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黑玫瑰与夜莺】·9

    “你管我”林向月好不容易降下的体温,激动下又升高, 人摇摇欲坠。

    太阳光底下皮肤苍白的少女似有种随风而去的脆弱感, 程衡捏住她的下巴,触手细腻之余, 还有无法忽视的热度。

    她脸颊上三道醒目的结痂伤口,左手背绿色青筋突出贴有医用胶布。

    程衡收回手, 面露嫌弃,“怎么惨成这样。”

    林向月不想和他多废话, 适时下课铃声响了, 有人往这边走来, 程衡戴上口罩, 隐进竹林, 和突然出现一般走得也悄无声息。

    她回到教室, 人生病又哭过, 看着属实憔悴, 吓得同桌薛雨连忙问她是否还好, 她有气无力地说没事,等下数学课, 翻出昨天数学老师说要讲的卷子。

    下午班主任开会, 强调文理分班, 今天大家填选科表,明天会重新排班。

    班级沸腾, 拿表互相交流, 争论选文理的优劣。

    林向月一早准备选理科, 陈若雪要和她一起,并期待两人同班,结果第二天分班的表格粘贴公布栏,她在一班,陈若雪在四班。

    薛雨搂住陈若雪说,“别伤心啦,付圆也是四班。”

    陈若雪哭丧着脸,“我和向月从小到大就没分开过”

    薛雨捂嘴笑,这个时候没好意思说她同在一班。

    整个高一学生搬教室和宿舍,班上关系好的同学互赠礼品,同寝分开的女生依依不舍。

    新的班级新的老师阵容,唯独刘怀安依然还是林向月的班主任。

    刘怀安走进教室看见老面孔笑眯了眼,“你我师徒有缘。”

    林向月“”

    感冒烧退了,咳嗽没好,选班干部她负责唱票,说几句便咳嗽,刚停顿,教室门口有身影来迟,没礼貌地招呼不吭一声,径直坐后排靠窗空位。

    讲台底下同学开始交耳

    “谁是这是,上课还戴口罩。”

    “六班的,那个谁是六班的来着,问他。”

    “别问我,我不敢说。”

    “安静”林向月皱眉,嗓子不适地清咳,无视刚刚的情况继续。

    黑板上人名和票数各自对应,除了班长一职压根没写上去。

    刘怀安亲自选定林向月,说在十班林向月配合他配合的很好,很相信林向月的能力云云。

    和上次选举不同,半年多以来大家听过林向月的大名,没人提出一声反对意见。

    分寝的第一晚,女寝除了林向月熟悉的薛雨以外,另外六位室友陌生,大家互相自我介绍,轮到林向月说完,新寝室长崔莺莺问“诶,这几天传闻有人高价买你果照,是真的吗”

    薛雨干咳,这自荐的寝室长到底有没有点眼力劲。

    幸亏熄灯,黑暗中谁也看不清各色的表情。

    崔莺莺“我这人嘴快,性格直,你别介意,我就是好奇而已。”

    气氛一僵,林向月回“我不清楚。”

    听出她的不悦,崔莺莺没再多问。

    好奇的不止她一个,新分班能让大家互相熟练起来的话题,排开学习不论,只有八卦。

    果照事件成林向月的标签之一,有意无意地男生拿这开玩笑,以前她在别人心中完美无瑕,不可亵渎,现在流言将她拉下神台,即便她是流言的受害者。

    男生们蠢蠢欲动,一波接一波的追求,把林向月推向争议中心。

    班上新出一帮一活动,顾名思义,一个成绩好的优等生帮助一个成绩差的同学。

    采取双方自愿互选。

    林向月落单。

    女生们不想当绿叶,男生们怕拉仇恨值,于是僵持。

    薛雨很想举手和林向月组一对,但是她们两人都属于成绩好的那列。

    刘怀安看不懂少男少女活络的心思,大手一挥“向月,你和程衡一组。”

