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小说:权阉之女 作者:瓜子和茶
    朱怀瑾脸上毫无异色, 仍旧是那种平和的淡笑,他将簪子往秦桑跟前递了递, “秦姑娘,这簪子很配你。”

    酒杯大小的花簪,含着玉石的温润和内敛,又不乏牡丹的雍容华贵, 层层叠叠的花瓣中,连蕊心都雕刻得栩栩如生,都能闻见花香似的。

    这样的簪子,由这样的翩翩佳公子亲手送来,女孩子们见了,大约没有不喜欢的。

    且是皇上亲手雕刻, 其贵重程度又是另当别论。

    但是秦桑此刻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 片刻的不知所措之后,取而代之是隐隐的愠怒。

    她只想问问朱怀瑾你到底居心何在

    当着文武大臣勋贵外戚、内外诰命各家闺秀的面, 你送簪子给我, 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 您要和我爹联手

    那些老大人们正愁找不到把柄弹劾我爹,这可好, 这位爷亲自递上去, 新鲜出炉, 还热乎着呢

    她甚至不能去看爹爹一眼, 无论爹爹是否给她暗示, 落在别有用心之人眼中, 都会肆意歪曲她的举动。

    秦桑沉默着,暗暗思索如何应对。

    苏暮雨也沉默着,极力不让她的表情失控。

    冯芜默默错开了目光,心里却想另一件事,此后冯家应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这个角落的沉默一点一滴传开,慢慢感染了邻座的人,渐渐的,刚才还喧闹的宴席逐渐安静了。

    就连吹奏丝竹的乐工们都察觉到不对停了下来。

    朱闵青在男宾席中间坐着,脸色十分难看,手上青筋暴起,显见是在拼命忍耐着。

    他看向朱缇,然并未得到任何暗示。

    朱缇手持拂尘站在永隆帝身后,双眸微垂,面上没有一丝的波动,仿若没看到眼前这一幕。

    似是要打破这片诡异的沉寂,朱怀瑾轻笑道“莫非秦姑娘也信了那些流言”

    秦桑怔楞了下,望着他含笑的眼神,一道极亮极亮的光从脑中倏然划过,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了他的用意

    “是”秦桑提高声调,声音中带着小女儿的莫名委屈,“人言可畏,本来没影儿的恶意猜测,传的人多了,也便成了真事。郡王还是把簪子拿回去吧,我可不敢要,要了,就成了某些人眼中爹爹犯上作乱的罪证”

    永隆帝听得真切,讶然道“朱缇犯上作乱怎么回事”

    朱怀瑾盯着手里的簪子,摇摇头,叹了口气,含着无尽的无奈和惘然。

    “皇上,机缘巧合之下,微臣救过秦姑娘一命,本不是什么大事,结果传来传去,传成了朱总管妄图利用女儿操控微臣,参与立储之争。”

    “这话简直荒谬,皇上正当春秋鼎盛,谈立储言之过早,也不知是哪个疯魔钻营的人说的胡话,微臣听了不过一笑置之。”

    “但听说秦姑娘因此饱受非议,平白受了不少委屈,微臣是救人,却成了害人,就想弥补一二。”朱怀瑾双手一摊,苦笑道,“秦姑娘戴着皇上雕的簪子,或许能压压小人口舌,结果”

    此言一出,四座之人面色各异,看江安郡王的目光又有不同。

    秦桑唇角弯了弯,掠过一抹微笑。

    说这话的人利用的就是皇上的疑心,用这个疑心,一点点消磨掉爹爹的信任。

    朱怀瑾则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管你什么阴谋,统统变成阳谋,因势利导,光明正大的把这个敏感话题抛出来。私下里指指点点算什么,有本事当面锣对面鼓讲清楚。

    然没人站出来,他们没有实证,且朱怀瑾先给他们定性了钻营疯魔的人。

    他的路数倒是和常人不一般

    秦桑如是想着,但听永隆帝道“朕记得谁好像提过这事,不是过去了么,怎的又有人弹劾你”

    他说着,却是看向朱缇。

    朱缇忙躬身答道“皇上,老奴没见到折子,许是还在内阁。”

    苏首辅颤巍巍站起来,“内阁也没有收到弹劾折子,方才江安郡王也说是流言,流言不可信,皇上无须在意。”

    他也不敢说别的,他不仅几次邀请朱怀瑾到府做客,还有意结亲,若真撕掳开了,他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永隆帝闻言点点头,面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嗯,这种流言就不要再提了。朱缇,叫你闺女收下吧。”

    如此,那枚簪子名正言顺地落在秦桑的掌心。

    朱怀瑾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往后不用避着我了。”

    秦桑的心微微颤抖了下,盯着他澄净的眸子,好像有个不得了的发现。

    朱怀瑾一笑,转身悠悠然走了。

    秦桑心里乱糟糟的,没注意朱闵青暗沉沉的目光。

    又阴又冷,几欲能杀人。

    在皇上眼里,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波,过去就过去了,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很快,箫笛琴瑟复又不绝于耳,煌煌烛光中,众人端坐着举杯劝饮,其乐融融一派祥和,却是各有心思。

