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的一天-
陈沫最近很忙, 常常很晚才回家。
她自述, 是去找小胖共商挣钱大计。他悄悄跟去看过，女孩的确是直奔当地的福利房。路上可能会停下来, 帮两个走着走着忽然倒地冬眠的倒霉鬼盖块毯子。
捡一根断掉的蜥蜴尾巴，到处甩着玩。
作为一只尚未成年的雌虫。
对其他种族有同情心, 玩性大, 可以理解。
说实话, 还有点萌。
其实也不是有点, 是那种想要抱在怀里揉碎, 放到嘴里嚼烂的巨大可爱。
当然这种澎湃浪荡的心情是不能随便表露的。
没有女孩会喜欢痴汉。
其实他的积蓄放在银行, 请经理人做一部分理财和投资。如果运气好, 遇不上夸张的通货膨胀, 还是能够用个几千年的。
但是……
现在的他, 只是一名薪水微薄的试用期体育老师。没有地位，没有钱，除了帅气的脸蛋和销魂的身材, 几乎一无所有。
作为一只预备小白脸, 没有理由阻止陈沫发展事业。
毕竟维系家庭。
很花钱的。
虫族没有伴侣和婚姻的概念, 他看了很多书，《新手恋爱指南》、《求婚大作战》、《正确的家庭》、《孩子长歪了当然不是老师的锅》、《消失的爱人》、《当老伴说不想和我睡在同一块墓地》……
从恋爱到棺材。
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是因为钱闹崩的。
他深刻明白双职工家庭的保障性。
他不会对陈沫做事指指点点点。
嗯。
不会。
男人洗完澡, 熨衣服。
熨完衣服做运动，做完运动又洗澡。
折腾来折腾去，一看时间，竟然要去学校上课了。暮光星球没有白天, 浓黑的夜，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光线变化。
雷诺走来走去。
满脑子的“夜不归宿”和“夜不归宿”和“草”。
不行啊，夜不归宿不行的啊。不论是伴侣还是孩子，一旦夜不归宿，家庭很可能要崩的啊。
怎么办？
他问自己。
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她。
不敢耽搁工作，男人打起精神来到学校。就看到夜不归宿的陈沫抄完错题，老老实实站在室内体育馆，正和小胖说话。
“沫沫同学，你昨晚去哪了？”
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可是绷紧的身体、握紧的拳头就很暴躁，要不是小胖对陈沫一脸“老板牛逼”的下属嘴脸，他可能就让这嫌疑尸变成积木了。
“啊……”
陈沫本来想说，我认了个爹。
后来想想，不能让那只狗占自己的便宜，随口道，“我捡了条狗，昨晚喂狗去了。”
“不死狗吗？”小胖有些惊讶，“它们应该都冬眠了啊。”
“不是，是活的狗。”
正说着，哈老师甩着尾巴踱步进来，一屁股坐地上，又开始咬自己的jio。
“喏，就那只。”
她指着那仿佛有脚气，成日都在啃jio的死狗，平常道。
小胖：……
同学：……
跟着一起做运动防僵化的其他老师：……
雷诺裂开了。
她没想到陈沫作为一只虫，竟然还有养宠物的欲望。
正常的虫，除了西斯那只变态发育的，根本不会觉得其他物种可爱，也不会有想要饲养的欲望。
真是见鬼——
这就是传说中的雌虫吗？
这就是她的带崽本能吗？
不对，这么大的也算崽吗？
“沫沫，他是你的老师。”雷诺艰难道，“你不可以把老师当宠物，更不能同老师在一起夜不归宿。”
教育局会疯的。
他也会疯的。
远在天国（划掉）的院长也会疯的。
“真的吗？”女孩抬头看他，眼中可恶的光又在闪，“你不也是我的老师吗？我们住在一起不也……”
帮陈沫安排宿舍的老师无形的天线突然竖起，奔过来，差点当众劈叉，“你们是特殊情况，不要乱说……不过这样乱搞师生关系确实不好，就让陈沫同学和这位狼老师先在一起吧。”
雷诺沉默片刻，怀疑虫生，“凭什么？”
狼人舔舔鼻子，追着尾巴咬一会儿。
开始扣脑壳。
“就凭老子是狗。”
“对对对，作为狗……”雷诺的眼神要杀尸了，安排宿舍的老师擦擦尸液，“生殖隔离，生殖隔离了解一下。”
