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大队底下四个小队,知青们都统一住在大队安排的知青点里。
谢朗和王建设刚好住在一间屋子,林芝芝来找谢朗时,王建设正斜躺在床上,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王知青,谢知青没在屋吗?”房门大开,屋里只有王建设一人。
王建设听到声音,一边起身穿鞋,一边回道,“他…哦,我看到他拿着封信出去了,应该是寄信去了。”语气中明显带着紧张。
“你找他有事吗?要不进来坐着等等他,估计快回来了。”
林芝芝站在门外,摇了摇头,“不用,也没啥事,就是他上午跟我说的我落水的事,我想再问问他。”
“你落水啥事啊?”王建设吞了口唾沫,小声问道。
林芝芝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朝外面走去,“那我出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碰着他。”
刚走出院子,林芝芝就看见谢朗,高声喊道,“谢知青,谢知青!”
跑了几步,林芝芝走到谢朗面前,小声向他讲明来由,“……谢知青你放心,我就是想诈诈他,不会让你真的说谎冤枉他。到时候您就……行吗?”
面前的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睛里似乎还藏着泪水。要是自己不答应,不知道会不会哭出来。谢朗看着有点不自在,低下头去,思虑一番,还是答应了。
“行吧,你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就当做好事吧,而且王建设行迹确实很可疑。
林芝芝想了想,觉得还是人多的时候好,“今天傍晚吧,我和大哥二哥一起来。”
六点一刻,队里大多数人家已经吃过饭,三五成群地站在路边摆龙门阵(聊天)。
林芝芝兄妹三人气势汹汹地朝知青点走去,有好奇的问了一句,“林大娃儿,你们三兄妹这是做啥子哦?”
林大哥听妹妹的安排,说了一句找王建设有事,便不再多说。
那几人悄悄嘀咕了几句,想看个稀奇(看热闹),也跟在后头。林芝芝三人也没拦着,继续走自己的路,等到了知青点,队伍已经扩大到十来人,正合林芝芝的心意。
“王建设,你给老子爬出来!日你个仙人板板(祖宗),欺负人欺负到我们林家屋头了!咋嘛(做啥),你是当我们是死人嗦!快点给老子出来!”相比林大哥的老实本分,从不与别人发生口角,林二哥可是个不好惹的。没犯到他头上,说话还是和和气气、有说有笑的;一旦惹了他,那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王建设正收拾东西,准备去洗个澡,听见林二哥的骂声,吓得手里的搪瓷盆哐当一下砸在地上。同住的人听见外头的声音纷纷看着他,眼睛里有带着好奇的,也有带着鄙夷的。王建设也顾不得拣东西,急忙走了出去。
“林大哥,你们在说啥子哦,我没欺负人啊。”王建设看着眼前一院子的人,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
“你个龟娃儿(王八蛋)还敢扯谎(说谎),我问你我们幺妹儿掉进河头那天你在哪里?”林二哥猛地上前一把揪住王建设的衣领,扬起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砸在对方脸上。
“老二,你先放下,把话问清楚了再说。”林大哥把弟弟拉了回来。
王建设吓得直吞口水,“我,我那天在屋头休息。对,我那天身体不舒服,跟队长请了假,在屋头休息,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三队长。”
“放你娘的狗屁,那天明明有人看到你在河边,还鬼鬼祟祟的。”
“咋个可能,我那天确确实实在屋头睡觉。哪个(谁)看到我在河边上,怕不是看花了眼。”
“我看到的。”谢朗听到这里,从屋子里走出来,“那天书记找我有事,就没去上工。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王知青蹲在河边,我还以为他是在洗衣服,结果他手里也没端着衣服,我正想过去问他在做啥子,结果就看见她把林芝芝同志推下河。”
“谢朗,你别冤枉人!你们别听他瞎说,我那天真的在屋头啊,你们可以去问三队长啊。”
“大哥、二哥,不要再跟他啰嗦了,把他拉去派出所。有谢知青作证,他这犯的可是故意杀人罪,是要打脑壳(木仓毙)的。”林芝芝说完,朝两个哥哥使了个眼色。
林大哥、林二哥会意,一人拉一只胳膊,作势要送他去派出所。
王建设挣脱不开,急声喊道,“哪个推她了嘛,明明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我还想拉她,都没拉住。”
林二哥松开他,恶狠狠喊道,“王建设你刚刚还说你在屋头,现在咋个(怎么)又在河边上了!说!我妹儿到底是不是你推的!”
