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根本不知道安莎心中的风起云涌, 他只知道自己终于成功了,成功地终于让安莎愿意尝试着接纳他了。
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拉起安莎的十根纤细的手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会用眼神盯着安莎看, 一点用也没有。
不过也不必说了, 因为他头次滚烫的体温一点一点地把他的情绪传达到了安莎的那里, 因为他湿润的眼眶已经证明了他整个人所能得到的震撼性喜悦。
他的面具自始至终都朝着安莎的方向,那恐怖的骷髅面具总是冰冷的、诡异的、有距离感的, 可是因为此情此景, 居然变得诡异得暧昧了起来。
有时候,恐惧让你望而生畏, 让你不由得想要退却;但又有些时候,在恐惧里的温暖, 也更能让你想要靠近对方。
况且, 人的好情绪可能真的会感染到对方, 纵然安莎曾经情绪多么沉重,可是当她看到埃里克那直白又热烈的欢喜,她的目光也不由得放柔软了些许。
被人格外重视, 而且是唯一的重视,这当然让人欢喜,这刚好也是现在的她最需要的。
她今天以为自己要失去了被家人全心全意地纯粹地爱着的感觉,可是你瞧,她好像是个幸运的人, 命运又给了她巨大的馈赠,就好像上帝给她的人生重来一遍的那一次馈赠一样,两份都是极其难得的馈赠。
而且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安莎也不打算犹犹豫豫地放不开,她很清楚,那样只会让她一事无成。所以她也抓住了埃里克的手,安抚地说道:“我既然答应和你在一起了,你就放心吧。你先回去好不好,现在太晚了……”
埃里克闪烁着透着微微红光的眼睛,虽然沉迷安莎的安抚,可是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缓慢地说:“我不想离开你,我们刚刚确定关系,像是假的一样,我不能在怀疑是假的时候走掉,那样我会什么事情也做不了的。”
他小心翼翼地眨了几下眼睛,可怜巴巴地又说道:“你说你想回家是因为我请求你在一起,你需要考虑两天,现在你没到两天,就已经考虑清楚了,那我们不是就没有分开的必要了吗?让我和你一起回家好不好?我有办法不出现在你妈妈面前,不会给你带来困扰的。让我多看看你好不好?”
埃里克根本不想见安莎的母亲,也接受不了接触新的人,他已经有了最好的安莎了,不想再接触别人给自己难受了,所以他只是提议隐秘地缩居在安莎的房间里。
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要看着的只有安莎,他又只呆在安莎的方向,至于同样住在安莎家里的安莎母亲就不用管了。
他根本不懂,这种隐秘的缩居,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是极其恐怖的,也只有感受异于常人的埃里克能想得出来。
安莎在心中有些后怕。
她更庆幸自己答应了埃里克要在一起,因为按照埃里克的说法,他有办法不让她妈妈发现,那自然也有办法不让她发现。
就像今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躲避在暗处,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一样。如果不能够加以管制,以后还会变本加厉的。
现在还只是在家门外盯着,以后说不定他会像在剧院底下挖个隐蔽的地下室一样,在她的楼下也挖个隐蔽的地下室,然后随时监视着她了。
他真的……真的总是能给她带来很多新的让她惧怕的花样。
安莎过滤了一下不安的情绪,稳了稳心,才试着把埃里克只当个没有人教的长歪的孩子,耐心地劝导:“不要这样,我们以后就在一起了。我听说过,能够在一起幸福多年的人,荣辱是相伴的,观念是可以互相说通的。所以我和你直接说,我不喜欢别人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来我家,你应该也一样吧,不喜欢别人轻易的打扰对不对?所以不要去我妈妈的家,好不好?为我的妈妈好好想想。”
要是别人说不喜欢埃里克的某些行为,埃里克是一定要愤怒地反击的,但是说话的人是安莎,还是同意和他在一起的安莎,埃里克奇迹般地没有一点坏脾气。
他只会觉得,从没有人这样细致地教过他,他该听进去的。
虽说他比安莎年长了很多岁,但是自闭的生活,让他很多时候一个月也过得像一天一样,甚至一年也过得如一天一样枯燥乏味,给不了他多少的成长。在他的的心中,他总是觉得昨天可能还是他小时候冲动地离开父母、离开巴黎城的时候,他只要一回头,可能就又会看到那两个害怕他模样的父母了。
“好。”埃里克听话地点了点头,点完头后又申明道:“其实我不爱去别人那边窥探的,只是因为担心你、舍不得你,才这样。”
这句话真实度多少似乎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自己现在是真的不知道了。
一方面,他的确是说假话了,因为他还真热衷过去窥探别人的人生。
但另一方面,他也切切实实地认为自己现在在说真话。
首先因为安莎已经说了,她不喜欢窥探的人,所以他在安莎面前肯定不会是那个样子的;
第二,他也的确是因为担心、舍不得安莎,才去看安莎的。只有安莎给过他那么热烈的窥探欲,以前他窥探其他人时的情绪与现在相比,实在是显得微不足道了。
所以,以前那些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好奇而已,好奇别人的生活,好奇那些靠近自己的人有没有伤害自己。不管是儿童还是成年人,大家都有过这种好奇,不是吗?
