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知道我跟他们是什么关系吗?”原慕言牵着辛蕴的手, 慢悠慢悠地行走在一截林荫小路上。
“据我所知, 原启力只有一个儿子。现在看来传言不可信。”辛蕴没打算绕圈子, 直接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他。原慕言就是原启力的私生子。
原慕言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从血缘上看, 我确实是他的儿子。但他并不认我这个私生子。”
辛蕴没急着说话,认真地听完了他的故事。
原启力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 结婚之后也从没见他收心过。有一次在国外出差的时候,他邂逅了留学生暮颜,也就是原慕言的母亲。在原启力金钱攻势,一个在外无依无靠的女留学生很快就对他投怀送抱。
两人在国外度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 只不过没过多久原启力就玩腻了, 抛下了暮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扔下一笔钱就仍由他们自生自灭。
辛蕴轻扣住他的手, 意在安抚。
事实上, 原慕言并没有说完整。
暮颜确实是留学生不假,但是当时她被国外的纸醉金迷给迷昏了眼,四处给人当情妇, 原启力不过是她最中意的一个对象。
她怀了他的孩子妄想嫁入豪门,把原启力的原配太太给挤兑出去,再不济也能获得一大笔抚恤金。不过她不知道原启力比她想的还要冷酷, 狠狠地羞辱了她一番, 让她拿钱去打胎。
暮颜当时也是脑子一抽,想着把孩子生下来,原启力到时候是不认也得认。
她的计划落空了,原启力爱面子, 宁愿自己的私生子流落在外面,也不愿意相认。
结果这已经生出的孩子没法安置,所幸她还存了一些母性,靠着给人当情妇的钱把孩子喂养大。但是她的房间总是出入不同的男人,原慕言就在她母亲对着男人花言巧语的环境下慢慢长歪了。
从他靠着巧言令色,骗到了第一笔钱的时候,他就走上了诈骗的道路。暮颜仍然对他回到原家有所期盼,所以在对他的教育里,也始终强调你有钱有能力之后,你爸爸自然会来接你。故而原慕言少年思维里,他觉得自己只要骗了足够多的钱,他的爸爸就会来接他。
直到他第一次因为涉嫌诈骗被捕。
暮颜求了原启力很久,才让他花钱把这件事摆平。原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原启力有一个私生子,还是个骗子。
原慕言还记得他的父亲从少管所里把他保释出来,他是怎样冷酷的神情,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从此他对父亲的期待也随着原启力的冷漠渐渐湮灭。
但在母亲教育带来的影响哪有那么容易消灭。他靠着诈骗已经赚了不少的钱财,但他觉得还是不够,他从少管所出来的时候就为自己定下一个宏伟的目标。那就是用自己骗来的钱把整个原氏买下,在那时,他就可以得意洋洋地从原启力身旁走过,嘲笑他是不是应该恨自己没有眼光放弃他这个私生子。
很幼稚。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慕言似乎一直在坚持。
今天辛蕴帮自己出头,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多年前的那口恶气终于出了,好像赢过原启力这件事变得也不那么重要。甚至,从小母亲为他建立的高大父亲形象瞬间崩塌。原来父亲也不过如此。
原慕言反手握住辛蕴的手,在这一刻。他是感谢她的。
两人彼此相对无言,十指紧扣,互相依偎。像是要走过剩下的人生路,那么平淡地走下去。
这时一个戴着渔夫帽,蓝衬衫搭米白色外褂的男人神神秘秘地走到两人面前,拦住了辛蕴。
“您好!辛小姐。我叫方达,是个记者。”
辛蕴谨慎地看着面前这个人,直觉告诉她对方来者不善。
“阁下有何贵干?”
那个叫方达的人从垂下的帽檐中露出了他那双精明的眼睛,将他的真容都显露出来。
原慕言眉头微蹙,用手指勾了一下辛蕴的尾指。示意她小心。
对方丝毫不介意,还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辛小姐,你不用这样。方某只是想来跟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如果是公司方面的合作,请你明天到公司进行预约。”她不知道对方在卖什么关子,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为她可不喜欢。
方达古怪地笑了一声。
“什么交易,恐怕辛小姐你并不愿意让人知道。”
接着,他就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沓名片,递了一张给辛蕴。
“辛小姐,关于你父亲的消息,我想你一定有兴趣知道的。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哪天想起了,请打上面的电话。”听到她父亲的消息,辛蕴瞳孔微睁,面上仍不露声色。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说完,他就登上一辆的士,快速离开了。
辛蕴想拦住他问清楚,但是人已经一骑绝尘,看不到背影了。
原慕言从后面拉住了她,面色犹豫。
“会不会是个骗子?”
