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铭昶离开宫殿, 淑妃面上的温柔笑意和娇媚撩人消退得一干二净。
她抬起杯盏,翘着兰花指慢悠悠饮了一小口, 方抬眸瞥了一眼还躬身站在的吴可心,淡淡道:“看座吧。”
她端坐在宝座上,姿态端庄, 面色清冷,声音也带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谢谢淑妃娘娘。”吴可心朝淑妃躬身道谢, 被宫女引着坐在侧座上。
小宫女给吴可心上了一杯君山银针, 闻着沁人心脾的茶香, 吴可心有些口渴,却不敢动,只低垂着眉眼。
淑妃睨了眼吴可心, 在吴府时她便常听人叨叨她这个小侄女长得清纯脱俗,气质清雅,貌比西子, 没想到今日被皇上也夸“出水芙蓉”。
淑妃本人长得极其艳丽,在后宫艳冠群芳, 妥妥是“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而她, 最不爱的便是吴可心这种清纯之美。
和她美得不同一种风韵, 才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叫可心是吗?”淑妃轻轻唤了一声,面色淡淡,完全没有了刚才李铭昶在时的娇媚。
吴可心不明她何意,小心翼翼咽了咽口水, 柔声回道:“是,淑妃娘娘。”
“上元节不是说今年要出嫁,怎么没成?”淑妃收回目光,轻轻吹了吹氤氲的茶汽,望着澄明通透的茶汤,淡声问道道。
吴可心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她不信她的事儿淑妃不知。
可淑妃这般问,吴可心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回禀淑妃娘娘,年初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婚便没议成。”
“呵。”淑妃一声冷笑。
她毫不掩饰,带着嘲讽的冷笑,在这偌大寂静的宫殿中幽幽回荡,异常鲜明。
吴可心脊背一僵,双手都拳在一起,膝盖上的洁白无瑕的裙摆被捏得团皱在一起。
“上元节,我见你时可是面色甚是红润,无病无灾。”
淑妃拨了拨自己翘着的兰花指,曼了一眼吴可心,扯着讽刺的弧度嗤道:“我最看不上你爹和你这点,自小就心眼甚多,还人前作出一副敦厚老实的模样。”
“看不上家破人亡的卫将军府,便是看不上,直接退了婚便是,扯什么带病修养。”
“怎么,现在又看到了哪个高枝?”淑妃看着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吴可心,咗了一口温茶,慢悠悠dao
“是见卫将军府未倒,有些不甘心了?想攀个同比三公的,还是正好入宫顶我作个娘娘?”
“哗啦——咔!”
吴可心失手打碎了桌角的杯盏,尚带着热汽的茶泼了她一身。
她不顾身上的水迹,忙起身,伏在地上,脊背微微发抖,颤颤道:“可心失手碎了杯盏,请娘娘恕罪。”
“你自己不爱听这话,不爱喝这茶,打洒了茶,泼了自己一身,自己受着,可无需我恕罪。”
淑妃淡淡瞥了她一眼,也不唤宫女收拾,抬手饮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
她轻轻放下杯盏,唇角似笑非笑,漫不经心慢慢道:“回去吧,和你爹,我那敦厚仁义的大哥好好唠唠我怎么欺负了你。”
“可心不敢。”
