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意之至。”花满楼道。
“看”并非仅仅需要眼睛,也需要心。他远远比很多有眼睛的人,更会欣赏世间的美景。
苏幕道:“请。”
两人先后起身,苏幕在前引路,花满楼紧随其后。
所谓引路,苏幕并未发一言,仅仅将落地脚步声,踏的再重了些。以花满楼的耳力,这样便足够了。
山庄很大,但因两人走的不慢,很快便到了地方。
瘦西湖边划了一大片田,种满了紫色的鸢尾花,风拂花低,衬着阳光,些许倒映在瘦西湖的柔波中,极为绚丽。
苏幕道:“这便是万花晴昼海,虽不比之前万一,也可聊以慰藉。”
花满楼嗅着风中传来的馨香,脸上带着微笑,说:“确实很美。”
苏幕看得出他发自内心,并非敷衍之语,只是有淡淡的遗憾。虽然从来都没有怨恨自己为什么变成一个瞎子,可是每当美景在前,而自己因为双目已盲,无法欣赏的时候,花满楼总是有些许遗憾的。
他道:“花满楼,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花满楼还未接话,苏幕又道:“午膳时间已经过了,你还未用膳吧?不妨一起。”
这么一来,花满楼自然没有拒绝之理。
苏幕将花满楼引到了膳厅,便以万花谷中仅有他一人为由,下去端菜了。
饭菜都是现成的,端上来的时候,依然是热气腾腾,仿佛出锅不久的一般。
他并不自己做饭。
他跟城中的临仙楼打过招呼。每日,那边都会在饭点送些膳食过来。算好时辰,又放在饭盒中,到的时候,还能有些热气。再放入随身的包裹中,里面的时间是静止的,不会流逝,便是过上几天,也没什么影响。
这么多年来,花满楼也没少吃过临仙楼的饭菜。他光是凭着鼻子,并未动筷,便已经猜出了这些饭菜的来历。
临仙楼生意兴隆,每日客流不断,几乎没有空座,他们的饭菜,味道自然也是很不错的。
他道:“我还道苏幕你会亲自下厨……”
苏幕这个人,表现的实在是太全能了,他仿佛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他。虽说君子远庖厨,但一个人住在偌大山庄中,若说会做饭,也是挺正常的。
听到花满楼的话,苏幕道:“倒是让花满楼失望了,虽然我会的东西很多,但并不会做饭。不过除却做饭,其他的,琴棋书画,医卜星象,五行八卦,倒可以说略知一二。”
他口中说是略知一二,可若是不到登堂入室的境界,这个男人,又如何敢夸下这等海口呢?
在话语间,花满楼听出了他强大的自信。
就在这时,庄外传来了喧哗声。
偌大庄园,仅仅只有苏幕一人,显得极为静谧,因此一有风吹草动,以武林中人的耳目,犹如在眼前一般。
来万花谷的,多半都是为了求医。花满楼还是第一个,被苏幕邀请踏入这座山庄的。别的人是不大敢来的,若不然,没病也被折腾出几分来,岂不是很亏?自从苏幕闯下名头之后,这人便一波接着一波的。
虽然传言他脾气极怪,便是来五十个,也未必接上一个,但一旦接了,没有不好的这一点,足够有些将死之人,铤而走险了。反正都是死,为何不赌一把呢?
苏幕却浑然不在意,又出去了两趟,才将饭菜上齐了满满一桌,这才招呼花满楼用膳。
这段时间,足够花满楼听清庄外的求医者说了些什么了。
苏幕从花满楼的神色之中,也看出了些端倪。他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笑道:“花满楼很好奇,我为何这么做?”
花满楼道:“的确如此。”
苏幕道:“我并不喜欢与人解释。不过,今日花满楼在此,若是让你误会了,我岂不是这么快,就少了一个朋友?我朋友不多,可是极为珍稀的。”
花满楼听得出他是玩笑之语,接道:“莫不成,在你苏幕心中,我便是如此人?”