辛蕴摇头,她不知道,但是她很明显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到底是关于她父亲什么事呢?
辛蕴满腹心事,自然没看到原慕言低头时深沉的眼神。
……
“为什么擅自行动?”原慕言拎起方仲的衣领,质问他。
岳舒灵看见了连忙阻止两人的争吵。
方仲把他推开,冷眼看他。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咱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了?这些天,我看你早就已经被她的迷魂水给灌晕了!”方达反过来控诉他。这些日子他的心不在焉,真以为他是瞎子吗?
“可……这也不是你擅自行动的理由!我说了,整个骗术需要我们每个人都服从安排,跟着计划进行,你这样贸然行动,会打乱我布局的节奏!”
方仲扔掉碍眼的渔夫帽,狞笑道:“真是一个好借口啊!因为你的关系,我们的计划已经推迟了一个月。怎么,真以为你跟那位大小姐能有什么结果吗?你是一个骗子!而她是个吃穿不愁的大小姐!你觉得你告诉她真相,她还会继续喜欢你吗?你简直痴心妄想!”
原慕言被惹怒了,头一次对着团队里像父亲,像哥哥一样的人物出手。
岳舒灵赶紧拉住他,一脸不敢置信。
“原哥!你在干什么?我们才是一伙的,你现在要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们这个团队吗?”
闻言,原慕言伸出的拳头停顿在空中,他的背脊僵硬。
是啊!他这是在干什么?竟然对自己人出手。
他把手放下来,垂着头,对方仲说了一声对不起。
岳舒灵赶紧出来打圆场,她不想因为一件小事,闹得大家不和。不由对辛蕴这个女人的观感直线下降,本来她作为他们的欺诈对象,她不会对她有其他心思。但这一刻,她开始讨厌起她来。
“我没有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心思。既然饵已经抛出去了,那就继续吧!”原慕言放弃了内心的挣扎,也许,尽快把辛蕴骗到才是他目前最应该做的事。
方仲睨了他一眼,摔门而出。
岳舒灵“诶”了一声,决定还是留下来。
“原哥,这次我对你很失望。”
原慕言讥笑,他何尝不是对自己感到失望。他竟然开始对辛蕴的关心有所期待,他太过想当然了。
“原哥,你爱上其他人我都没有意见,可是她是我们的任务对象,你想跟她在一起,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们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岳舒灵这番话实实地敲打在他的心上。舒灵向来通透,她早就看清了他和她绝无可能。
“而且,你知道方叔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吗?”
“为什么?”原慕言抬头看她。仔细想来,方叔向来稳重敦厚,怎么今天突然就像吃了火-药似的?
“前阵子医院打来电话,方叔的女儿病情加重,已经从普通病房转到紧急病房。治疗这方面需要一大笔钱。所以方叔今天才会冲动找上辛蕴的。”
原慕言扶额:“他怎么不早说,我可以……”
刚想到什么,他就闭嘴了。他确实可以把自己的钱拿去给方叔女儿治病,但是方叔一定不会要的。方叔在某些事情上格外执拗,他不愿让他们知道他家的状况,他不希望自己在自己两个伙伴眼里是个可怜兮兮的样子。
原慕言沉重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游移不定,既然我们决心要做,那就一定要做到底!”原慕言眼神坚定,比起同自己相处十几年的伙伴,自己的那点心思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
“说说看,你要同我做什么交易?”辛蕴还是打了这通电话。
方仲寻了一个清净隐蔽的地方,两人坐下好好商谈。
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几张照片,还有一份文件。
“辛小姐,这些请您先过目。”
辛蕴一脸狐疑地拿起来看,当她看到照片的时候,脸色大变。
照片有些老旧,上面的颜色有些昏黄。照片上是她的父亲和另一个女人的亲密合照,从父亲看对方的眼神,很明显并不简单。
最令人玩味的是,照片上显示的时间是父亲和母亲生下她一年后的时间。
所以说,父亲他早在那时,就已经背叛了母亲。
辛蕴攥紧手指,手里的照片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她连忙松手。背部后倾,依靠在身后的椅子上。
“你想威胁我?那你可就打错算盘了,他人早就已经死了,就算你把这些照片发出去,也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
方仲笑眯眯的。
“辛小姐误会方某了。方某只是想提供给你一个消息,这些照片只是一道开胃菜,真正的大餐在后面。辛小姐看看这份文件的第八页。”
辛蕴翻开文件,瞳孔放大。
“其实作为海天集团的一位已经去世的继承人,他多年前的花边新闻对辛小姐来说当然没有丝毫影响。但若是他在多年前一个不慎,留下了他的血脉,辛家的孩子流落在外。这是不是对辛小姐影响甚大呢?”
