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058

    近日人族太平不少, 除了幽海还有几起大肆捕杀羽鸦信使的事件，基本尘埃落定。

    期间斐夜回来过几次, 作为驻守人族的高阶魔将, 他需要时不时回天煞宫向魔帝汇报情况。

    大殿外仍是寒雾萦绕，殿内却不复以往清冷, 显得有人气许多。

    长长的垂帘落在地上，隐约露出里面冰绢丝围屏的身影。

    云玄倚着软枕，神色专注地看着手中书卷，两个纸扎人飘在一旁, 执着羽扇给他扇风。

    垂帘外，九渊懒懒地坐在宝座上，仍是单手抵着下颌, 一条长腿微微曲起。

    斐夜跪在大殿中央，声音沉冷地汇报：“据探子回报，北落山内并没有秦山雁的踪迹，我们的人一路追查，在内关雪山发现大量血迹与妖兽尸骨, 故此推断，沧离关的异动与秦山雁脱不了干系。”

    月前因为云玄之故，九渊并没有去沧离关视察, 也就不知道异动是何原因，不过以他对秦家人的了解，无非是落神阵被动了手脚。

    “启动残阵，朕倒要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九渊手指轻敲扶手, 饶有兴致地开口。

    “落神阵乃上古阵法，若要重启，需九万九千人作祭品。”斐夜道，这还是在阵法已残的情况下，若是完好无损状态下的落神阵，则需要二十三万八千九百人。

    九渊可一点都不觉得人命珍贵，他懒声道：“那就抓十万人。”

    斐夜正要领命而去，一道清冷动人的声音从垂帘里传出来，“陛下！”

    云玄坐起身，将手中书卷放下，轻蹙眉头开口：“陛下是不是忘了昨夜答应过臣什么？”

    九渊身体一僵，心虚道：“朕的意思是说，把沧离关附近那十万人迁移到其他地方，以免波及到他们。”

    “陛下真是这么想？”

    垂帘由一只纤白的手挑开，云玄走了出来。他今日格外不同，黑红色的卷云袖衬着垂落腰间的乌黑长发，美得令人窒息。

    九渊起身，将云玄搂到面前，“饿不饿？”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低声道：“你不是喜欢幻月城的酒酿圆子和桃酥饼？我让人端上来。”

    “陛下不要左言他顾，”云玄推了推他，看向底下神色恭敬的斐夜，“斐大人，沧离关是何时有的异动？”

    “两个多月前。”

    云玄闻言一怔，两个多月前正是魔族与太华山交战最激烈的时候。

    九渊却是毫不意外，他挑眉道：“秦家人一向如此，夜海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与修复落神阵相比，很显然他们选了后一种。”

    云玄心里轻叹，复杂地道：“秦山雁有备而来，定不会如此简单就让魔族看出端倪，恐怕他早已修复好落神阵，只是不想背负千古骂名，便借用探子的汇报混淆魔族视线，让陛下您替他重启阵法。”

    不得不说，秦山雁这一步走的很对，魔族自入内关以来，事事顺风顺水，九渊又一向不屑人族，傲慢与偏见下，被算计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斐夜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云玄正要转身，便发觉自己落入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他不自在地道，“如此炎热的天气，陛下不觉得热吗？”

    本来绝域之境是没有四季之分的，云玄一来，便有了昼夜温差与一年四季。

    九渊低声地道，“别担心，区区落神阵还对付不了我。”

    云玄不担心他，九渊修为之深，三个散修老祖加起来也重伤不了他。他担心的是沧离关附近数十万百姓。

    .

    入夜，殿外漫天星海。

    云玄同九渊用了膳，便各自坐在青玉案前看书。当然，看书的是云玄，九渊懒懒地倚在围屏下，批一会儿公务，就看云玄一眼。

    案上全是堆积如山的奏折，他批得不耐烦，抬手五指一张，就要烧掉一案公务。

    “陛下，”云玄将手中书卷放下，叹气道：“您若是不想批了，可先去床上歇息。”

    这人跟在登仙楼时一模一样，那时还好一些，起码会主动处理公务，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不耐烦了便要火烧奏折。

    九渊扔掉笔，起身走向云玄，一个弯腰便把人打横抱起。

    云玄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搂紧他的脖颈，等发觉自己被压到拔步床上，才咬牙道：“陛下如此龙精虎猛，何不把奏折都给批了。”

    九渊却没有伸手去抽他腰间的丝绦，而是闷声道：“朕批得手酸。”

    云玄心头一软，便温柔起来，“哪里酸？我帮你揉揉。”