吴可心伏在地上,脊背陡然生出了一阵冷汗,后背微微颤抖,叩首回道。
淑妃却不再看她,抚袖起身,由宫女扶着慢慢入了内殿。
吴可心在无人的殿内又跪了一刻钟,后被小宫女扶着起身,送出了殿外。
御书房。
从卫将军府匆匆赶回的御前太监此时立在殿中,躬身垂首朝李铭昶禀报刚才卫将军府的事宜。
“果真,是有了。”
李铭昶手里漫不经心把玩着桌上的杯盏,听了太监的话,他鹰目闪过锋利的幽芒,唇角扯出一个弧度了不紧不慢道。
他似乎没有任何的意外。
他声音四平八稳,可阴测测的,让人不禁脊背一寒。
他手摩挲着龙腾九霄钧瓷杯盏的杯沿,双目眯着,阴鸷得望着桌面的一角,意味不明叹了一声:“顾家一脉,真是命大。”
说罢,他眸光似乎还滑过一抹失落与嫉妒。
实则,李铭昶即位多年,后宫嫔妃众多,然而他却子嗣不丰,连备受宠爱的淑妃至今亦无儿无女。
香香有孕的消息如同会飞的鸽子,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整个卫将军府便人尽皆知,连着安东将军府也接到了传信。
下人院里,连枝正在自己房里染着指甲的丹蔻。
“领钱了,领钱了,夫人有孕,卫将军赏每人五十两。”房外突然传来小丫鬟嬉嬉闹闹的欢呼,声音传得整个院中都清清楚楚。
手上力道一个不慎,连枝左手的食指指甲被整个折断,指甲半陷入肉里,沁着些许殷红的血丝。
十指连心,丝丝缕缕的血丝朝外冒,不一会儿她的右手食指指尖都染红了。
但连枝却似浑然不觉,似乎觉察不到手中的疼痛。
她面上云淡风轻,拿起一方帕子轻轻拭去指尖的血迹,便执起一旁的剪刀,慢条斯理剪去折断的指甲,又用右手拔掉嵌入肉心的断指甲。
罢了,她抬起左手食指,放在眼前细细得端详。
见断指已经被清理,指甲的弧度圆润,她捏起一把凤仙花,慢悠悠将食指细细得包好,又用棉帛细细缠住。
“真是,不仅命好,肚子也争气,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命生得下来。”
“毕竟,意外总是不期而遇。”
她用齿斜斜咬断棉线,半抬着下巴,轻轻吹了吹自己的指尖,唇角勾着大大的弧度,漫不经心道。
“连枝姐姐,您的赏钱。”窗外,茯苓红着粉扑扑的小脸,眉飞色舞将手中的荷包举给连枝。
连枝回身,面上柔和娴雅,眉目舒展,绽唇笑得温柔:“谢谢茯苓,帮我放在窗台即可。”
“嗯嗯。”茯苓红着小脸点头,将荷包放在窗台,便拎着裙角飞走了。
连枝则慢慢转回身,又慢斤四两涂着另一只手的丹蔻,对小丫鬟们欢呼雀跃的赏钱笑之以鼻。
正院,此时热闹非凡。
安东将军夫妇与田玉都赶来了,他们围在香香跟前,皆目光灿如星辰,满脸带笑,眉开眼笑。
“外祖母,你别这样看我了,还有玉姨,你们快别这样看着我了。”
香香被几人看得面红耳赤,怎么坐都显得不自在,束手束脚。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雾煞煞,拉着顾恩泽,想躲在顾恩泽身后,娇声道:“夫君。”
顾恩泽也痴痴得笑,目光温柔缱绻,柔情似水,只虚虚扶着她,却浅笑不语。
“哎呀,我的香香,你可别乱动,小心身子。”安东将军夫人见香香跳着躲,面色一变,忙起身拉住了香香,扶着香香坐在锦榻上。
她素手揉了揉香香的小腹,目光慈祥和煦得望着香香,笑盈盈又带了两三分严肃道:“前三月最是娇气,可万万要注意身子。”
“外祖母,我上午去您那里,还能蹦能跳呢。”香香嘟着樱唇,对安东将军夫人的郑重有些不满,委屈巴巴道。
安东将军夫人抬眸瞪了一眼香香,雪腮也有些鼓鼓,嗔道:“那时不是还不知道你有孕。”