所以他的好奇是正常的,不是窥探欲。
埃里克思绪蓬勃生长,很好地为自己想通了,自认为自己非常符合安莎要求的他,更加高兴了,也生出了点信心。
他把安莎的手抓得更紧了,他那粗糙的皮肤仿佛要镶嵌进安莎细嫩的皮肤里。
有了自信的他开始考虑起了未来,迷茫地说道:“可是,不去你家找你的话,我去哪里找你呢?你说你要照顾妈妈,那就是不肯跟我回去,要待在这里了,你呆在这里的话,又不让我来找你,那我该怎么办啊……”他说到这里,格外委屈,也肆意地委屈了起来。
毕竟,安莎给了他委屈的资本。
情人赋予的亲密的权利,有时候像极了动物终于被人领养了一样,是注定要亲密的,如果主人不亲近,不给予亲密的接触生活,宠物有资格发脾气,也有资格委屈。埃里克在这一点无师自通。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有师自通的事情,任何一个儿童,只要被爱他的人管着,儿童是可以自然地或是骄纵地发脾气,或是委屈地撒娇的。
可是埃里克没有那样的童年啊,那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在他的童年完全没有存在过。
他如同一把被锻造出来的刀,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呵护过,已经发钝了,本来随意割裂东西对他的确是很简单的事情,但随着时光的流逝,那已经逐渐变成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了。所以,他自豪地说自己无师自通,也的确是应当的。
他委屈又卑微,继续宣传他想要的生活,想要再次说服安莎:“还是让我和你一起住吧,我真的不会多看你母亲一眼,也不会让她发现的。我只想等你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你能够看我一眼而已。这样小的请求,你也要拒绝吗?”
他老是说“你母亲”来,“你母亲”去,反复地提醒安莎潜在的某个人的存在。
安莎快速地用余光瞄了一下母亲站过的地方,发现那边没有母亲的任何踪迹了,不知道母亲是躲得很好还是已经离开了。
她的心情又沉甸甸了起来,有点抗拒回家,也不想在这可能被母亲可以窥探的地方说话。
安莎便一边拉着埃里克去了更阴暗的地方,一边说道:“剧院距离我家虽然有一段距离,但也不是太远,我会去找你的,你待在那边等我好不好?你既然选择在那边与世隔绝地生活,也应该是不想接触旁人的吧,那么少点次数出来找我,就不会不舒服了。只要我去找你就好了啊。再说了,我找你的时候肯定是我没有事情做的时候,那时候我更能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她温柔地蛊惑着埃里克,如果是往常,埃里克是会被蛊惑住的,可是现在的埃里克不会。
她身上那宽大厚重的斗篷随着她的移动,在地上拖长,在地上拖出一条干净的痕迹。这样是很糟蹋这个斗篷的。
埃里克看到了,可是他粗略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浪费在那斗篷上面,他还嫌自己的精力不够多,不够让他注意到安莎的每一丝情绪呢。
哪怕再次买到这样的斗篷会很费劲,可是埃里克也根本不在乎这样会弄坏他最爱的斗篷的,这些都是死物,比不上眼前的人重要。
从前的他热衷清点自己的每一样死物,只要死物损坏一点点,就会焦躁得发狂,可那是因为他只有这些了,现在可不一样,他有了比那些全部死物加在一起的价值还要高的东西了。
现在的安莎,如果叫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他可是也会考虑的。
眼中只有安莎的他,只瞄了斗篷一眼,就又全身心投入到和安莎的对话中:“可是你什么时候找我呢?”他不安地说道,怀疑的情绪渐长,“你来找我始终还是不方便,而且你就算真的来找我了,是不是也会离开得很快?这样不是我想要的陪伴,太少了。”
是,他是不愿意出门,出门遇见人群会花费他很大的精力,会让他有窒息一般的难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愿意在一个地方静静地等待爱人来找自己,那样会更让他焦虑恐慌的。
明明在安莎家里等安莎是个很好的提议,他也都说了不会让安莎困扰的,可为什么安莎就是不愿意呢?
