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马屁精小顾

    “给你蛋。”

    “不是,是你家狗的蛋。”

    “不是不是,是给你家狗吃的蛋。”

    能更蠢一点吗?怕不是不能了。

    亏得有工作多年的厚脸皮打底,对上啼笑皆非的程充和,顾之桥能够稳住一张正经脸,不至于找个狗洞钻进去。

    马克吐温很给面子,嗷哧嗷哧三两下把蛋吃掉。它门槛精,主人在的时候偶尔偷看鸭腿一眼。

    主人当没看见,顾之桥为了挽回尊严,做个打小报告的告状精,把马克吐温心心念念看牢鸭腿的事告诉它主人。最后不忘自夸,幸亏她立场坚定,才没有被美色所惑,为了狗的健康,坚决不从。

    明明是不肯给狗吃鸭腿,给她说得好像慷慨就义。

    程充和失笑,“怎么不在客栈吃早饭?”

    “想吃油条就出来找找。啊,我的油条!”想起遗忘的早饭,顾之桥如梦初醒,飞奔回去。这一刻她全副身心在油条上,丝毫未闻程充和那令人耳朵发红的笑声。

    天大地大,油条最大。

    如果狗肯赏脸,拒绝一次狗要吃鸭腿的请求,顾之桥不好意思再拒绝他一次。

    马克吐温诶。

    马克吐温带着主人一起过来,程充和凑过去看顾之桥吃什么,“唔,油条蘸酱油,好久没吃了。金老板,给我拿根油条。”

    她和顾之桥蘸同一碟酱油。

    “你吃东西和马克吐温有点像。”

    顾之桥一怔,什么意思?

    “马克吐温吃东西狼吞虎咽,能咬三下绝不咬四下,也不咀嚼,就那么吞下去。不管什么,它都吃得很香,让人食欲大开。”

    “我觉得你在骂我。”

    程充和诧异。

    “不管什么,它都吃得很香。要知道,有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顾之桥苦恼,“可是你又说让人食欲大开。哎,请别这样,答应我好嘛。”

    说笑话都那么一本正经,声情并茂,唱作俱佳,程充和大笑。兴许林涵音就是喜欢她这一点。

    “难怪音音喜欢你。”

    “不,她嫌我怪话连篇。涵音喜欢正正经经的人,楷模、偶像、前辈,能引领她,指导她。她觉得我幼稚。”

    “而你不觉得自己幼稚。”

    “当然不,我这叫童真,赤子之心。”

    程充和微笑着看她,小孩子胡闹又自傲,会用这种语气。“她怎么没同你一起出来?”

    “开会。你女儿是个工作狂人。”放下筷子,顾之桥故意问,“如果她跟我一起出来,会遇到你吗?”

    “想遇到自然就会遇到,你不是也说,她没做好见我的准备嘛。”

    “那你做好准备了吗?”

    程充和沉默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这个准备,我做了几年。”

    注意到她搁在马克吐温脑袋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顾之桥伸出手想安慰,又觉得不妥,中途调转方向去摸头发。

    “所以为什么你离开涵音那么久,没有半点消息?”问题一出口,立刻后悔。昨晚才拒绝参与,一转眼又主动问起来。

    好奇害死猫,同情也是。

    程充和笑一笑,像是在说:你又想知道了吗。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问起顾之桥怎么会和马克吐温在一起。

    狗带路找油条,简直神来之笔,小说里都不会这样写。

    马克吐温有那么聪明?程充和也觉得意外,叫她意外的还在后头。

    “你不住客栈里,另外有地方住?故意不住客栈,不让狗在客栈里晃?否则马克吐温会找你。”

    女儿的恋人如此精怪,程充和忽然觉得头痛,“你跟音音提过我?”