“哪有那么娇弱。”香香觉得他们在小题大做,小声得嘟囔道。
她性子并不是大家闺秀的温婉贤淑,她以前在下巴沟村是爬山上树的一把好手,现在在卫将军府也闲不住,偶尔会想起一些新奇的游戏和春梨玩。
可看着大家都非常重视,香香也不忍搅了大家的兴头,只小声嘟囔几句。
又过了半个时辰,用了午膳后,几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卫将军府。
“哈欠——”
寝殿内,香香懒懒打了一个哈欠,靠在软塌上,歪头问顾恩泽:“夫君,你怎么从送外祖父走后,便有些怪怪的。”
“没事!”顾恩泽凤眸闪过一抹流光,飞快得忙道。
可是他如此不淡定的回答,反而让香香有些好奇。
香香一把拉住了他,小身子伏在他的心口,眉目流盼,水泠泠的明眸睇着顾恩泽,托着又娇又甜的嗓音,软软撒娇道:“夫君不可以欺骗香香哦。”
“没有。”顾恩泽喉结慢慢滚动,抿了抿唇,面上的神色恢复气定神闲,淡声道。
说罢,他慢慢扶住了香香,将香香娇软的小身子慢慢从身上移开,缓缓放在了榻上。
榻上尽管铺了三层锦被,也不如顾恩泽的膛口倚着舒适,香香便不依,纤纤皓腕环住了顾恩泽的颈项,娇躯软软又靠了过去。
顾恩泽则面上无波无澜,又抬手将她抱在了锦榻上。
香香如水含情清亮的杏仁眸子气呼呼鼓起,瞪得溜圆,鼓着软腮,直直瞪着顾恩泽,瓮声瓮气道:“我刚有孕,夫君便嫌弃了香香不成?”
说着,她眼角有些红,眼眶里也隐隐泛着水光。
顾恩泽见她如此,面色一慌,忙开口道:“不是。”
见香香直愣愣瞪着他,他耳尖有些发烫,慢慢转开了凤眸,小声道:“外祖父嘱托前三月万万不可……恐伤了孩子。”
他似乎害羞,话说得磕磕巴巴,也不敢直视香香。
香香面上的委屈一收,翦水秋瞳波光潋滟,杏瞳里似盛满了细细碎碎喜悦的星光,倾身上前,媚眼如丝。
“我哪是那般不知分寸的人。”她微嘟着唇,声音酥软,入耳即化,撩得顾恩泽耳尖发酥,心尖发颤。
她樱唇与顾恩泽的菱唇近在咫尺,她水汪汪的杏瞳睇着顾恩泽,带了两三分娇蛮,贴着顾恩泽唇边曼声道:“我要倚着夫君小憩。”
她以为顾恩泽会拒绝,不料顾恩泽扶着她轻声应道:“好。”
说罢,顾恩泽便,扶着她,将她整个人靠在膛前,将她脊背贴着她的心口,双手双脚圈起来。
他抬手拉过薄被,下巴轻轻蹭了蹭香香软软的发顶,温声道:“我陪你午睡,快闭眼,乖。”
香香本来就有些困顿,听着顾恩泽低醇温润的声音,尤其此时他嗓音带了轻微的沙哑,细细撩在耳侧,让耳侧微微有些酥麻,更添了几分醉意。
香香便不觉有些醺醺然,小脑袋在顾恩泽颈项蹭了蹭,身子靠着顾恩泽,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她便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顾恩泽垂眸,望着怀中香香纤密浓翘的眉睫乖顺得贴在眼睑,她秀挺的琼鼻微微翕动,自己鼻翼间萦绕着清而淡雅的玫瑰香。
顾恩泽凌厉的眉眼舒展开来,凤眸里盈满浓情与温柔。
他就这么静静注视着香香的睡颜,倏尔,眉梢眼角都慢慢荡开轻轻浅浅的笑意,整个人熠熠生辉。
他低首,菱唇轻轻印在香香的额心。
“谢谢你,香香。”
他轻声道,抬手将怀中的娇人儿珍而重之得揽住,如抱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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