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穆拉拉已经到了前院。
其实刚才司机鬼叫时,穆拉拉已经听到外头有人跑动的声响了,她刚开始还以为这是陈碧云听见动静起了床。
这才毫不犹豫地捆了司机,灭了手电筒,准备出去把人安抚好。
但等真出了门,她才意识到不对劲来——这声音,分明就是从大门外街上传过来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门外又传来了枪声和越来越近的狗叫声,穆拉拉正想去大门口探个究竟,手忽然被人拉住扯回了屋里。
她刚想开灯,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小声道:“别开灯,别说话!”
穆拉拉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出于对陈碧云的信任,她还是听话地坐下了。
两人就这么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木坐了十几分钟,外头的追赶声、枪声、狗声才算彻底平息了。
又等了两分钟,见没有人折回,陈碧云才松了口气,依旧小声道:“现在没事了,你去睡吧!”
穆拉拉疑惑挑了挑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见陈碧云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眼下世道乱,大上海又鱼龙混杂的,晚上时不时就有帮派火拼、政党暗杀、追拿逃犯什么的……又因为租界离这里近,所以上海地界上,经常半夜开枪开得跟放炮似的。
开始时大家还会惊惧不安,但时间长了,闹得多了,上海市民们也早就麻木了。
所以夜里遇到了这种事,大家除了等白天里报个警举报有人持枪扰民,就只会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既不点灯、也不多事,只蒙头自己睡自己的,免得没事找事、惹祸上身。
陈碧云今晚听见这动静时,本来也想像以往那样蒙头不管的,但又怕小姑子出事,这才悄声出了门。
谁知正好撞上这丫头想出门,当即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赶紧拉着人回了房。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不放心,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以后只要不是自家有了动静,你管他们做什么?还敢出门?”九条命啊!
穆拉拉闻言皱了皱眉,但夜里暗,陈碧云又怕那群人杀个回马枪,没让开灯,所以什么都没看到,只又反复唠叨道:“记得千万别开灯,也别好奇,只自己睡自己的,反正那些人等闲不会夜闯民宅的……”
说着她才意识到自己没听见穆拉拉应声,但也只当她今晚被吓到了,犹豫道:“要不我陪你睡吧?”
穆拉拉闻言笑了笑:“不用了!”她虽然知道这时候不安生,但只是没料到居然连上海这种地方,也乱成这个样子。
陈碧云见她不愿意,又怕自己不看着,丈夫醒了整事,就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房间。
等她走了,穆拉拉本来想去厕所把司机放回窖里的,但刚一出门,她心头忽然一凛,下意识一低头,躲过了身后那道袭向自己脖颈的手刀。
来人怕是也没料到自己会失手,正想再补一掌,就见那矮小的身影借着刚才低头的势一抬后腿,一个下劈,冲着他的胳膊就是一下子,发出“咚”地一声。
这一招出来,那人就知道这丫头怕是个练家子,急急一转身,扭头就跑,但动作间却扯到了腰腹的伤口,他整个人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穆拉拉见来人猝然倒了地,唯恐有诈,摸出电击棍开到最大,小心地对着地上那人就是一下子。
可地上趴着的人虽然就着电击棍抽搐了一两下,但整个人却仿佛死了似的,完全没了动静。
穆拉拉这才从身后摸出了一捆绳子,想摸黑把人捆了。
但一伸手,指间就是一湿,穆拉拉眉头一皱,打开手电筒一看,才发现自己沾了满手的血。
她又诧异地拿手电筒照了照地上的人,发现这居然还是个熟面孔。
冲着这人长得不错的小脸蛋儿和当日那个表现,穆拉拉只捆了他的手脚,提着绳子把人带上了楼。
等到了房间,穆拉拉又有些不放心,特地打着手电筒下去了一趟,准备处理好楼下的血迹。
可真下了楼,她这才发现刚才这人真的很小心,因为下面除了倒地时留下的那点血,其他地方基本没留下一点痕迹。
穆拉拉知道越是这样,就代表这人身上的麻烦越大,她心头一沉,连把人扔马路的心都有了。
但一上楼,看到这人失血过多后那张越发病弱俊秀的脸,她脑子一热,等再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放人家脸蛋上了,还手欠的捏了两下。
穆拉拉被自己吓了一跳,猛得一缩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心道美色祸人,这人又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柔弱病损款的美人,这又完全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她才一时没忍住自己的色心。
但说起来,这人好歹也是她到了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人。
刚才他袭击自己,也是意图打昏她,而不是要她的命,可见只是临时借个道。
她又没有实切证据证明他真是个坏人,那能救就救了吧,就当自己还他这个人情了。
想到这里,穆拉拉任劳任怨地脱了他的上衣,把人翻了个身。
这才发现这人的伤口是明显的枪伤,直接从侧腰贯穿到了后腰,大概后来又剧烈运动过,扯开了创口,所以眼下血流不止,看着格外的惨烈。
知道再不处理,这人怕是得嗝屁了。
穆拉拉赶紧点开了淘宝,花了153块淘宝币,才买了个包含了一堆乱七八糟东西的医用急救箱回来。
她按着急救手册上的步骤,戴上医用手套,拿着镊子试了试,这才发现他腰上伤口里的子弹壳已经不在了。
穆拉拉又打开了一瓶碘伏,蘸着棉签一看,发现里头的液体居然是巧克力色的,虽然味道还是那个刺鼻的味道,但样子看着格外的不靠谱。
想起菜窖那家伙吃木头面包的经历,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穆拉拉把这人的伤口用碘伏清洗了一遍,喷了不知成分的止血喷雾,这才拿了PDB绷带把伤口缠了一圈儿。
等拾掇完,见的确不流血了,穆拉拉就取出了急救箱里的急救毯铺到了床上。
这才轻轻地把人抱起,从桌上挪进了床内侧,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准备盖被子睡觉——这房里可就床上暖和点儿,总不能因为救了人,就让她大冬天的睡干板凳儿吧!