埃里克百思不得其解,没办法了解到安莎的顾虑。当然,他花费在想清楚安莎的顾虑的时间也很少,他多数时间是在思考如何未来做好。
他都想好了未来如果真能住在安莎家里,他可以过得如何快乐了。
比如,安莎去找她妈妈的时候,他可以慢慢地看安莎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他可以坐在安莎坐过的椅子上,吃着安莎给他拿的水和食物,闻着安莎住久的房间的味道,静静地等着安莎。
又比如,安莎只要回到房间,第一眼就可以看到他,而她总是要多次回到房间的,因为他的存在,必定会成为她心心念念的牵挂,她总会要过来确认他是否安好,是否安分。
安莎和他一样,应该也是细致又多疑的人。埃里克能想象得出,她总要把他挂在心上的样子。而只是这样一想象,他就幸福得不行,疯狂地想要实现这个场景了。
有些人爱一个人,会不想打扰对方,可他不是,他恨不得安莎的一切都绕着他来,恨不得成为安莎心中的牵挂。
因为他就是这样对待安莎的啊,他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绕着安莎转,总是时时刻刻在牵挂着安莎。
这是他能理解的深爱一个人的方式,他想要安莎也这样深爱着他,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头热。
“安莎,好不好?那么小的请求,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他祈求着安莎,像极了孩子在讨要一个挚爱的糖果,弱小却也要缠得安莎毫无休止,“我不想与你分开,你自从住到我那里后,我几乎没有与你分开过。今天,就只是说今天而已,我早上刚把你送走,我就坐立难安,什么也做不好,最后只能过来找你。我也不是时时刻刻要看到你,可是我想知道你在一个我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这样我能确定你是安全的,我也会是安心的。”
他瞧了瞧四周的环境,又毫不留情面攻击着这片地方:“可是这里这么脏、这么乱、这么危险,我不是第一次站在夜晚寂静的巴黎街上,我看了太多的这里发生过的丑恶事情。你一个小女孩,万一被伤到了怎么办?只要一想到这里,我就无法安心。”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里是安莎生存到大的地方,安莎在他面前说过很多事情,其中的人生背景就表明,安莎还是一个“离过婚”、做过那事的人,她的经历格外丰富,黑暗面也看到的太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很容易就吃亏哦。可是他就是完全忘记了。
他还焦虑地补充道:“再说了,你白天不一定有时间去看我,因为那一般是你母亲醒过来的时间,可是如果你晚上过来,我怎么能够放心你这样过来呢?”
安莎:“……”不,你真的多虑了,她并不打算晚上过去,只是想着白天抽空过去而已。
但她也不好说出来,因为这暴露了她打算陪着埃里克比较少的事实,会更让本就嫌弃在一起时间太少的埃里克更加不满的。
不过她也没错啊,他们只是刚开始尝试在一起而已,一下子进入黏黏糊糊的状态也太难为她了。
但她又必须得重视亲密状态存在的一个必须性,因为埃里克已经单方面进入了黏黏糊糊状态了,她就算和埃里克预告过以后两个人不要一直黏在一起,也总得安抚一下埃里克。
好头疼呀。
安莎一边烦扰,一边思考着出路。
她摆脱麻烦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只过了一会儿,她想到了。
她望着埃里克,宽容地说道:“可是这没办法,我不能过长地陪着你,也很难去不经过母亲同意,就让家里又住一个人。我们刚刚才能够在一起呢,还属于开始阶段,怎么能一下子跳到住一起的结果呢,对吧?”
