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目光在一楼的多宝架上巡视, 又踩着莲步在二楼细细环视了一周，可惜没有看到可心的饰物, 她目光有些略带失望。
香香没有叹气，面上也没有多大变化，只纤细的柳叶眉微不可查蹙了那么一瞬。
唐饰的小二皆是察言观色的好手, 见香香要下楼，小二忙上前凑到香香跟前, 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问道： “夫人要不要去三楼看看？”
“三楼？”香香愣了一下, 眨了眨杏瞳，朝小二疑惑道。
她又转头看了看，这是二楼, 而刚才楼梯的方向已经没有了向上的台阶。
小二含笑不语，只躬身朝着香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是向外走, 而是向最里侧的多宝架走去。
到了里侧，他引着香香转过一个屏风。
过了屏风, 视线陡然开阔，香香原以为这屏风后面是唐饰自己的货架, 却不想后面还有一个长长的向上的木质台阶。
“夫人, 请。”小二恰时出声，他在前，引着香香，慢慢朝三楼走去。
十香楼有三层, 一层的物品比一层珍贵，二楼已是达官贵人流连之所，普通人家是甚少上二楼的，而三楼，更是只有店中小二引着才能上来。
香香忍着心中的好奇，由春梨扶着，慢慢朝三楼走去。
到了三楼，香香便发现这处与一楼二楼一般开阔，却没有摆放多宝架，而是放着一张又一张的红木雕花长几，首饰头面都存放在红木雕花梳妆奁中。
不过，这梳妆奁倒也新奇。
它不是平日的那种全实木的盒子，而是三面实木，最上层的一面是透明的，似是琉璃，双面通透，可以不打开梳妆奁便看到奁中摆放的首饰。
香香目光没有去看梳妆奁中精致绝伦的饰品，反而转着长几绕了半圈，专心致志得研究梳妆奁。
半响，她点着梳妆奁上通透的玻璃，睁着水润润通透的琥珀色眸子望着小二，好奇得问道：“这是琉璃？”
“那是玻璃。”小二还没有回答，便听见一声比较温婉的声音答道。
香香侧脸去看，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只见吴可心穿着一袭雪白色的流仙裙从里侧缓步走来，香香处的位置在楼梯口，而吴可心则是从里侧走来，香香刚并未朝里侧看。
“香香。”吴可心巧笑倩兮，轻轻唤了一声香香，见香香面色清冷不搭理她，她也不介意，笑着又走近几步。
她站在香香两三步的位置，转了转水盈盈的美目，唇角绽出一抹清浅的笑意，缓声道：“卫将军夫人难不成还在生可心的气？”
“可心上次多有招待不周，是可心的错，还请卫将军夫人海涵。”她说话细声慢语，又朝着香香深深鞠躬，语气诚恳。
香香抬了抬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瞥了瞥她，心中有些纳闷。
她不是很能理解吴可心。
吴可心按说曾与顾恩泽议亲，虽不了了之，可看上次她含情脉脉注视顾恩泽的目光，不似无情，可若是有情，遇到自己，她不膈应吗？
上次去吴府参加吴可心的宴请，最后也是不欢而散，那这次吴可心见着她，怎能又一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
香香撇了撇嘴，反正她是听不能理解的，她自小生长的环境，也是恩怨分明，她对吴可心心有芥蒂，就做不来对她说说笑笑。
“看样子，卫将军夫人还是怨可心了。”
吴可心见她那样说，香香还是不搭理她，她低垂下眉眼，眼眸极速滑过一抹暗光，再抬眼，她眸光暗淡，声音也有些支离破碎。
她声音说得可怜巴巴，让人听着，似乎是香香不够大方，香香欺负了她。
这唐饰三楼清清冷冷，非达官贵人由店主人点头不能进，可这并不代表这三楼无人。
此时，这三楼便三三两两有几位夫人散在角落中，只是大家都端着架子，没有相互攀谈而已。
“吴小姐这话可说错了。”
香香并没有注意到三楼这些为贵夫人，她只是觉得吴可心这话说得有些不中听，朝眨了眨水灵灵潋滟的杏眸望着吴可心，开口道。
“我不是怨吴小姐，我只是与吴小姐并不熟识，上次在吴府也不欢而散，做不来吴小姐的一笑泯恩仇。”
香香轻视吴可心，清亮通透的琥珀色杏瞳里坦荡荡，她面上已是无悲无喜，无怒无乐，声音淡淡。
可就是这般云淡风轻的解释，让吴可心面上温婉贤淑的笑意险些有点儿挂不住，耳朵也登时有些慌乱。
她目光躲闪，朝着三楼里侧的位置瞥了几眼，面上讪讪，强维持着端庄的微笑：“卫将军夫人说笑了，我们上次不过误会，哪有什么不欢而散。”
她眸光总是忍不住朝着里侧瞥。
香香有些纳闷，也转身，踮了踮脚尖朝里侧望去。
一望，便瞅见了两位立在长几前，背对着她们，似乎正在专心致志挑选首饰的贵妇人。
香香转身又看吴可心，瞬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心中对吴可心最初那点好感也荡然无存。