苏幕连忙认错,道:“是我错了。”
这番对话可知,两人都极为豁达,并未将刚才之事,放在心上。
苏幕这才与花满楼解释起来。
他的四条不医规矩,其实归根究底,最终医不医治,还是由他说了算的,这真正计较起来,他之前接的有一例病人,不但没有钱,千两黄金诊费,一两都不曾出,还让苏幕倒贴出去些珍贵药材。说起来,这就是摆着看的。
只不过,此事儿天知地知他知那人知,他不需要,自然也没有人帮他宣传。
苏幕是神医不假,却不耐烦应付那些源源不断的世俗之人。
规矩也是因此才立下的。
所谓的“活人不医”,并非是众人理解的那个意思,虽然他医术高明,九成九的病都可医治,也不在意所谓钱财,区区钱药材费用,他也是垫付的起的。可如此一来,人人都找他求医治病,这么一来,城中医馆如何自处,那其中的大夫又如何自处?
其他大夫能够医治的病,他素来是不接的。因此,才会拒绝了大多数的人。苏幕虽然管不得天下大夫,可一城医馆,还是力所能及的,大夫本该治病救人,他这么做,反倒是让医馆的大夫衣食不得,这岂不是救一人,杀一人?
他道:“若是如此,苏某怕是这名头,也不再是‘活人不医’了,得叫杀人名医才对。”
这玩笑话,让花满楼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他叹息道:“苏幕这番考虑,实在是周全,我所不及也。”
若是换作花满楼,有人求医,他必然尽心尽力,绝不会推拒,如此一来,向他求医者必然越来越多,事情的确可能像苏幕说的一样,他这里人满为患,而其他大夫那里,却连半个病人都没有。他虽然不缺那点钱财,可是别的大夫,却是以此谋生的。
因为救一部分人,而断了另一部分人的生路,若真出现这种情况,花满楼必然会自责不已。
苏幕接着道:“至于此人,那又是另一番说道了。”
此时门外挣扎哀嚎的人,却并非第一次来此了。他的病因比较奇特,寻常大夫确实应付不了,因为他并不是生病,也非中毒,而是中了蛊。如果他中的蛊,不是情蛊的话,苏幕是愿意伸一把手的。
他若是真想解蛊,找那位下蛊之人说清,自然不药而愈。
之所以赖在这里,苏幕不信其中没有隐情。
想要利用他,却是不可能的。
苗女一生多养情蛊为本命蛊,一方死去,另一人也不能独活。同生同死,性命相连。若不是动了真情,谁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呢?一旦情蛊发作,他会死,那苗女也活不了。既然敢招惹苗女,又将之抛弃,这苦果自己尝吧,若是救了他,那苗女怕是会死不瞑目的。
花满楼心地善良,却并非不通事理之辈,听完这话,摇了摇头,并不再提了。
苏幕则起身出门一趟,回来之时,已然听不见门口的声音了,如此吵闹,焉能有什么食欲?
两人这才用膳。
苏幕并不将花满楼当做一个瞎子,他只道:“花满楼,这临仙楼的饭菜,你想来比我熟悉,我也不介绍了。”
说完,各自夹菜不提。
花满楼在这种时候,确实不像是一个瞎子。
凭借着苏幕之前摆盘时候刻意发出的杯盘碰撞声,以及饭菜的香气,他每次伸筷都不曾夹空,恍如常人。
两人用过饭食,苏幕便引着花满楼去他的住处,道既然已经是朋友,便不妨多住上几日。
花满楼确实对苏幕十分好奇。
家中已经打了招呼,他本就做好了在此地做客的准备,欣然应诺。
苏幕将花满楼的住处安排在他的隔壁。
两个院子仅有一墙之隔,若是有什么大的动静,隔壁都是能听到的。
又与他简单说了下屋中布置,没有什么障碍物,东西都尽量移到了墙角。门口有一口大缸,是他早晨才去挑的井水,花满楼需要,自取便是。接着,他再问花满楼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
花满楼摇头,道:“已经极为周到了。”
苏幕道:“既然已经是朋友,不必客气,若是有什么需要,直言便可。”
看过之后,苏幕再问花满楼,今日下午赶路一阵颠簸,可劳累了,是否需要早些休息?
如今天色尚早,太阳都不曾落山,没到休息的时候,花满楼摇摇头,道:“或许有些冒昧,只是之前听了传言,心中好奇,不知道真正的万花谷,究竟是何等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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