男人没受过这种气。
真的，何况是受一只狗的气。
回过味来，冷笑一下，不声不响致电天国（划掉）的院长，申请了陈沫的临时监护权。
至于怎么搞的。
他们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虫子，除了战斗力超强，每一只都熟读星际法。他钻过的法律空子，或许比杀过的人都要多。
从《星际未成年智慧生物保护法》中扣出特殊监护条例，半威胁半认真地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后果。
院长刚修好的身体，差点又四分五裂了。
刚出虫巣，又入狗窝，最后不得不虫狗混居的陈沫：猜不透，真的猜不透。
谁他妈想过当初从石头蹦出来，还能有两个爹呢？
小姑娘坐在沙发上，皮笑肉不笑，“雷诺，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想要做只好虫了。”
男人背对着她擦桌子，许久蹦出一句，“都是你逼的。”
陈沫，“……”
狼人开门进来，从人形变成狼形。
后腿一蹬，跳上沙发，死死挤着小姑娘。这沙发挺大的，坐五六个人不成问题，雷诺曾经一度恨自己没买个小点的，这样就能和她名正言顺挤在一起。
现在又恨自己没买个大的。
就看这死狗挤在上面，将陈沫圈得严严实实，没有他放屁股的位置。
小姑娘打个喷嚏。
捏掉脸上的狗毛，顺手撸把哈老师的脑袋。她平时还会起来走两步，翻动翻西找吃的，现在抱着只狼，干脆就不动了。
雷诺，“狗，你的狗窝在外面。”
二斯：哦，还有呢？
陈沫去上厕所。
雷诺趁机发难，抬手一把刀插过去。
看起来很乖的一只大狗狗忽然变成狼人，又高又壮，山一样从沙发冉冉升起。张开狗掌，伸出锃亮的爪子，想也不想就往雷诺脑袋拍。
好歹做过全宇宙最狼灭种族的将军。
不可能被拍第二次。
雷诺侧身躲开，伸脚踢他膝关节。二斯咧嘴一笑，轻松跳开，一个猛冲奔上来，张嘴就是一顿唾沫乱飞的嚎。
一虫一“狼”扭成一团，互相殴打。
房间里到处都是毛。
陈沫上完厕所出来，拉拉裤子，无视滚地板的激情人兽，抱着家庭作业默默上楼。
许久在楼梯角转过身来，用和死虫说话的声音冷淡道，“哼，我就知道，你们名义上想当爹，其实只是把我这个宝宝当幌子，想要名正言顺一起滚床单，呵……没想到客厅都能搞上。”
哈老师执意当爹时，她就隐隐猜到了，这只狼的性取向可能不一般。
雷诺执意当爹时，整个事情就实锤了。
卑鄙的成年人。
只会拿小孩当借口，什么都是为了孩子，其实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嘛。
打急了，张嘴咬着狗脖子，满嘴是毛的雷诺瞬间石化。
骑在雷诺身上，爪子将人衣服撕稀巴烂的西斯——哦。两人默默分开，舔毛的舔毛，换衣服的换衣服。
偶尔目光对上，很有默契地偏头。
他们自己觉得，这是直男的倔强。
但是在陈沫看来，嗯，呵呵。
小姑娘不耐烦看家里的两个爹妖精打架，学习之余就往小胖那跑。胖胖除了做驱虫剂，还要帮她辅导功课，拿一份钱干两份事，从来没有要求加工资。
陈沫十分喜欢这样的人。
不许他喊自己老板，直言，“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兄弟之间不用谈这些。”
当然，也不用谈钱。
现在的小胖还领悟不到兄弟的用法，后来追悔莫及，但是悔之晚矣。
总之，上了贼船就别想从良叭。
驱虫剂做的差不多。
但是虫子也消失得差不多。
“本来想找点虫试试效果，但是这么冷的天，别说找虫，就是找具还新鲜的尸都不容易，哎——”
蒜头冻得整天都在瞌睡。
叶子都是枯黄枯黄的。
陈沫又让大触寄点默星的泥巴过来，最底下埋上能量石，喂了两颗糖，哄着食蝇草睡觉去了。
小胖不停叹气，年纪轻轻的，跟个糟老头子似的。被家庭作业折磨得头发都快掉光的陈沫折断笔，蹭地站起来。
“别叹了，别叹了，真是比我家里的两个爹还能收拾我。”
她朝小胖要了瓶做好的驱虫剂。