    九渊抬起头，在他唇上一吻，“朕亲一下就不酸了。”

    云玄颤着长睫看他，总算反应过来，“陛下又戏弄我。”

    九渊坐起身，抬手解护腕带，他挑眉道：“这不是戏弄，是夫夫间的情趣。”

    帘帐抖落下来，如湖水荡开，瞬间遮住外面的光亮。

    云玄偏头，不让九渊取他的腰带，也不看他，看起来像在生气。

    九渊不敢再动作，抱着他歉声道：“是我不对，我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脱你的衣服，别气了，我把衣服给你穿上。”

    云玄涩声道，“陛下一见到我，脑子里除了这档子事，就没有其他了吗？”

    果然是因为他索求无度。

    九渊万年来才爱这么一个人，心底火热的爱意让他情不自禁去亲近所爱之人，根本无法控制。

    他不明白云玄为什么生气，于是便道：“爱一个人自然是要天天都抱在一起，你不喜欢朕抱你吗？”

    云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出来，他推开九渊起身，也不知道是生自己还是生九渊的气。

    “陛下如此……如此索求无度，臣自然会以为陛下只喜欢跟臣缠绵，而不是喜欢臣这个人。”

    这就冤枉九渊了，天地良心，若不是真心爱慕，九渊才懒得搭理旁人，更遑论是做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亲密之事。

    这回轮到九渊咬牙，“我若是不爱你，你就不会在我的床上。”

    云玄看着他，抬手去取他的腰带。

    九渊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云玄动作慢，好一会儿才解开。

    “陛下不动吗？”见他没有动作，云玄疑惑地问。

    “现在就动。”九渊哑声开口，他勾住云玄的腰，单手一摁，便将人压在了身下。

    这一夜格外漫长，至少云玄是这样觉得。他看着上方帐顶，总觉得那里一直在晃，他想起身去看清楚，被人用力摁住，便迷迷糊糊起来。

    红月又现出身影，悬在重叠乌云中，令人胆战心惊。

    云玄醒来的时候，觉得殿内格外阴冷，他侧过身，看着面前静止不动的帘帐，又困倦地将自己埋进被褥里。

    不知过了多久，气温渐渐回升，九渊也从殿外回来。

    “陛下。”几个纸扎人飘上前，抬手行礼，声音平缓无起伏地。

    “魔后醒了吗？”几道灵光圆环自他身上散开，将骇人的血衣换成纯黑色的长袍。

    许是听到了九渊的声音，云玄睁开眼，困倦地唤出声：“陛下回来了吗？”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挑开帘帐，九渊坐到床边，在云玄唇上落下一吻，又掖了掖他的长发。

    “方才深渊有动静，我去查看了一番。”

    说到深渊，云玄瞬间清醒，他撑着手起身，紧张地看向九渊，“发生了什么事？是灵涯要醒了吗？”

    虽然已经接受九渊跟灵涯是同一个人，但云玄还是下意识地将他们当做两个人来对待。

    九渊也明白，所以他没有再强调“我就是灵涯”。

    “没有，“他”还要再睡一段日子，是地底下的熔浆出了问题。”

    “会不会影响到灵涯沉睡？”

    九渊半低头又吻了他一下，摩挲着他的手背道：“不会，别担心，我不会让自己受伤。”

    云玄沉默良久，轻声开口：“你打算拿灵涯怎么办？”

    虽然是同一个人，但九渊不仅有灵涯的记忆，还有万年来魔君的记忆。

    九渊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目光温柔下来，他道：“不管以后我是灵涯太子，还是魔君九渊，我爱你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云玄抱住他，眼眶有些湿热，其实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比如你为什么要分出一魂三魄？为什么要造另一个自己？

    但现在他忽然不想问了，只要灵涯是爱他的，这些问不问都不重要了。

    乌云铺满整个绝域之境，似有暴雨骤来。

    天煞宫悬在高高的云海上，犹如一柄冰冷的利剑，叫人望而却步。

    云玄用完午膳不久，正要看书，一个纸扎人从殿外飘来，声音平缓无起伏地开口：“魔后陛下，朱雀使求见。”

    云玄手上的书“砰”声掉在了地上，他看向窗外的乌云，颤着长睫，轻声开口：“不见，让他回去。”

    “是。”纸扎人又飘了出去。

    云玄捡起地上的书，轻轻拍了拍。地上没有灰尘，他这个动作暴露了内心的不安，也许还有一点慌乱。

    不多时，暴雨果然来临，整个天色都暗沉下来，需要点灯才能看得清书上的字。

    “魔后陛下？”见云玄起身走向殿门，纸扎人没有起伏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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