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抬手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又缓缓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嗓间的哽咽。
她扯着唇角, 拉出弯弯的弧度,背对顾恩泽,装作若无其事轻快道:“夫君真是, 你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向我道歉。”
她步子越来越急, 远远甩开了身后怔忪的顾恩泽。
顾恩泽忙转身, 疾步去追香香。
他亦步亦趋跟在香香身后, 略略滞后二步的距离,他目光灼灼,看着香香单薄纤细的背影, 抿了抿唇,用尽气力克制将她抱在怀中的冲动。
“香香,请你相信我, 等我一段时间。”
他思忖片刻,低垂的凤眸慢慢抬手, 眸光深沉且幽邃,抬眸望着香香绰约的背影哑声道。
香香咬牙咽下嗓中的啜泣, 无声得, 大口大口得呼吸。
她呼气,吸气,慢慢缓解自己眼眶中的热泪,半仰头, 转了转眸子,无声得吸着自己的琼鼻,鼻翼轻扇,克制着不让滚烫的泪珠滑过下来。
听着身后略带沙哑的声音,香香泪珠落得更快。
“啪嗒!啪嗒!”泪珠滑到她的唇边,有一些泪珠慢慢渗入檀口,触到舌尖,苦涩涩得!
哭涩得如同吞下了一捧的黄连,想把舌头都吐了,可她要强忍着,抿着唇角,尽数咽下唇齿间的苦涩。
她唇角慢慢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轻轻抽动琼鼻。
半响,她方克制住啜泣的冲动,用轻笑掩饰哽咽,不回头,轻快道:“好啊。”
“我等你,只要夫君说得,我都相信。”她声音明快,温温软软,还重重得点头似乎在证明自己的衷心。
我相信。
香香内心一遍一遍冲自己道,一遍又一遍。
顾恩泽看着善解人意、温婉贤淑的香香,心中愈发愧疚,他情不自禁握了握拳,在心中暗暗发誓,他绝对不会让香香久等。
一时不知说什么,半响,顾恩泽只能看着前方曼妙的身影轻轻道了声:“香香,谢谢。”
“有什么可谢的,夫妻本是一体,我和夫君,我,我们……”
香香克制着,她想说“我们本不该如此客气”,可是她实在克制不住了,她无法让自己的声音无法不沾染一丝的哽咽。
顾恩泽终于发现了不对,他疾步迈了两大步,大掌抬手搭上了香香的香肩。
他顿足,手掌用力,将香香转过了身。
他终于看到了香香的面颊,心中却猛得抽痛。
只见香香早已泪流满面,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她的鼻翼汇聚到下巴尖,她整张面颊尽是水迹,她似乎仰头克制泪水,两侧的鬓发亦是水润润。
被顾恩泽猝不及防得拉住,见顾恩泽直直看着她的面颊,香香眼眸闪过慌乱。
她忙抬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泪珠,却不想,越抹越多,只能稍稍别开脸颊,抬手掩着面颊,不让顾恩泽看自己。
“啪嗒!啪嗒!”泪珠密如珠帘,簌簌往下来。
顾恩泽心如刀绞,倏得抱住了香香。
他们立于繁华闹市,中秋时节,日落后天气最是清爽,大越没有宵禁,此时街上往来熙熙攘攘。
突间两人当街相抱,有好事者驻足观望。
“夫君,有人。”香香被顾恩泽环住,面上一红,轻轻推了推顾恩泽。
可顾恩泽却没有松开香香,他紧紧抱住了香香的香肩,又将抬手将香香的面颊轻轻贴在自己的颈项间。
“对不起。”他搂着香香,完全不在乎路人的好奇与目光,哑声说道。
说罢,他略略退开身子,与香香四目相对,凝视着香香含烟带水的泠泠杏眸,他抬手,轻轻抚上了香香潮红的眼尾,又郑重道了声:“对不起。”
“没事,真得没事,夫君。”见着顾恩泽凤眸中隐隐闪过的水色,香香忙轻声道。
她水灵灵的杏眸睇着顾恩泽,秋水流盼,泪光中闪着零星的星芒。
顾恩泽却摇了摇头,目光注视着香香,珍而重之道:“对不起,是我还不够强,不能反抗,没有保护好你。”
“请你相信我,用不了多久。”顾恩泽眸光灼灼,轻声道:“一个月。”
“不,用不了一个月,等我。”他望着香香,凤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深情与缱绻,急声道:“请你一定等我。”
“好,我等你。”
香香注视着顾恩泽,亦抬手抚上了他的面颊,纤纤素指摩挲这顾恩泽精致的俊颜,一字一顿,轻声应道。
望着香香明眸中一览无余的信任,顾恩泽百感交集。
他怔怔望着香香,蓦得,又猛得将香香抱住,紧紧压在自己怀中,似乎恨不得与她合二为一。
当街已站了数个人,小心翼翼得瞥着这边。
香香本有些害羞,可被顾恩泽抱着,与他心口相贴处听着他“砰砰砰”稳健有力的心跳,香香慢慢舒展了眉心。
她亦抬手,缓缓环住了顾恩泽劲瘦的腰身。
她信他。
日子似乎回到了以往,却又和以往略略有了些区别。
顾恩泽依旧不朝会的日子去郊外军营练兵,却出发得更早,回来地更晚,鸡鸣已离府,三更方归来。
香香本就嗜睡,或是因为身怀六甲,她更是嗜睡。
她每天睡到日晒三竿方起,晚膳后不久便又晕晕欲睡,不过每晚她都会在寝殿点上两柄灯烛,让灯烛代替她等待顾恩泽归来。
顾恩泽亦会每日清晨自觉得在香香眉心或是额角或是唇角落下蜻蜓点水一吻,没有香香的监督,他亦是乐此不疲。
卫将军府似是望了圣旨赐婚的事情,阖府上下与往日并无不同。
如此,时光如水,便过了五六日。
一日清晨,香香难得早起,她用了早膳,便想着去安东将军府看望安东将军夫妇二人。
可惜,等她乘车到了安东将军府门前,却被门房告知今日安东将军夫妇一早便出府办事了。
“好,谢谢您。”香香朝着门房道谢,她坐在马车中眨了眨眼睛,突然眼前一亮,冲车夫轻声吩咐道:“去菊儿胡同。”
带了菊儿胡同最里侧,马车缓缓停下,春梨扶着香香小心翼翼下了马车。
“咚!咚咚!”