    “没有。”顾之桥摇头,“你们的事情归你们,我说什么都不太适合。不过她晓得我昨晚与人喝酒,她没有问是谁。”

    阳光落在程充和的脸上,使她整个轮廓笼上一层淡淡的光辉,只是她此刻神情颇为踟蹰,给这道光辉带来一丝阴影。

    吃过早饭,二人一狗散步回客栈。程充和指点沿途的吃食给她,张家的烤肉好,李家的碳炉匹萨不错,王家的潮州菜颇为正宗,孙家有泰餐可供调剂口味。顾之桥兴致勃勃一一记下。

    远处一大片雨云飘了过来。

    程充和说:“忘了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我们走快些。”

    风吹云,云在动,乌云一下子笼罩在她们头顶,雨点如豆,落在衣服上、脸上,啪啪带响。

    顾之桥接过程充和手里的菜篮,拉着她的手,一路疾奔。

    程充和愣神片刻,挣脱不得,只得随她一起跑了,见她跑着跑着气喘如牛,偏不忘去找马克吐温,差点笑岔了气。

    跑进客栈,顾之桥几乎透不过气来,人家凭耐力跑步,她凭得是意念。

    呶,缺乏锻炼的后果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跑这几步,腿疼手疼。

    程充和的状态比她要好很多,摘下头巾,抖落一地雨水,摇摇仍被紧紧抓住的手。

    怎么还不放开。

    顾之桥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劳烦你掰一掰。”

    “什么?”

    “我我我,手抽筋了,松不开,放不了。”

    程充和转过头,双目如海水一般深邃。

    两人对视一会儿,没有说话。

    感觉到手臂处传来不可承受之重,顾之桥终于忸怩地问:“你买什么菜了,怪重的。”

    程充和笑出声来,接过她手里的篮子放在一边,替她按摩手掌后才松开手。

    顾之桥摊开手掌,抽筋的感觉消失了,指尖掌心的温度也消失了,说不清的惆怅失落涌上心头。

    这才发现内衣紧紧贴在背后,早已湿透,雨水顺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落在颈脖处,微凉微凉。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虚脱一般。

    顾之桥纳闷:不过跑了几分钟的路,出那么一身汗,难道真虚弱至此。

    程充和从杂物房里取出两块毛巾,一块丢给顾之桥,“先把头发擦干,然后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去煮碗姜茶,驱驱寒气。”

    顾之桥喏喏应了。

    等程充和端姜茶出来,顾之桥擦着头发和马克吐温说话:“哎呀,人像你就好了随便抖抖就能把毛抖干。诶,你说我要是抖抖,能把水抖干嘛?”

    说着,她竟真抖了起来,不知哪里没有擦干,水甩到程充和脸上,顾之桥吐吐舌头,暗道一声糟糕,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不是去洗澡了嘛……”

    对着三十多岁的熊孩子,程充和没有脾气,把姜茶递给她,“先喝姜茶。”

    辣味直冲眼鼻。

    唇角轻勾,程充和说:“喝完,不要浪费。”

    “好的吧。”

    喝完姜茶,雨停了,顾之桥甩甩手臂,探头朝外看。

    程充和诧异地问:“要去哪里,还不上去洗澡换衣服?”

    “没关系,很快就干了。”

    “为什么?音音在开会?”

    “她在开会,视频会议给人看到我进进出出不好。她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况且,淋雨这种非理智行为,林涵音鄙夷。上去洗澡还要跟她解释,听她念叨几句出门要看天气预报。麻烦。

    “工作不会比你重要。”

    顾之桥耸肩。“一点点雨,没必要打扰她。”

    这样客气,这样谨慎,程充和为她女儿的感情担心。“来我房里洗。”

    被狗咬了屁股一样,顾之桥整个人差点弹起来。“不不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就算房间里有布帘作为隔断,隐隐绰绰的,她也觉得变扭。“那个,程女士,不用管我,你先去洗头洗澡,免得着凉。我没事,你看我,多么健硕。”

    她抬起手臂,做出秀二头肌的动作。不曾想,抬手摆弄的功夫,背脊抽住。

    同样抽住的还有她的面孔。

    完了,在程女士的跟前,她应该已无形象可言。

    程女士含笑给她按松手臂和肩膀。

    “一直坐办公室工作辛苦,偶尔也锻炼一下。”

    “是。”顾之桥垂头。

    “生命在于运动。年轻人还是得走走跑跑,不要整天宅在家里面。”

    “是。”你说什么都对。

    “你看你跑那么一点路,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婆。”

    顾之桥猛然抬头,“你哪里老了,哪里是老太婆了。我看你健步如飞,步态轻盈,明明是个身怀绝技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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