵来。
没有谁能塞得过他的样貌,同样的也没有谁盖得过他的风头。
他离乡的这些年头混的很不错啊,身上衣裳裁剪的料子看起来平滑细腻,质感上层,若在布庄裁这一身衣裳必定少不了几两银子。
况且,村里的人谁束得起冠,不都是一根灰布带子绑着。
何遇抱着长娆跑来的急切,徐家离何家有些距离,他约莫心里太急切了。
赶脚程来的很快,一切不停歇的那种,天黑不清路,受泥石路的颠簸,原本束在冠里的发,也松松垮垮歪了,脑后更是散落了一束。
他自己或许也没有注意到,一双眼睛只小心翼翼的顾着怀里的长娆。
崔氏看着他问需不需要帮忙,何遇摇头,他捏着小勺柄搅动着药碗里的黑乎乎的药汁,搅得温了,才开始喂长娆。
大概是汤汁的味道难闻,当乘着药汁勺子凑到嘴边时,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长娆嗅到了这股味,她抵触的撇开了头。
长娆还在发热,不喝药怎么行,何遇声音放得很轻,柔声细语唤她,“阿娆乖,喝了药就不会难受了,听话。”
崔氏在一旁被他的语气惊得不轻,一幅活见鬼的表情。
何遇这么稀罕他媳妇儿,成亲的时候为啥不回来?
何遇说完又将药勺子挪到长娆的嘴边,长娆已经紧紧闭着,何遇看得皱眉,他将药一口吞了,这药的确苦的涩口,难以下咽,也难怪长娆不喝。
何遇抬头问崔氏,“婶子,您家有蜜饯吗?”
崔氏摇头,蜜饯这零嘴卖得贵,大河村的人基本上很少买,愿意花这个钱买蜜饯,还不如多买几袋菜籽,撒在地里,菜长出来了还能吃很久。
就在何遇一筹莫展的时候,徐郎中忽然说,“前些日子你们办酒席桌的时候不是有小零嘴吗,孩儿她娘,咱家娃儿不是抓了一把糖块,你去娃儿塌上找找,指不定还剩得有,糖块泥儿虽然比不上蜜饯,合药一起也能缓些苦味。”
崔氏也想起来了,她起身去她家娃儿的屋里找糖块,不一会,手里就捏着两方糖块泥儿走出来,欣喜的说,“还真的有,就压在枕头底下。”
崔氏将糖块泥儿给何遇,何遇拿过来放进药汁里,拿汤勺子搅了搅,糖块泥儿一会就化了,何遇又尝了尝,总算没有那么苦了,他才喂了长娆。
糖块泥儿调了味儿,没那么难闻了,长娆烧了很久,流了不少汗,身体里缺水嘴巴很干,她一碰到甜的就张口喝了药。
徐郎中在旁边看着也松了一口气,展颜笑道,“总算是喝了,还是你有主意,说起来这个糖块,还要夸夸你家大方呢,听你婶子说,你家摆酒席桌,硬菜多的很,零嘴也不少,我家松娃顶爱吃甜的,如今竟还剩得有,想必当时也拿得不少。”
何遇与长娆成亲的时候,崔氏去了,徐郎中却没有去,所以他不知道当时何遇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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