“尤其是,在辛董病危的时候,莫名多跑出来一个遗产继承人。”
辛蕴把文件往桌上重重一扔,惹来一个女侍者前来问候,打发走了后,她一脸怒容地看着方仲,一分钟后,她平息了怒气。眼神平缓。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方仲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辛小姐,能这么快接受这个冲击。其实我所求很简单,一口价八百万!我保证这些照片和信息不会流露在外面。”
辛蕴抱胸,讥笑他:“好大的胃口!你觉得就算这个私生子认祖归宗,我爷爷又会给他多少遗产?更何况,我怎么知道这份文件是真是假。”
“辛小姐,辛董的儿子英年早逝,辛董一定格外珍惜这份血脉。况且,听说贵公司在辛小姐的雷霆打压下,董事会早已传来微词。如果这个孩子出现,你们海天集团必然会乱!到时候可能就不是八百万可以摆平的了。”
“至于真假,若是辛小姐不信,可以自验真假。这份文件上不是有待产医院和有关人证吗?你照着上面的地址往上查,做个DNA鉴定,就可以证实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你的亲弟弟了。”
方仲看了一眼手表。
“辛小姐,对不起。今天同您聊得很愉快。我接下来还有事,等你确认了再来找我,还是这个电话。”
说完,他就准备将桌上的照片和文件收起来。
辛蕴拦住了他。
“等等。这些东西我想留下。”
方仲挑眉,释笑。
“没关系,这些都是复印件,辛小姐慢慢看。”
方仲背着挎包,走到半路,回头跟她说了一声。
“对了,辛小姐。如果方便的话,帮我把桌上的咖啡给结账了吧!谢谢辛小姐!”说完扬长而去。
等人走后,辛蕴勾唇一笑,把这几张破照片和这个文件统统扔到垃圾桶里。
照片做得挺逼真的。不过可惜,里面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父亲。
她想到那个可能就快出狱的魔鬼,露出厌恶的神色。
……
“他们以为辛叔的儿子是你的父亲,做出这些照片也不稀奇。”竹知把鸡尾酒递给辛蕴。
辛蕴浅酌一口,眉头舒展开来。
海天集团确实是爷爷的,但并不是这个躺在医院里的那个“爷爷”。当年爷爷把产业转到国内,途中遇到了一些阻碍,不少人在对爷爷的公司搞小动作,让爷爷施展不开。
索性找人以他的名义成立海天集团,因为缘分,爷爷找上了跟他同名同姓的辛叔,表面上是辛叔掌管公司,实际上公司的实际掌权人是爷爷,当初海天集团能够轻松在美国上市,也是爷爷在背后相助。
辛叔与她交好。辛叔孙女一直被他护得好好的,从未在媒体上曝光过。再加上她的孙女早就在美国发生暴-乱的时候,被流弹给打死了。
所以当她请辛叔帮忙的时候,他义不容辞地就答应了。最重要的是海天集团本来就是辛家的,此番将公司交到她的手上,也不算辜负辛老对他的信任。
所以他们作假照片,用辛叔儿子的私生子来威胁她,简直可笑至极。
不过她很乐意跟他们继续玩下去。
“他们现在去了美国新泽西州找到当年那个接产的护士。看来他们是打算从这里下手。”
辛蕴又喝了一口。
“那就再帮他们一把!”
竹知勾起唇角:“是!”
不知道想到什么,辛蕴拿着杯子的手捏紧。
“帮我去查查那个人的情况,记住,别让他发现。”
竹知默然。他知道每当她提起那个人指的就是她的亲生父亲,每个人的原生家庭就是这个人身上刻下的一道疤,不可磨灭。他是,她也是。
但他知道,她和她的父亲永远也不可能和解。就像他知道她即将要做的事情。
“是!”但他会誓死为她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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