回家悄悄拿自己做实验。
小姑娘没当回事的。
毕竟胖胖虽然成绩好，因为穷，对驱虫剂的钻研也很深，但到底不是专业人士。她找他搞研发，不过是手头没钱，谁便宜捡谁一起创业。
捡到就赚到，不成功也没关系。
就当积累经验。
她没抱啥希望，驱虫剂也果然表现得很一般。
洗完澡，女孩对着镜子，朝自己身上喷，稍稍等一会儿，效果还不如那瓶阉割版食蝇草驱虫剂强。
“皮都没掉啊……可怜的蒜头，口水都被薅光了。”
刚说完。
镜子里端方明艳的脸忽然开始流鼻血……说鼻血也不对，流出来的液体是黑的。她以为自己漏墨了，想半天，终于想起自己是虫，不是章鱼人时。
中心还稳得一批。
“那些减肥药，吃了不也会排毒么，或许我正在排毒呢。”
毕竟身体还能动，也没啥感觉。
等包好头发，穿好睡衣。
整只虫反应越来越迟钝，最后掉帧似的慢慢趴在地上，她心中才哦吼——起来。其实，如果以前在家撒药时，仔细观察蟑螂的反应就该知道——
那些会飞的肥蟑螂，遭受到喷雾攻击，不会立马翘脚的。
得让毒素飞一会儿，它们才会慢慢躺平，安详去世。然后还要被妈妈用拖鞋反复鞭尸，这才有进垃圾桶的资格。
陈沫觉得自己死得非常传奇。
试想，谁是被自己蠢（划掉）毒死的，药还是自己掏钱请人一手研发的。她感觉呼吸慢慢离身体远去，天花板也越来越近，整只虫飞起来似的。
晃晃悠悠，嗨得一批。
然后门就被撞开了。
她看到大灰狼冲着雷诺叫，两人真的动起手来，前虫族将军跟只蚂蚁似的，被对方一掌拍到墙上。
扣都扣不下来。
“哈……哈哈哈……”
哈老师……
狼人抱起她，极黑的一点瞳极凶猛。
总是扣脑壳咬jio的大狗子，毛都被吓硬了，朝她喷出一口热气，“都要死了还笑啊，你哈哈哈哈哈个屁呢？”
“我……我我我……”
“闭嘴！”他震了震，呼吸乱得厉害，吼完低头蹭她，“乖，先别说话，别说话。”
陈沫嘴唇青紫，眼睛泛灰。
身体还没死透就已经开始僵硬。
二斯同志犬牙暴涨，拿起洗手台上的驱虫剂，抱着人狂奔而去。那种熟悉的过山车感觉又来了，只是这回身体比较迟钝，已经没有想吐的冲动。
你的胸毛呛着我了。
你有点像我知道的……一条虫。
她说不出话，视力也渐渐消失。
再醒过来，人在暮光友星——吉吉星。绿了吧唧的哥布林医生像极了旺财，踩在脚凳上，查看她的情况。
“没事了，活了活了。”
她身上插着好多管子。
鼻孔也不例外，呼出的气喷在塑料口罩，凝结的雾气勾起遥远而破碎的记忆。她不想记起那段事，抿了抿唇。
小胖坐在旁边椅子，抱着杀虫剂一直掉尸液。
那些淡绿色的液体从眼睛掉出，除了恐怖，还有点可怜。
“老板，你差点死了。狼人老师带着你来找我时，你都硬了，扳都扳不动。”
小胖擦擦脸，“他问我要配方，抢学校的应急飞船过来……你现在和院长是病友了。”
小胖很难过。
他没朋友，也没亲人，就和陈沫有点py交易，还差点把人家害死。他一个劲掉尸液，哽咽道，“我在里面加了麻痹的药物，你以后不要这么傻，怎么可以拿自己试呢？钱有了，命没了，你便宜谁啊？”
便宜蒜头小白铁石，还有家里的豪门贵妇呗。
她抬手取下呼吸罩。
“哈老师呢？”
“他把我做好的驱虫剂都拿走，就给一个币。还说又到了求偶的季节，森林里的母狼在召唤他。”
陈沫沉默一会儿。
又问，“雷诺呢？”
“雷诺老师被人带走了……”
大卸八块，装在冷冻箱里带走的。
想到那个画面，小胖死都死了的，还是很害怕。他扣扣手臂，嗫嚅道，“雷诺老师到底犯了什么罪？那些人好凶……对了，他被带走之前，还把你们住的地方烧了。”
“这是他临终……临走之前，交给我的东西。”
小胖的拿出一个小包裹。
里面是陈沫的空间胶囊还有一些私人物品。
“……嗯。”
女孩接过，偏头看向窗外。
吉吉星人长得怪丑，没想到吉吉星的风景竟然如此美丽。到处都是粉色的花树，漫漫飞舞的粉色花瓣，像极了梦里的场景。
“我昏迷了多久？”
“两个月。”
“医药费谁付的？”
负债二十几个亿，没买医保的陈沫嘴角一抽。
恨不得立马把身上的管子拔了。
小胖刚要说，门口进来一个人。
奸商旺财上身穿着西装，下身依旧是那块陈年兜裆布。矮小的哥布林走过来，将路边随便摘的臭臭菊当作探病礼物递过。
