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咕咕咕咕咕咕咕

    第7章找不到家了怎么办

    雪霁初晴，云深雾重，百里风光倏忽而过，沉郁山水之间偶尔可见人间烟火。

    咚——咣——bang！

    胸中刚刚滋生的感想还没来得及组织成句，就被突然降临的天旋地转打翻一地。

    左额生着一片色泽瑰丽的花纹的孩子，拍了拍身下的巨鸟后颈，确认存活。

    至于为什么不拍头——巨鸟刚才飞得太快，一猛子直接扎进山石里去了，到现在后颈之上的部位还没挣扎出来呢。

    一刻钟之后。

    十来岁的孩童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观察吊锅里的菌菇汤沸腾程度，随时往锅底下添柴加火。

    对面一只金红色巨鸟正气势汹汹地追打山神，可怜的丑老头已经被啄了满头包，却不敢还手，甚至还不敢停下任打，怕停下任打被当作对她的轻视。

    巨鸟和孩童，正是上一章的最后，决定随便去挑个妖怪的场子的咕王和缘一。

    更正，缘一没有这个打算，只不过他显然不能阻止咕王的决定。

    现在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从春天到了冬天，还是没有遇到咕王口中的“大狗子”和“二狗子”任意一狗。

    以咕王的飞行速度，似乎并不至于像人类长途步行一样充满艰难险阻？

    那就要问问咕王，为什么离开家门之后，变回巨大无比的原型，自信满满、一言不发地升空直接飞了半天。

    他们由热到冷落差极大的气温里，穿越大片大片并不平静的汪洋大海，降落在看起来无穷无尽的冰之河川上。

    咕王变回人形，把缘一放在地上，低头陷入沉思。

    从没见过这样大片的海洋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冰之河川，缘一开始还很兴奋，跑了几步想要近距离观察一只奇怪的圆胖大黄嘴黑鸟，可是离开咕王身边没几秒，就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还是咕王发现他的灵魂似乎正在离体，才停止了关于“这他喵的是哪个冰系妖怪的地盘？”的思考。

    卧槽才一眼没看见，她新给了钥匙的小家伙就差点没挂了。赶紧开了个恒温25℃的小结界把他塞进去回温，紧接着就……

    那个，正在冰面上趴着，快乐滑翔的胖企鹅，是不是不小心迷路到霓虹了？

    ——好吧，还有0.0000000000001‰的可能是自己飞过头了。咕王心虚地想。

    然后当然是赶紧带着孩子往回飞了！南极大陆只有企鹅和磷虾，连海狗都不一定有，更何况是犬妖？

    接下来她花了三天，才找到西国犬妖的地盘。

    不过想找的那两个，半妖弟弟行踪不定有段时间了，大妖哥哥外出修行不在家。

    她和杀生丸那位同属大妖的母亲以前打出了共识，关系不错，随便聊了聊青春期妖怪的叛逆问题和育儿经，便被邀请住些日子。

    两人……一犬一鸟，决定把讨论出来的方案在缘一身上先试一下。

    就这样，缘一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咕王的钥匙持有者应有的基本修行”。妖怪的计时单位和人类不同，妖国的四时变化也和人类不太一样。

    缘一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住了多久，只知道离开这里的时候，他都学会了狗刨和打地洞。