她说得有道理,刚在一起的人是没有那么亲密的。
可是、可是她怎么能够那么冷静地想到那一点呢?因为她虽然答应他,可是却不爱他。
埃里克像是一头热的时候被浇了一盆冷水,难过极了,可是他并没有心灰意冷,反倒是更加肆意地委屈。
他靠着恬不知耻和穷追猛打得到了安莎,他已经尝到了甜头,让他适度退让是不可能的,他也很难去学什么叫适度,更难去学什么叫退让。
不过他刚要继续哀求,安莎就抢在他前面说话了。
“我知道你现在离不开我,我也不是要一直远离你的。你对我很好,曾经照顾过离不开你的我,陪在当时的我的身边,不曾觉得麻烦。我当然也会照顾现在离不开我的你的。”安莎语气温柔体贴极了,话语的意思美好得在埃里克那边像是个天使一样。
埃里克忍不住激动起来,他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屏住了呼吸,随时做好了拆开属于自己的礼包。
他就知道,安莎最是善良了,安莎不会放任他一个人痛苦的。
退让的不会是他一个人,安莎也总会退让的。
安莎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很快再次开口,她的确照顾他了,但内容就不定是他预设的那种美好了。
只见安莎目光如潺潺流水,有一种冷清却也美好的清冽的温和,她开口说道:“我会照顾你的。你那边的家务我还是会做,我每天也给你一个惊喜,好不好?”
这的确是好处,可是不明晰惊喜是什么的时候,哪里比天天腻在一起更好了?
埃里克因为想要的更多,所以格外失望,可是又舍不得放开安莎的手,所以只是赌气一样冷冷地说道:“不好,我只想待在你身边。我不需要你给我做家务,也不需要你给我准备惊喜。能够陪伴,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一件事情了。”
他的确像终于有了主人的宠物,可是又始终不会是宠物。
他卑劣可恶极了,他不是宠物,也不是绅士,只是一个想吞噬所爱的人的生活的怪物罢了。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又觉得这可能就是他的天性,他不想改变了。
恋人完全属于自己的感觉是那样的美好,他不想放弃这种期盼。
所谓的甜蜜的让人安心的宠物,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的期盼罢了。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有欲望,欲望被填得差不多了,就会本分一点。而他没有被填满,他空虚得厉害。
埃里克望着眼前的安莎,望着终于属于他的安莎的脸,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不敢吻她,不敢有男女之间的那种身体上进一步接触的想法,可是也正因为这样,精神和情感的欲望变得无限庞大。
地狱在哪里呢,可能就在他的心里吧。
他此刻的眼神像极了不肯被驯服的野兽,要将人吞吃入腹的欲望变得格外赤.裸。
他虽然没有再动安莎,可是安莎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灵魂被他贪恋地舔舐的感觉,她的灵魂得到了那如他们接触的双手一样粗糙的触感外,似乎也能感觉到他獠牙的逼近。
他似乎在说,如果怕招惹到他也已经晚了,不如认清现实吧。
“我才答应你第一天而已,你太急迫了。”安莎努力克制灵魂的战栗,就算外强中虚,也努力装出了冷硬的表情。
她后退一步,像是终于失望得打算收回在一起的想法一样,真的就远离埃里克了!
埃里克瞳孔猛地一缩,无尽的懊悔朝着他拍打而来,他不敢再放肆了。
他想错了,怎么会是安莎后悔也来不及了呢,他一直都是在奢望安莎和他在一起,所以只会是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再大的野兽,有了归属之后,再野性难驯,也必须要承认,除非要选择再次无尽的漂泊无依的流浪,不然就是得靠着眼前的归属给予爱怜的。
“可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埃里克可怜巴巴地问。
安莎才不会被他骗了,他就是想得寸进尺,要是纵容下去,可真的是被他吃了都还帮他数钱。
果然是比她多活了很多年,手段多得很,她可怜他还不如先可怜她自己。
她不知满足,可是他比她还过分。
她当初怎么会觉得埃里克可能会嫌弃她想法过多,觉得她未来会贪得无厌呢?埃里克在在贪得无厌方面可比她牛多了,而且都不需要等到未来,第一天和她正式在一起,就已经心心念念催促着要一步到位了。
安莎的头脑逐渐清醒了,看清了连埃里克他自己也看不清的全部。
她想,埃里克可能是真的觉得他很委屈,可是本质上,或者说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他没有耐心,靠着欲望就想疯狂地掠夺到位了。
“埃里克,我知道你很难忍耐,但为了我,你可以再耐心一点吗?尝试着控制住自己,我知道你可以的。”安莎冷漠地说道。
埃里克的眼神不安地晃动,也答应安莎。
安莎提出了要求,也适当给了埃里克甜枣,她幽幽说道:“我也在控制着自己尝试去接纳你,你也尝试着控制着自己,尝试接纳我此刻的需求好吗?你觉得我在为难你,不顾你的欲望,可是你也是在为难我啊。我想安安静静地看着我母亲,也想有空的时候,一心一意地去看你。
我承认,我是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少时间去看你,也知道,走去看你的那一段路可能让我疲惫,可能我会疲惫到不想走。可是埃里克,我与你做个约定吧,要是我一天在你那呆不够一个小时,你就可以到我家,我陪你一晚上……”
“五个小时。”
那是埃里克的声音,安莎抬头望去,埃里克的眼神还是晃动的,闪烁着许多随时可以吞没人的情绪,但也能明显看到,他那迫切的压抑不住的欲望被她镇压了些,他不安又焦虑的情绪也被她安抚了些。
安莎也没直接说拒绝,只是温柔地问道:“为什么是五个小时呢?”