“我付的呗，我真的是……几十年没回过老家，一回来就遇上你这个祸害。你说你怎么不死干净了，每次都要吊着一口气？”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哥布林说着，提了提兜裆布，坐到小胖身旁嫌弃道，“有没有什么生意可以做啊？西斯死了，你那三亿星际币还没放处吧，不如……”
大病初愈。
她本来有些唏嘘感叹伤春悲秋，但是看到旺财，啥春秋也没有了。
“没了，我倒欠二十几个亿呢。”
小胖：！！！
旺财，“……”
一把抢过刚送出手的臭臭菊，面无表情要走。
病床上的陈沫忽然笑起来，“但是我这边可能有笔几百亿的大买卖哦。”
哥布林反手将臭臭菊扔到垃圾桶，立马打电话请医院附近的花店送了捧最贵的黄金蝶进来，并祝贺花篮、果篮、营养品，差点把病房堆满。
“陈总，还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既然来了我们吉吉星，就是我旺财的客人。我们吉吉星人向来好客，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小胖：……
巡房的吉吉星医生看到同族这么大方，整只哥布林都震惊了。
“稀奇，稀奇，真稀奇！”
垫付医药费就已经很不吉吉了，送这么多礼简直就是对吉吉的背叛！
等医生走后。
旺财把门一关，询问起这笔大买卖。陈沫把自己病危的原因说了，又请驱虫剂唯一研发人员小胖同志进行介绍。
“怎么样，是不是还挺有前景，光是暮光星我们就能挣一大笔，要是多招点代理商，把产品在全宇宙铺开。小几十亿是有的，长期下来，百亿也稳。”
“蠢货！”
旺财冷哼一声，阴暗的小眼睛恨铁不成钢。
“招个屁的代理商！你要是晚遇到我一会儿，是不是该全世界到处嚷嚷，老子做出特效杀虫剂了？”
“唔……那倒不至于。”
她只会地毯式推销，花个几年功夫先在暮光星球把市场打开。
赚个几百万付银行利息先。
“真是气死我了，会下金蛋的鸡，到你手里就只有杀了炖汤的份。”
要不是她还病着，旺财恨不得跳上床掐死这只憨批虫，“赶紧申请专利啊，大姐，赶紧和这只不死族签订保密协议，要是他敢跳槽就全家坐牢外带赔穿底裤的那种协议啊！”
小胖：……我好怕，我得多买几条底裤。
旺财气得耳朵都竖起来，“这哪才几百亿，这是武器啊，大姐！而且是针对虫族无可替代的超强武器，你身为雌虫不上医院都差点去世……好吧，就算你体弱多病是朵娇花，放到雄虫身上，效果就算只有一半也够惊世骇俗了！”
“我恨不得把你的虫头拧下来踢！”
旺财气得脸更绿了。
瑟瑟发抖的小胖忽然脸色一白，“你是雌虫？哪个雌，哪个虫？”
陈沫低头良久，过意不去似的，拍拍小胖的肩膀，“好兄弟，雷诺和我都是虫……我的身份不能暴露，他为了掩护我，现在已经壮烈牺牲了。”
雷诺：……我只是冻起来了，我没死，我不要便当！
小胖，“我研发出了对虫族有效的驱虫剂？”
“对。”
“我的老板是一只在逃的雌虫？”
“对。”
“我会死吗？”
“你已经死了。”
“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暮光星没有太阳。”
小胖哦了一声，哦完晕了过去。
他那么小，就承受了那么多——他想念自己的棺材，想念没有遇到陈沫的日子。他想念早早逃离漩涡，看起来只会啃jio但是大智若愚的哈老师。
早知道跟着哈老师一起走了。
不知道哈老师找到母狼没有。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见到哈老师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哈老师：谢谢惦记，虫在远方，刚下飞船，喜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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