瞬间没有了逛首饰的意趣，香香也不理会吴可心有些忐忑的目光，朝她淡淡道：“今日我还有些事，先回了，不打扰吴小姐了。”
说罢，她朝一旁默不作声立着的小二，柔声道：“今日谢谢店主人，我改日再来。”
“随时恭候夫人。”小二朝香香弯腰，笑呵呵道。
香香点了点头，没有和吴可心再打招呼，由春梨扶着，一步一步，慢慢下了三楼：“哒，哒。”
“小姐？”见吴可心一直注视着空荡荡的楼梯，吴可心身边的丫鬟小心翼翼唤了声吴可心。
吴可心蓦然回神，慢慢的收回目光，垂在广袖中的手慢慢得握成了拳头。
“咳——咳咳。” 她蓦得咳嗽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用帕子掩住唇齿，面颊上漫长两三缕的潮红，轻声道：“许是又到了喝药的时候，我们回吧。”
“嗯，小姐小姐。”她身旁的丫鬟轻轻点头，挽住了她的臂弯。
吴可心被丫鬟扶着谨慎小心得下着木梯，木梯转角处，她抬眸又朝楼上望了一眼，咬唇半响，又收回了目光。
“小姐，我们今日就这么走了？”到了二楼的屏风处，丫鬟凑到吴可心的耳边窃窃私语。
吴可心手掐住自己的指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朝楼上看了一眼，眉心紧拧，美目也半眯起来。
想起刚才香香不咸不淡的话，她抿紧了唇，轻轻摇了摇头，冷声道：“今日时机不好，改日吧。”
“嗯。”小丫鬟轻轻点头，目光却有些恋恋不舍，这个机会可是他们守了好几日才守到的机会。
她挽着吴可心慢慢下了楼梯。
唐饰三楼，恢复了静谧。
倏尔，一到华丽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好姐姐，选好了吗？”
“瞧你这性子急的，我们这可都看了一场戏了，你还能无聊。”庆国公夫人抬眸瞪了一眼丞相夫人，打趣她道。
丞相夫人雍容华贵，眉目和煦，带了几分贵妇少有的明媚和爽利，挑着眉梢笑道：“好姐姐，我可是陪你看相看首饰，不是来看戏的。”
庆国公夫人不搭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丞相夫人，刚可是丞相夫人拉着她的袖子，假装站在长几边研究首饰。
她目光在三楼转了一圈，走了两步，到了一个长几前，打量梳妆奁中的珍珠头面，想了想温声道：“就这副珍珠头面吧，样式不算新颖，可这一串南海珍珠颗颗饱满，尤其中间这颗仙紫色的珍珠，莹莹生光。”
丞相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说的那颗珍珠，眼角荡开细细碎碎的笑意，夸赞道：“这一颗仙紫珠当得起世间珍品。”
“包起来吧。”
听丞相夫人也如此说，庆国公夫人眼中的笑意更甚，抬声对一旁静静立着的小二道。
十香楼，香香坐在二楼最里侧的包厢，平日她与顾恩泽常用的隔壁包厢又有了了客人。
接连两个不顺，香香心情有些低落，她托着腮坐在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行人。
“小姐，不然我们去其他的唐饰店里看看？”见香香心情不好，春梨小心翼翼得建议。
香香轻轻摇了摇头，她没了兴致，微微嘟起樱唇道：“不用了，明天再逛吧。”
正说着，她目光倏得一亮，她看到了顾恩泽骑着高头大马朝着十香楼赶来。
顾恩泽龙章凤姿，骑在雪白色的骏马上脊背挺拔，更是英姿飒爽，如青松傲雪。
香香见了顾恩泽，心中的郁闷都一扫而光。
“夫君！”鬼使神差，她双手拢在唇边，微微探出窗外，朝着楼下高高唤了声。
她这一举动甚是大胆，可算轻佻。
大越民风开化，对女子并不特别拘束，可姑娘们大都刻意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一般不会在公众场合呼唤。
当然也有，那多事集会或是欢庆的场合。
香香这一唤，楼下的数位行人驻足观望。
香香心心念念的顾恩泽耳聪目明，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抬眸，一眼便望到了香香。
“夫君。”见顾恩泽看过来，香香又笑盈盈冲顾恩泽招手，巧笑倩兮。
行人驻足观望，可顾恩泽不是在意旁人目光和揣测之人。
他并未介意香香这不似淑女的举动，清冽疏冷的目光攸得荡开了一抹笑意，温柔得注视着香香，轻声道：“小心些，我这就上楼。”
“嗯！”香香重重点头，翦水明瞳弯成弯弯的月牙，靡颜腻理的两颊晕开两个浅浅的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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