埃里克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安莎一口拒绝他的狮子大开口呢。
他认真地想了片刻,才条理清晰地说道:“除去你要睡觉、做家务、洗漱的时间,可能一天的一半就要过去了,所以只有12个小时可以支配。你要照顾你母亲,又要过来找我的话,那我如果只要12个小时里的5个小时,不过分的对不对?我不贪婪的对不对?”
他好好笑,明明自认为不过分,可是说着说着,自己也怀疑起自己来。
安莎忍住笑意,没让他发现她的心理活动。
虽然安莎刚开始的确觉得5个小时的相处时间太多了,觉得最多给埃里克3个小时的相处时间才对,可是听完埃里克的解释,站在埃里克的角度,她也能清楚地看到埃里克有在努力克制自己,有朝着她刚刚提出的那样,努力地克制着欲望了。
这种努力总该是要鼓励的,再说了,要是她以后真的没空,埃里克也顶多到她房间一晚上而已,她还是可以好好休息,好好生活,没事的。
不过她也知道,对于埃里克,任何事情都不能答应他答应得过于轻松,不然他要不就是没有真实感,想要她给得更多,好让他确定他是被爱着的;要不就是不好好珍惜她的付出,欲望无限扩大,得寸进尺。
两个结果都是导致她要给的更多,所以她觉不能答应埃里克答应得过快。
这让埃里克不满的结果真的是埃里克自己导致的,因为这也是他们的关系能够尽量和谐的相处方式了。
可能以后埃里克在以后会变化,但现在不是没变化嘛,只能这样了。
“3个小时。”安莎讨价还价地说道。
“太短了,3个小时只是12个小时的四分之一,你给了你妈妈太多时间了。”埃里克非常不满意,“我说了会给她请医生的,她会有人细致又到位地照顾,你老缠着她也不好。”
他忽然顿住,因为终于想到一个要安莎时间的合适理由,所以他终于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喜欢我老缠着你,那你应该知道被人一直缠着的痛苦,所以你得多给点时间给你母亲啊,她应该还能下地走路吧?不能也没关系,我可以安排人推着轮椅带她去玩,你得多给她一点时间自己放松。”
这可真的让安莎无力反驳。
埃里克满意地眯了眯眼睛,又强调道:“我和很多人不一样,我想和你一直粘着,我不会疲倦,不会痛苦,所以你该多待在我家里,而不是这里。你到了我那边,我也不是让你对着我说话,甚至每一刻都在看着我,我只想有那种知道你在的感觉。这很简单的,不是吗?”
“所以,”他的眼神亮得可怕,“这样一算,五个小时甚至还少了,我们改为八个小时好不好?”
安莎:“……”
这老家伙果然是在装可怜而已对吧!其实本质活脱脱一个大尾巴狼,老谋深算得很!
你瞧瞧,他现在不就是连讨价还价的商量都不要了,还直接不要脸地往上叠高价格!
安莎没好气地说道:“五个小时就五个小时,但是你要保证,不会偷偷摸摸地忍不了来看我,不然被我发现一次,我们就彻底玩完!”