    还别说，游得挺快的。

    甚至能在一眨眼的时间内，挖个深坑把自己埋起来。

    此外顺便还有一些文化知识、自保用的一些剑术技能、一些法术技能，一些阵法技能，和一些微不足道的荒野求生技能。

    告辞离开以后，咕王带着缘一在各种旷野飞来飞去，刚才他好像听到了咕王超小声的“一定是这里不会错了！”的自言自语。

    ******

    缘一回忆着咕王昨天教他的“前倨后恭者，其心可诛”，对比山神对他们的态度。

    咕王的头被卡在山石间，叫出山神行个方便，语气措辞都算客气。

    山神磨磨唧唧地出来以后，一开始横加指责却不解决问题，而认出她是谁以后立刻恭恭敬敬放行，被她一顿胖揍也只敢闷头乱跑。

    这就叫“前倨后恭”。

    孩童在认识咕王的第一周，就从西国的犬妖那里，知道她的食谱很杂很广，不乏饿极了一口气吃一座山的时候。

    她是西国大妖斗牙王生前承认的对手，越后大妖咕王姑获鸟。有着惊人的妖力与恐怖的性格，和别的姑获鸟几乎不能被视为同一种妖怪。

    据说她生性好斗，不分种类，无论强弱，不计输赢，但凡她认为值得一战，就会出手挑战。

    遇强则强，遇弱也可以弱，遇到可敬的挑战者还会赠予礼物，但是回应无理的挑衅者时也绝不手软。

    菌菇汤熟了，山神奉上的嫩笋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缘一熄灭火堆，覆上一层雪，仰头喊道：

    “开饭啦——”

    狂风席卷而来，金红色高马尾的青年女子伸手就要端锅，被梳了同样发型的孩童用刚削的木筷敲了一记，悻悻缩回手，偏头盯着又在用短刀削木碗的小家伙。

    “先洗手。这是你教我的。”缘一手很快，一句话的功夫，木碗就初具雏形，只需要打磨除掉细刺即可使用。

    其实不吃饭也行，但并不想“你吃着我看着”的咕王不满地嘟哝着去河边洗手，山神瑟瑟缩缩侍立一旁，对她拿自己的长胡子擦手的行为不敢有任何怨言。

    走回去接过缘一削好的两只碗，放火抛光以后，到底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念道：

    “缘一你越大越不可爱了，啰哩巴嗦像个老头子。”

    一般的孩子早就还嘴了，缘一根本不理她这套，盛汤盛饭递给她，眼睛望向山神的方向。

    抱怨的话被Miss掉，注意力也跟着转移。咕王无趣地挥挥手请山神圆润离开，这才仰脖一口吞掉那一碗汤。

    被烫得原地跳脚，蹦来蹦去嗷嗷叫。

    缘一无奈地捏了一把雪，攥成个雪球，跳起来塞到她嘴里。

    她是主修火系的大妖，喷吐烈焰家常便饭，根本不可能被一碗人类都可以喝进口中的汤的温度烫到。这就是在对他抗议刚才敲了她的手了。

    拉过她没有一点伤痕的手，揉了揉吹口气，她才心满意足地坐下来，给他讲起刚才殴打的那位“山神”的跟脚，和那个丑老头战斗中的失误之处，哪里可以做得更好、乃至于找到可乘之机、逃离她的魔爪。

    至于怎么才能反败为胜赢过她？

    这个太容易了，找块平整的地方和一块石头，举起石头大力拍在自己脑袋上，躺下就行了。

    ——梦里什么都有。

    大妖都是这样的幼稚鬼吗？

    缘一安静地任她表演，也有在听她的战斗经验。他不喜欢使人受伤的感觉，可是喜欢听她说话。

    她眼里和口中的世界，仿佛和他的不一样。永远五光十色丰富多彩，哪怕同一个地方呆一年，每天也都能讲述不同的故事。

    那些美丽的故事和神采飞扬的她，都无比地生机勃勃，让人忍不住心生喜欢，想要低头细嗅木花馨香。

    只有一点。

    饭后逃避刷碗这个不可以。

    变成鸟的形态借口鸟爪子不适合刷碗也不可以。

    她把碗烧掉了，阳之炎不留余烬。

    至少视线范围内没有脏的碗了。

    “……这次就算了，下次绝不可以这样任性。”

    小小的缘一第一千次下定决心，再也不能这样纵容她，认真地规劝道。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回忆着自己家到底在什么地方的咕王第一千次笑着回答。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大妖笑弯了眼睛，轻轻摸了摸缘一的头。

    她想的是：

    那碗菌菇汤味道真好啊，要不在这里重新搭个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