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和范思辙都算不上很聪明。互相问了几句,范思辙只当她是一时兴起,她也不曾让他不要和二皇子说话,只是留一个心眼。
这没有什么值得反对。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不能随意相信。
范思辙听进去了。辛月说完就回了房间。
夜里她做了个噩梦,梦里是血淋淋一片。她惊慌了许久,但后面的日子却是平淡得毫无波澜。
辛月在学堂里的存在感很低,如果不是坐着范府的马车,没有人会看她一眼。她习惯低着头,穿着不是很鲜艳的颜色。
她没有再遇见李承泽或者其他皇族的人。也不曾看见李承泽和范思辙交谈。她从不会觉得,在范府单独说话会被人听见。
慢慢离范闲来京的日子越来越近。周围的一派祥和中,她逐渐遗忘了李承泽的事,只是每日记着笔记,背书,准备着月末的诗文考试。
考试那天,是个阴天。她是后来入学的,多考了一日,范若若和范思辙并没有来。但有车夫停着马车在门外。
她独自一人拎着书袋从书院里出来。
从书院主室到大门,有长长的一道长廊。小小的绣花鞋踩在木板上,有些叮咚的响声。
辛月想着诗词的内容,慢吞吞地走着。她想得差不多了,偶一抬头,才看见,不远处的廊亭里还坐着一个人。
室外光线有些惨白,格外阴郁。半垂的竹帘内,隐约是墨绿色的衣袍,她不曾见过李承泽几次,却能认出来。
他们隔得很远,几乎只是黄豆大小的人像。辛月停了几瞬,转过身。
她不觉得他能看到自己。
她从右侧的台阶下去,轻轻踏上有些积雪的石板时,那雪有些踏下去。
却是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小姑娘,你过来一下。”
男子的声音有些虚晃。
她基础很差,书院里是最后一个交作业走的。空荡荡的长廊里,再没有其他的行人了。
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心脏慌慌跳了一下,辛月慢慢抬回了脚。她看了那边的主仆几眼,捏了捏书袋的带子,还是走了过去。
长长的走廊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浅浅的脚步声。
辛月走到亭子内一步,停下来。她并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看见了他的靴子和谢必安垂下的刀刃。
“拜见,二皇子殿下。”她屈膝跪在冷冷的木板上,上身也伏下去,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身份低的人遇见身份高的人是不能简单行礼的。没有一个现代人喜欢这般跪在一个人的面前,但她不想被人挑出错处好有借口惩罚。
辛月觉得他只有一件事会找自己。
而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李承泽不是很记得她。垂着眼,看着地上小小一团的姑娘。他慢慢站起身,脸上还有些笑。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冷冷的声音落在她头顶。
“辛月。”她答。
“哦。”他蹲下来,拖着腮,看着廊外木棉树上白皑皑的雪。
也许是景色有些好,他半响也没有再说话。辛月也一直跪着。
辛月头有些昏胀时,才听见男子轻飘飘的话,“姑娘家家,怎么说的话就那么不好听呢。”
这话很像是调侃,范若若也说范思辙说话难听。但李承泽说出口就有些阴骘。
一把匕首贴在她脸颊上,“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一个坏人呢?我们好像见都没见过。”
那是一把很锋利的刀。辛月第一次被刀架在脖子上,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被抢劫的场面,却觉得这同那差不多。
她有些抖,但又努力压抑着。因为他贴得有些紧,动一动就有血痕。
辛月有些吓住,很久也没有说话。李承泽动了动刀让她抬起头,又说了一遍,“小姑娘,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不是一个好人。”
辛月发丝有些乱,李承泽面上还有着笑意,似乎是真的好奇。
像是被一条毒蛇望着,辛月顿了顿,垂眼道:“奴婢,奴婢,没有说过您是坏人。”
他该是全知道了。她确实不曾说过他是坏人。人与人之间只是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她养在范家是要为他们考虑的。
她只是说,不要很相信。她也说不出很恶毒的话。
就像是一位亲戚将出车祸,她怎么也不能漠视。只是她以后不会再说了。当好人并不好,也或许没机会说了。
“是吗?”那把匕首插进她贴在木板上,两只手指的缝隙之间。
“我感觉,你不是很像庆国人啊。”他微微笑着。“和一个人有些像。”
和比聪明的人说话时很不好的。辛月一直垂着头。她不愿意看他眼睛。
李承泽也不计较她回不回,自问自答道,“我不杀小姑娘的。但范闲要回来了,我要同他交好。”
“你要是乱说话怎么办。”
辛月磕了一个头,“年后,我会去桃花庵。”
桃花庵是金陵的一家尼姑庵。一个不过十四的小姑娘能这般说是很有诚意的了。
“那就好。”他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站起来,手却是揉着桌上的帕子,擦干净后,扔进了廊下的小湖。
“小姑娘,回去吧别让家人等急了,记得你说的话。”
似乎是不杀她了。
辛月听见他的话,慌慌从地上爬起来。她衣服有些皱了,她也没有理,顺了顺头发,沿着走廊边缘就是疾步走着。
李承泽趴在栏杆边看湖里的浮冰。
辛月和他们隔得很开,但亭子并不大,绕过他身侧时。他却是侧过头冷冷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很冷。辛月有些愣住时,他拉过她的后领,像鹌鹑一样拎着她就从栏杆上,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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