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丧服

    言笙回到办公室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了。

    她也没想到，这一天还真就被她这样闲散的耗了过去, 甚至连其他的医生护士都只见了一两面。

    这座医院充满了死气，迷雾像是猛兽，随时都要将人吞噬。她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 也就是一个来工作的地方罢了, 但翻开医疗笔记时，却感觉房间里的灯晃了晃。

    上次这个情形出现的时候, 就是刚刚在卫生间里。言笙僵在原地, 她怕再一次看到那个鬼影，但似乎内心深处的有个声音又在害怕着那个鬼影不会再出现。

    这种矛盾的想法让言笙坐立不安，她揉了揉太阳穴, 发现手边的笔忽然自己移动了。

    这笔移动的颤颤悠悠, 但是从直立的模样来看不难发现是有人在握着它。恰巧一片云朵挡住了太阳的光线, 山里本身就阴，一来二去整个办公室都黑了下来。

    本来时间是下午，刚刚的天又是大量, 言笙根本就没开灯，这下一来整个房间都被夜色笼罩，让人分不清楚时间。

    言笙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支笔在本子上艰难地书写着, 虽然因为颤抖而写的不甚好看，但是言笙还是不难认出这是她的名字。

    这鬼……是认识她吗？

    言笙心里有些意外。

    鬼影似乎还想要写一些什么，但是却因为太阳的光芒再次落进房间而被迫停止，几滴鲜血落在本子上, 言笙的心跟着颤了颤。

    “别写了。”言笙很想知道这背后的秘密，但是顶着阳光穿越阴阳显然是对这个鬼影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她并不想看到对方受伤，便轻声道。

    笔果真停了下来。言笙有些疑惑地托着下巴，心道这鬼还挺听话。

    她拿起那个写了自己的名字的本子，反复端详，依稀能从对方的字迹中这家伙应该生前是专门练过书法。鲜血在本子上晕开，将她的名字糊作一团，言笙微微蹙眉，心道这可真是不吉利。

    恰巧此时张圆圆推门进来了，她不比言笙的清闲，里里外外跑了一圈，走进门的时候还喘着气，“言笙，你是不是闯祸了？院长在找你，你快点过去！”

    言笙微微一愣，手里的动作停在原地。

    张圆圆看她办公室的地板有血迹，表情又一副“受了惊”地模样，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又咽了下去，“你别是……见鬼了吧？”

    言笙不置可否地轻咳了一声，“先去见院长吧。”

    .

    院长找言笙，是为了那失窃的输液袋。

    言笙倒是猜到了他是为此事而来，心里也有些准备。尤其是看院长的架势，显然也并没有确定她就是偷走输液袋的罪魁祸首，她只需要蒙混过去，院长也不能完全给她定罪。

    思及此，她不紧不慢地走在张圆圆的身边，任她怎么催促，也并不着急。

    老院长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坐着，可言笙却敏锐的发现他与早上的悠闲并不一样，眼神里透露着一丝焦灼和担忧。而他对于时间的把控也不如早上，肩膀上已经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言医生，你为何要偷输液袋？”院长开门见山地道，“你可知道输液袋的数量我们一直有着精确的记录，少了一个都会被发现，你做的很隐蔽，但是还是被刘护士长发现了输液袋的减少。”

    言笙作出茫然的表情，“院长何出此言呀？输液袋丢了，怎么就直接和我联系上了啊？”

    院长的表情不太好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为啥要偷输液袋呀？”言笙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东西我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稀罕的呢？”

    张圆圆本来好奇是什么事情，听到这里也有点明白了。她一不明白丢失了一个输液袋为何要这么兴师动众，二不理解言笙一个脑科医生还是主任级别偷什么输液袋。

    这两个结合起来，她更是不明白了，但院长和医生在说话，她一个小护士又不好插嘴，只能摆着一脸好奇和担心的表情站在旁边。

    被言笙这么看着，院长也有些不确定了。他也不能直说那输液袋里的液体根本就是对病人没有任何好处的水，如果被人偷了医院的秘密就会被泄露，只能盯着言笙，“你真的和这事儿没关系？”

    他的脸上那种伪善和慈祥的笑容已经褪去，眼神阴恻恻地让人背脊发凉。言笙毫不露怯，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五好青年怎么如此有做贼还逃逸的本事，总之她冷静地对答，“院长，你为什么要怀疑我啊？难道是说，您觉得我不好，想把我给辞了，就找这个借口？”