石川本在房中温习功课,听着敲门声,他眨了眨眼睛,起身去开门。
“香香,你来了。”望着香香妍丽的小脸,石川眸光倏得灿然,喜笑颜开朝着香香打招呼:“快请进。”
香香拎着裙角小步跨入了小院,看着温馨、整齐略略带着下巴勾村熟悉摆设的物件,香香杏眸里闪过怀念和温柔。
她环视了一番,小院中空荡荡的,未见田玉与石川,她歪了歪头笑问道:“玉姨和松叔回村里了。”
“没有,一早好像是和安定将军夫妇一同出去办事了。”石川为香香斟了一杯苦荞茶,温声回道。
一听是和安东将军夫妇一同出去,香香便笑了。
她捧着小时最熟悉的白瓷大碗,杏眸弯成浅浅的月牙,小口小口抿了一口橙黄色通透的苦荞茶,方看着石川,笑盈盈道:“我说呢,我刚从安东将军府来转来,没想到两下都扑了一个空。”
“瞧瞧你这说的,我在家,哪里算扑空。”石川望着她灼若芙蕖的小脸,自己也斟了一杯苦荞茶,挑着眉梢打趣。
香香捧着白瓷碗,大碗遮了她一半的小脸,她眯着眼睛陶醉得饮着苦荞茶。
离了下巴沟村,离了田婶,她好久没有喝到如此香醇浓厚的苦荞茶,淡淡的醇香令她异常怀念。
她抬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睇了一眼石川,才不理他的打趣,微嘟着莹润妍丽的樱唇,嗔道:“春闱将近,小川哥哥在家要好好温习功课,我可不敢打扰你。”
看着她娇俏的小模样,石川眼眸飞快滑过一抹流光,闪着熠熠柔情。
石川低头,敛去了眸中的柔情,俊秀的面容慢慢绽开一抹温柔的笑意,是香香熟悉的邻家哥哥的笑容。
他与香香并排坐着,大口饮了一口苦荞茶,浑不在意道:“真正考得也不是那些书本上的东西,没什么可看的。 ”
听他口中的淡定,还有他面上的云淡风轻,香香知晓他没有吹嘘。
石川自小便被乡里乡外的先生夸奖,这次秋闱,他更是一次中举,夺得解元。
不过香香和田玉自小就喜欢打趣他,和他唱反调,于是香香挑了挑眉梢,故意道:“你就吹嘘吧,能耐你明年开春那个状元回来。”
石川面上有一丝窘迫,果然刚才淡定自若消散了几分。
得解元,中举,考进同进士出身,亦或是进士出身,石川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一甲进士及第却不是随手拈来。
大越人才济济,他来京都城中这一个多月,也听闻了一些家学渊源、师出名门之辈。
进士及第、尤其是状元,石川虽有雄心壮志,却不敢出口狂言。
看着石川面上淡去轻松,甚至多了一两分沉重,香香不由得掩唇,悄悄遮住自己杏眸中如水的笑意。
她将手中的白瓷大碗放下,施施然站起来,挑了挑眉梢笑道:“我就不打扰了,小川哥哥赶紧看书,我和玉姨可等着你金榜题名,一举夺冠。”
石川看着香香眸光中星星点点的流光,耸了耸肩,摇头轻斥道:“你和我娘就是看不得我开心。”
“那不叫开心,我们是怕你得意忘形。”香香捂着唇娇俏道。
她说着,莲步轻移,离开了堂屋,环视一周又有些怅惘得小声道:“也不知玉姨和外祖父母去了哪里?”
“别担心,他们一起,总不会有事。”石川安慰她道。
石川倒是零星听到田玉与石松谈论一些,似是要去姝姝离家后居住的地方看了看,可他看了一眼无忧无虑的香香,没有开口。
香香轻轻点头,又与石川聊了几句,便拜别了石川。
而此时被香香惦记的田玉、安东将军夫妇,正在京都城郊外五十公里外的一山林。
安东将军夫妇站在山顶高位,看着入目郁郁葱葱的山林,叹了一声,转身,看了看前方青石堆砌的一个四方小院。
小院院墙的青石上张着青苔,青石也有些斑驳。
“就是这里吗?”安东将军夫人手不由得抓住安东将军的手,轻声问道。
田玉轻轻点头,确认道:“是的。”
“吱——”
安东将军夫人眸光颤了颤,眉目中隐隐闪过水色,她轻轻咬住了唇角,莲步轻移,抬手,轻轻推开了小院的木门。
院中屋中,正目光哀婉怔楞的东山王李慕,耳尖一动,听见了院外的推门声。
他凤眸飞快得闪过一抹幽冷,唇角绷直,目光凌厉嗜血,直直望着院外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众宝贝女神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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