    他相信向月能搞定班长最古怪的学生。

    哦,还不止她没人选,林向月脸上平平静静,要不是同桌薛雨看见她把擦皮擦撕碎,差点被她骗过去。

    “要不,”薛雨弱声弱气地说,“咱两换”

    刷林向月握住她的双手,“你真是个好人。”

    薛雨傻乎乎地笑,“没事哒,反正帮谁对我来讲无所谓。”

    下课后她主动去和程衡同学交流,睡梦中醒来的程衡睁开眼,没说任何话,薛雨已经抖着牙齿同手同脚回来,“班长,我错了,我不该自不量力。”

    林向月“”

    薛雨“他太可怕了呜,他瞪我的时候像要杀了我呜呜呜”

    林向月“”

    她起身走到程衡的桌旁,他原本有同桌,不知他搞什么名堂,那位同桌宁愿搬张桌子去另外的组后面加位置,都不敢和他坐一起。

    翻开桌上的练习册和课本,全新。

    “喂,醒醒,”她用书本戳他的肩。

    刚被薛雨吵醒的程衡没有睡熟,从胳膊里抬起头坐直,“有事”

    不是薛雨口中杀人的眼神,简单地不耐烦

    林向月讲一遍班主任说的互帮任务,然后道“按照老师讲课的进度,你的练习册至少该做到这里。”

    她准备拿笔划重点,好家伙,对方的桌面连只笔也没有。

    借用前排同学的笔哗啦在练习册上打圈,“有不懂你可以问我,该做的作业必须写。”

    她画到一半,程衡懒洋洋的打哈欠,撑着下巴闭眼打瞌睡。

    林向月“”

    什么人啊这是。

    让他考零分蠢死算了。

    林向月将笔还给前面的同学,当互帮互助任务失败。

    可她低估程衡犯病程度,月末放假在家,她坐公交去图书馆,半路接到陌生电话,里头闹哄哄,她喂几声,正要挂断时传出女声“你是程衡的朋友吗”

    “我不是。”她挂断。

    电话接着来,不打通不罢休。

    她生气地接起“他是杀人还是放火直接报警,别找我。”

    那女人笑,“你把他接走吧,他喝醉了。”

    早上九点便喝得烂醉,而且未成年涉酒,林向月厌恶地道“我和他不熟,你找别人。”

    “他说要你接。”女人为难“没人看着他,我没法安心做生意。”

    林向月想起她一个开餐馆的亲戚,偶尔会遇到这种类型的客人,将心比心,她烦闷地下车,去女人说的地点。

    私人小酒吧,只设卡座,性感美貌的老板娘看见她跟长征会面一样激动。

    春寒未歇,但少年衣服穿得单薄,仅仅一件浅色衬衫和休闲裤,瘫软沙发里,桌上地上到处东倒西歪的酒瓶。

    “他一个人喝这么多”

    会酒精中毒吧。

    老板娘解释道“和朋友一块。”

    “朋友呢”

    “都被接走了。”

    感情他没人接,被一个人留在这,沦落到只剩下她可以联系的地步。

    林向月蹲下身,拍拍少年的脸,没拍醒,醉酒的少年冷白肤色泛着胭脂红,睫毛浓密翘长,软乎乎睡着的样子比平日装十三模样顺眼。

    她不知道将人弄哪里,帮老板娘收拾酒瓶道,“能不能等他醒了我再带他走”

    程衡这些人消费高,老板娘把他当金主,忙不迭地点头,对林向月的态度热络,让服务员免费端来果汁。

    这一等便到两个小时后,林向月戴着耳机听歌,转头对上程衡刚睁开的眼睛,短暂的迷茫,捂住头呆呆地坐起,“怎么你在”

    “不是你叫老板娘打我电话”她拿起背包背上,以为程衡要说点什么难听的话,少年竟然一反常态地沉默。

    林向月“醒了就走吧。”

    程衡“去哪”

    “我去图书馆,你回家吗”

    酒吧大白天居然客人不少,等待的时间里她无法静心算题。

    程衡神情莫测,“那一起。”