    她的情绪转变很快，从委屈到愤怒，眼眶都急红了。她既不露怯也不担心，还转而质疑起院长的动机，张圆圆都在旁边给她捏了一把汗，担心她真的因为得罪院长而被辞退。

    可没想到，这个举动却让院长减轻了疑虑。如果言笙真的是偷走输液袋的人，被逼问到这个地步，哪里来的时间胡思乱想。

    许是今天多了一个病人，许多事情都将他打的措手不及，老院长脸上深深的皱纹拧在一块儿，他长叹了一声，“言医生，你别多想，我只是例行公事，每个医生我都问了。刚刚那般，不过是想诈一下你的反应。”

    言笙听了依旧不依不饶，她将一个刚刚入社会不久，又得到了重任的那种桀骜不驯和不通人情表现的非常明显，一点都没有跟自己上司低头的意思。

    院长叫她来是为了谈这件事，但是真的谈起来了，又感到头疼，他给自己沏了一壶茶，咽下这一肚子的火气。

    他叫言笙来的时候，就抱着她一定是幕后黑手的心思，说话也没留情面，还颇有逼迫的意思，现在言笙不满，也是应该的。

    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这言笙不是凶手，凶手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

    院长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身旁的张圆圆。

    院长心里藏着事儿，嘴上却跟言笙道了歉，言笙立刻见好就收，忘性很大的模样，直接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她叫着张圆圆一块儿离开，院长却将张圆圆留下了。言笙意外碰上他的眼神，心里发毛，也就没阻止。

    往院门口走了没两步，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看院长总是有一种深深的违和感。

    院长今年少说也得有□□十岁了，眼神浑浊，而且手上的皮肤也干干皱皱的，但走路却健步如飞，看起来身强体壮的样子。他身上透着一股死气，穿着也没有任何的活人气儿。言笙离开院子的时候多看了两眼，竟发现他的房间里陈设简单，祭拜着一个灵台。而灵台上的名字，居然和老院长本人同名同姓。

    而且，这老院长身上穿的一身白色汉服，看款式，竟然像是丧服。

    言笙越想越可怕，步调却很稳，没让人看出端倪来。为了壮胆，她甚至哼着小曲回到了医院，一路上依旧没遇上任何人。

    之前运送新病人的救护车就停在门口，可言笙经过它的时候，却发现车身冰凉凉的，许久没有被开动过得样子。可是这辆救护车一小时之前分明才运送过病人，就算这里温度低，也不该才这么一会儿的冷成这个地步。

    她又悄悄地走到车的油箱旁，趁着没人按开了油箱的小门，却没闻到预想中的汽油味。她心里一惊，这车分明就没有油，也没有启动过。

    医院的门口有一个供车辆出入的通道，但是这个对于救护车来说似乎稍微窄了一点，通过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稍不留神就会蹭到旁边的柱子。就算车技再好的老司机，面对这样一个大门也需要来回倒车个好几次，才能勉强通过。这样的设计根本就不合理，似乎救护车本来就不应该，大门也就是做做样子一样。

    那么之前的犯人是哪里来的呢？

    言笙的心突突地跳了跳。她想起老院长，又顺着他想到了张圆圆。

    张圆圆的皮肤很白，白的有些不正常。她总是去揉自己的胳膊，情况不像是很轻的样子，似乎那里曾经受过什么伤，但言笙提起来的时候，又不愿意去找人看。

    她感觉自己离真相很近，但是却又不敢去触摸。她漫无目的地走回了办公室，趴在桌子上想着那个鬼影，的脑子嗡嗡地疼，一个声音似乎在告诉着她，去寻找和揭露这一切背后的事情。

    她头疼的要命的时候，张圆圆回来了。她和之前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表情再也没有之前的灵动，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面无表情地走到言笙身边，递给她查房结果。

    言笙感觉她忽然变得和其他的护士医生很像，就像他们一样沉默寡言，空洞又可怕。言笙不知道她刚刚究竟经历了什么，看着那份报告，根本无心去关注这些，但是还是接了过来。

    就在张圆圆伸出胳膊的时候，言笙敏锐地看到了她衣服里的尸斑。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视线落在了言笙的身上。黑暗笼罩着他的身影，他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只露出一只眼睛，悄悄地观察着言笙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