“我真的没推她啊!”王建设话一出口,就漏了馅儿,只能咬紧自己没推林芝芝,剩下的怎么也不说。
“你没推她,那你在河边上做啥子!”
“我,我没做啥子。”
“不说是吧,那就去派出所。我听说进了派出所的就没有不认罪的,我看你到时候还咋个狡辩。”
王建设一只胳膊还被林大哥抓着,又见林二哥要来捉他另一只手,吓得连连摇头。“我说,我说。我是想等在河边上,等她掉下去了,好救她。”
“说清楚。救我妹子?她都还没掉进去,你就晓得了嗦!”
“我就是看她经常在那儿洗衣服……”
原来王建设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前段时间向林芝芝献殷勤表白被拒了,琢磨几天想着若是来一出英雄救美,林芝芝指不定会对他心生爱意。可惜他胆子小,藏在河边犹犹豫豫还没等他出手,林芝芝自己便掉进河里了。
赵书记跟着人赶过来,远远看见一大堆人围在一起,怕出什么事,急忙加快步伐,“你们都围着干嘛呢,都给我散开,不许围堆堆(围在一起)!”
“咋回事啊,王建设你把林芝芝推河里啦?”
林芝芝没等王建设开口,抢在前头回话,“赵书记,王建设没推我,不过他确实有这个打算,刚才这里的人都听见了,都可以为我作证。”
“赵书记,您是大队的书记,我本来是打算把他送派出所的,可要是大队里出了个杀人犯,怕是对大队也有影响,您看看该怎么办?”
林芝芝之前确实有这个想法,虽说王建设没有杀她的故意,可一旦他动手,后面的结果却不受他控制,河水那么急,她是死是活谁也说不准。可惜王建设没动手,就算把他送进派出所,最多关个几天也就放出来了,林芝芝只得重新打算。
没等赵书记说话,有那起子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嘀咕道,“这王知青也不是想淹死你,再说了又是你个人(自己)掉下去的,啷个(怎么)能怪王知青。”
“谢三孃,你硬是说得轻巧,吃根灯草(用法同,站着说话不腰疼)!今天要是把我妹子换成你们家刘幺妹儿,你怕是又不得这么说哦。”林二哥最见不得这种人,三言两语便堵得对方哑口无言,旁边还有打算说和的也不好再开口。
赵春来看这场面,轻拿轻放肯定是不能够了,想了想,“这样吧,明天中午大队全体开会,让王建设在会上检讨自己的行为并向林芝芝道歉,另外的咋个赔偿你们两家私下再商量,咋个样?”
“可以,赔偿就不用了,不过他得给我写一份自述书,把他是如何计划打算的清清楚楚写在上头。”林芝芝不是圣母,相反她一向恩怨分明,赵书记提出的办法已经是林芝芝现目前能达成的最好结果。这样一来,能将王建设的“丰功伟绩”公之于众,道德的谴责也是惩罚,而且也不会再有人嚼她和王建设的舌根了。
王建设不想做检讨,但更不想进派出所,还是咬咬牙,答应了。
一场风波渐渐平息,林芝芝打发两个哥哥先回家,自己和谢朗走到一旁。“谢知青,今天多谢你了。”林芝芝没想到谢朗真的会答应帮他,由于职业原因,前世的她看到的更多是冷眼旁观,因为怕惹麻烦,索性当做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相对来说,谢朗和林芝芝的关系,肯定不如王建设的亲近、熟悉,谢朗能帮她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谢知青,你今天帮了我。只是,你会不会有什么事啊,你和王建设又在一间屋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等谢朗回到屋子,王建设肯定已经反应过来是谢朗帮着她们一起设了局让他跳,林芝芝担心王建设会不会报复谢朗。
“没事,我们也不是冤枉他,再说了屋子里那么多人,他估计也不会找我茬儿。”其实他还没说,隔壁屋子有一个空床位,大不了他搬到隔壁去。
林芝芝听了还是不免担心,却也没办法,“那你离他远点儿,对了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周围还有人在,林芝芝也不好多说什么,“天快黑了,我先回去了,你休息吧。”
谢朗看了看天色,有些不放心,“你等等,我给你拿个手电筒。”
“不用,我能看清,我走了。”林芝芝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家走去,心里十分愉悦,谢知青不仅人善良还挺体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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