埃里克他……他还真的想过偷偷来看安莎,安莎这一说话,可是要把他所有作弊的念头都要斩断了。
他是有自信让安莎不会发现,可是也不敢赌,因为他很清晰地预感到,安莎应该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存了如果他敢触犯她的底线,她立刻就跑的心思。
可是不能偷偷看安莎,要自己煎熬等待十九个小时……
埃里克又觉得五个小时少得可怜。
明明达成了目的,但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潜在的陪着安莎的方法,埃里克还是亏得厉害。
偏偏安莎被他刚刚气到了,说完那话后,还赶他走。
安莎快速说道:“时间也过去很久了,你拿着斗篷,回去吧,别再偷偷过来了。”
一边说着,安莎一边扯下那沉重的斗篷,想要挂在埃里克身上。
骤然脱下有点冷,安莎还因此有些失落了,结果埃里克还不省心,不肯配合地低下头让她帮忙披上,妄图要拖延着继续两个人的二人世界。
他那么高,那么大,只要他不配合,那就是安莎不能完成的工程。
安莎垫脚几次不成功后,没好气地把那斗篷一口气塞到埃里克怀里。
“不想我帮你穿衣服的话那你自己来,以后都你自己来。”
她这样一说,埃里克赶紧拉住了她,讨好地把斗篷又放回她的怀里,示意让她继续。
那斗篷垂地的部分已经脏乱不堪,安莎帮埃里克穿好斗篷后看着嫌弃,又弯着腰给埃里克拍打着底部的斗篷。
一下,又一下,又一下,丝毫不知疲倦。
她这样动作,像极了仆人在匍匐着热切地帮着主人一样,又让埃里克想起了有的男人爱到深处,会不嫌弃地跪在地上,不顾肮脏和没面子,就要给妻子拍打鞋子上的脏污。
她不爱他,可是又是爱着他的,只是目前还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爱罢了,可是迟早会变成那种的。
埃里克的心,顿时就坠入了美好的梦境,能够嗅到香甜的空气,张口还能吃到甜丝丝的水雾。
她怎么那么会打动他的心呢?
让他的心动的时候心跳得一次比一次剧烈,让他总是不可控制地陷入更奢求的甜蜜幻象。
让他那样渴求着她,让他那样迫切地爱她。
他好了坏了都是由她左右。
所以,她也是活该被他缠上。
他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他是有责任,可是不能全怪他一个人。
哦对了,他已经缠上了。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再根据心意,把属于他的绳索,再在安莎身上绕她个十万八万圈,绕得她晕头转向,绕得她再也走不动路,不会再说离开。
面具里埃里克上翘的嘴角,高得怎么也压不下来,他只能发怔地看着安莎。
安莎拍打完毕起身,望着那终于干净得仿佛变回原样的斗篷,还是不满意,还是嫌弃那斗篷脏污,对埃里克说道:“回到家你把它放着,明天我去找你的时候再顺手把它洗了。”
“好。”埃里克细声细气地回答,乖巧得像只小猫咪。
安莎快速想要道别,转身正要离去,可是猫咪还亦步亦趋。
皎洁的月光下,他的影子始终与安莎的影子重叠着,像是融化在一起了,不能再分离。
等到安莎回头皱着眉头看他,埃里克急忙无辜又迫切地说道:“我得送你回家啊,夜晚太危险了。”
可是他再无辜地眨多少次眼睛,就他的年龄和那庞大的身躯,根本骗不了安莎他是只无辜的小猫咪。
傻子才会被他再骗!
安莎沉声稳重地说道:“前面就是我家,根本没有几步路,你远远看着我也能保护我,不用跟着。你跟着我到我家门口的行为,只会让我回顾一遍今晚第一次发现你跟着时候的恐惧。上帝啊,那太渗人了,我不想再回忆了。”
埃里克理亏,可是还想犹犹豫豫地要争取再亲密地最后走一段路,结果安莎直接给了他致命一击,吓得他原地不动了:
安莎当时是这样说的,她挑眉像是真的陷入了不好的回忆,口气不好地说道:“那个渗人的程度,我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让我有种答应和你在一起,绝对是我脑子进了水的错觉。”
埃里克……埃里克哪里还敢再跟啊,只能痴恋地看着安莎离开,安莎每走一步,仿佛都能带远离一点他的魂魄,让他更加魂不守舍。
安莎终于回了家,开了门,但她不急着进去。
她转过身,远远地望着埃里克,终于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施予了埃里克浅浅的一抹微笑。
太浅了,给了也像没有一样。
她伸出自己白到发光的手,做出让埃里克走的动作,她做完,又定定地站着,直勾勾地看着埃里克,像是要看着埃里克真的离开,她才能放心。
埃里克再贪恋地想要多站一会儿,也只能离开了。
他缩到了很难看清安莎面目的黑暗中,可是安莎还站在门口,又朝着他做出让他走的姿势。
他不是很明白安莎是怎么发现他还在的,只好继续离开。
那一晚,事实上安莎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哪个时间又停下,但是安莎知道他会偷偷停住的,所以安莎站在家门口,隔了一段时间就摆手让他走,摆了足足十次,才放心关上家门。
没办法,埃里克就是个折磨人的大骗子和大变态,她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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