    席间,不知哪家诰命提起苏暮雨的琴艺,称赞是余音绕梁,闻者无不倾心,乃是天下一绝。

    便有人提议苏小姐演奏一曲。

    苏暮雨似乎已从方才的惊愕和失望中恢复过来,不失端庄地笑着婉拒了,“微末小技怕扰了大家的雅兴,实不敢献丑。”

    冯芜笑道“你那琴艺,别人不知我还能不知若你是微末小技,那我就该找个地缝儿藏进去”

    几位相熟的小姐也笑闹着要听她奏琴。

    苏暮雨只是摇头不应。

    可能小姐妹们的声音有些大,将皇上的视线拉了过去。

    永隆帝闲坐无聊,宫廷乐师的曲子早听腻了,听说苏家小姐会弹琴,立即把人叫来,“朕还雕了枚玉蝉,索性让你得个巧宗,弹得好,朕就赏了你。”

    皇上金口一开,按说再无拒绝的道理,然苏大小姐颇有脾性,还是摇头。

    “臣女才疏学浅,只能将就听听而已,若说琴艺好,秦姑娘无论与谁比也不遑多让。不若请秦姑娘先奏一曲。”

    突然被点名的秦桑目光有些茫然,“让我弹琴”

    朱缇从没听闺女说过会弹琴,生怕孩子为难,忙赔笑道“皇上,小女那两下子也就糊弄糊弄老奴,别扫了您的兴。”

    秦桑也道“我不大会弹琴。”

    苏暮雨眼神微闪,笑盈盈说“秦妹妹不要谦虚,你是不好意思吧不如这样,你选曲子,咱俩一起弹。”

    秦桑眉头微蹙,“我没谦虚,琵琶勉强会弹弹,古琴真的是不行。”

    “巧了,我也会弹琵琶,不如我们合奏一曲”

    “可以倒可以,但听了我的琵琶曲,今晚上可能所有人会睡不着觉。”

    苏暮雨噗嗤一声笑出来,马上咳两声掩饰过去,“你说话真有意思,放心,我定能睡得着。”

    永隆帝也笑“越说朕越想听,这让人睡不着觉的琴声是何样的声音,别怕,弹得不好朕也有赏。来人,拿两把琵琶来。”

    秦桑不再推辞,从宫人手中接过琵琶,调弦试音,“就十面埋伏吧,苏姐姐,准备好了吗”

    苏暮雨略一点头,率先拨动琴弦。

    自从母亲去世后秦桑再没摸过琵琶,指法明显生疏不少,琴声也有些涩滞,但慢慢的,凌厉气势出来了。

    嘈嘈切切,带着一阵强似一阵的杀气,宛如置身尸横遍野的战场,战马嘶吼,厮杀声震天响地,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只觉心跟着越跳越急,恨不得能跟着琴声起来狂舞。

    苏暮雨已然跟不上了,生生急出了一身薄汗,心乱,手也乱,嘣一声,琴弦崩断。

    血,一滴滴顺着食指流下来。

    然无人注意她,就连苏首辅也陶醉于秦桑勾魂摄魄的琴声中,无暇注意他的亲孙女。

    苏暮雨面如死灰。

    一曲罢了,所有人仍沉醉其中,久久不语。

    好半天,永隆帝才叹道“这才叫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朱缇,你当真好福气,朕怎么就没养个这么好的闺女”

    朱缇嘿嘿笑着,谦恭中带着得意。

    永隆帝道“得,朕辛苦雕的小玉蝉也是你闺女的了,小姑娘拿着,唉,你说得对,朕耳朵边全是你的琴声,今晚上要睡不着觉喽。”

    尽兴之后就觉乏味,永隆帝不免兴致缺缺,刚到亥时就散了席。

    苏暮雨一直没与秦桑说话,秦桑没耐心做场面功夫,更不会自讨没趣去安慰她。

    自从朱怀瑾站到她面前的那一刻,秦桑便知,她是不可能和苏暮雨交好了。

    夜色浓郁,朱闵青护着她回帐。

    秦桑见他面色不善,猜测也许和朱怀瑾有关,不愿他心存芥蒂,因劝道“江安郡王今晚上是挺莽撞的,但是也消除了爹爹的隐忧,你就别生气了啊。”

    朱闵青冷哼道“一根簪子就把你收买了”

    “快别提这事。”秦桑故作烦恼状,“你没听皇上说嘛,不能磕不能碰,这是簪子吗我敢戴吗我还不得当个祖宗一样供起来”

    朱闵青心情顿时好转,“你真的不喜欢”

    秦桑笑笑,把玉蝉递到他面前,“送你”

    朱闵青声音柔和几分,“你自己留着玩吧。”

    秦桑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眨着眼睛笑道“若不是为这只玉蝉,我才懒得和苏暮雨较劲呢”

    朱闵青愣住,她这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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