    一起林向月上下打量他两眼,“我是去图书馆。”

    “嗯。”

    “”

    好吧,他想学习是好事。

    图书馆清净,林向月拿出作业不一会沉浸题海中,回过神下午两点,她带了面包和水,打算到用餐区解决午饭。

    举目四望没有看见程衡,她认真写题的时候对方去书架那里看书。

    书架繁多,她一一路过,在快末尾的地方找到人。

    大窗,迎光,少年毫不介意地席地而坐,背靠架子,一条长腿前伸,翻阅一本中译文的书籍。

    眉眼清冷,孤傲冷冽的气质中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

    “程衡,”她走近,小声说,“我去吃饭,你呢”

    程衡合上书,似乎从书中的世界苏醒,带点迷茫之色地点头。

    午餐只有林向月买的荞麦面包,要吃饭得出图书馆去附近买,她不大愿意浪费时间跑来跑去,好在程衡看样子虽不喜欢但没作妖。

    晚六点天黑,林向月出图书馆,和程衡并肩走。

    今天少年格外乖巧,她抛开一点成见,想借机劝他好好向学。

    哪成想,两人走上工厂边的林荫道,她还没开口前方忽然冒出一伙人,各个脸上只差写不良二字。

    林向月肯定和这群人无冤无仇,她忽视地路过,被人推肩膀,“站住。”

    她不解“你们找我”

    “找他。”带头的黄毛指原地不动的程衡,“没想到这儿碰上你,我大哥蹲牢里吃冷饭,小子你很快活嘛,潇洒的泡妞。”

    “你们误会了,我和他”

    “闭嘴”黄毛瞪她一眼,“想要我放了你”

    林向月点头。

    黄毛旁边穿牛仔破洞的平头调戏她说,“你要是报警,哥哥们怎么办”

    哥哥们林向月像吃了苍蝇,反胃。

    “小子,坤山的群架,你报警玩阴的可想过后果,”黄毛吐口泡沫,“你乖乖让我打断腿,我放你一马,至于你的妞”

    他看向林向月的目光。

    林向月退回程衡身边,“你打得过吗”

    15比7,悬。

    她只能算半个战斗力。

    程衡的脸色看不出心情好坏。

    黄毛邪笑“小白脸,考虑得怎么样你的妞借爷爷们玩玩。”

    最后一个字话落,程衡的拳头稳准狠的出击。

    看黄毛抹出一脸鼻血,林向月下意识退步。

    不得不说程衡真的狠,对方没做准备所以没有武器,双方赤手空拳,架不住程衡会跆拳道和不要命的打法,一拳一掌不弄点血,挖出点肉,不罢休。

    轮不到她报警喊救命,七个小角色只配给程衡做热身运动,一个接一个倒地不起。

    她看着少年衬衫血迹斑斑,玩一把折叠匕首,脚踩住黄毛的脖子隔空比划。

    “泡我的妞”

    “想当我的爷爷”

    “我是小白脸”

    问一句,刀锋毫不犹豫没入温热的身体。

    叫声凄厉。血腥味冲鼻。

    林向月没被这群混混吓住,反而因为程衡的狠毒心惊胆战地步步后退。

    脑海中有个荒谬的念头“他会杀了这些人再杀掉我灭口”

    “住住手。”她哆嗦地喊道,“会,会死人的。”

    程衡拔出刀,双手满满的血,他误认为林向月在关心他,笑道,“别怕,我有分寸。”

    他走过来想拉林向月的手,笑容温良无害,“我们回家。”

    他当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是这种平常愉悦的口吻作为象牙塔里的温柔花朵,她何曾见过真实的大量人血,不由条件反射地一直退,直到身后是落地的铁皮广告牌。

    “真没出息,”对方掏出手帕擦拭匕首和手上血,“又哭。”

    林向月完全是吓出来的生理眼泪。

    他抵住人,猜出她怕血,用舌尖舔干她的脸,微微一笑,“好啦,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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