那她可不干!
反正自己睡觉老实得很,肯定不会触碰到他的伤口的,将就将就一起睡呗。
人命关天的事儿,谁还嫌弃谁不成?
这一觉,穆拉拉就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可刚一睁眼,她忽然意识到昨晚自己究竟是忘了什么,都没顾上自己身旁的人,忙下床往楼下奔去。
等她下楼时,却不见往日里拿着扫帚扫地的陈碧云,穆拉拉心头一紧。快步跑进厨房,见昨晚被自己忘到脑后的司机先生,果然正脸朝地趴在陈碧云他们屋的地上。
而陈碧云正躲在同样被捆成蚕蛹的穆鸿仁身后,哭成了一个泪人。
穆拉拉头皮一麻,上前一步正要说话,趴在地上的司机先生忽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好不容易才给自己翻了身,见来人果然是穆拉拉,他嘴里呜呜作响,仿佛在哭诉着什么。
穆拉拉听着他这动静不对,回头一看,才发现司机本来宽大的脸上鼻青脸肿的,好像被谁打了一顿。
这时床上的陈碧云看到了穆拉拉,仿佛忽然有了底气,跳过穆鸿仁一下子奔到床前,抱住穆拉拉就开始哭了:“我、我、我去厕所……他……他……怎么办啊?现在我们怎么办?”
穆拉拉一时有点不清楚这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拍拍她的背试探道:“那他为什么在这儿?”
自己昨晚虽然捆了人,但最多冻一点儿吧,怎么过了一夜,这人忽然伤成这样了?还从厕所里转移到了这儿。
莫非是穆鸿仁帮忙搬过来的?可穆鸿仁身上捆的绳子,却分明还是昨晚自己亲手绑的手法,不像是被人松过绑的样子。
那司机究竟是被谁打成这样的,难道是他不老实摸到了前院,被陈碧云打的?
这也不像啊!
陈碧云听了这话,仿佛回忆到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身体一僵,哭得越发凶了,好一会儿她才打着哭嗝道:“是我!我拖回来的!他瞪我,一直瞪我,好可怕,就把他拖回来了,我的手……手都勒紫了!”
陈碧云早起后,本来想去倒马桶的,但一进厕所,就看到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躺在地上,拿眼睛直勾勾地看人,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本来她下意识就想找丈夫来看的,但一回房才记起小姑子说过:这屋里除了她,就是发生天大的事,也不许自己给丈夫解绳子,免得他又趁机逃出去抽大烟,那这几天的功夫就白费了。
她本来想找小姑子拿主意的,但思及她昨晚忙到大半夜才睡,又不敢上楼去叫。
但当时厕所里这人都快冻僵了,陈碧云怕自己不管的话,这人真会冻死在厕所里头。
没法子之下,她才想先把人拖到有火的房子,等小姑子醒了再说。
拖人的时候,她又实在怕这人的眼神,就就地把人翻了个个儿,脸朝下拉着脚把人拖回了房里。
但动手时还不觉得,可等松了一口气后,想起昨晚的事,她又开始后怕,就又惊又怕地把被捆成蚕蛹的丈夫掰了起来,藏在了他的身后。
穆拉拉:“……”
牛掰了我的嫂子,合着是你面朝下把人拖成猪头的,怪不得司机先生都气哭了呢。
司机:“……”
你们这帮魔鬼,快给我个痛快吧!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