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处于恋爱中, 会凭空多出一双眼睛, 随时可以捕捉对方的身影。顾禾洺便是如此。
没有恋爱经验的林向月无法感同身受, 她看着顾禾洺娇羞的模样,涌上心头的却是浓浓的担忧。
她想劝,可顾禾洺提起程衡仿佛会熠熠发光的眼睛, 令林向月保持了沉默, 不由朝程衡所在的方向望去, 又一次对上少年的视线
眼中某种微妙的情绪沉浮, 难以琢磨。
林向月为避开地低下头。
眨眼间到暑假,两天后画室的集训。
出发的前一晚林向月在家收拾行李,妈妈赵美乐站旁边唠叨“h州那么远, 一定要跟紧老师和同学, 别出去乱跑。”
h州是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何老师几年前因机缘巧合去过当地, 矮房的建筑白墙灰瓦, 山下一眼望去层层叠叠的梯田, 雾中缭绕,顿时被这远离都市的自然静谧之景美得震撼。
自那后, 集训的地点便改在了h州。
赵美乐对h州不熟悉, 放不下心。
林爸跟着进房间看着林向月收拾, 劝着赵美乐说,“孩子不做温室的花朵, 经历风雨又何妨。”
赵美乐拍打林爸胳膊一掌, “别来这文绉绉的烦人。”
林爸叫道“嘿, 我这不是宽解你吗。”
看两位大人争嘴,林向月无奈地笑着摇头。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市图书馆门口集合,林向月临时收到陈若雪的短信,说她在老家的奶奶高血压发作住院,情况危急,她得和父母一块回老家,一个星期后自己再去h州。
她回完短信,抬头发现何老师开始照着名单点名,点到一个便上车,因为专乘的大巴也到了。
她上车后选的前排靠窗的位置,取下装画板和折叠画架的背袋,而行李箱上车前早统一放入大巴的备箱里。
她刚坐下,随后上车的肖临礼貌地问“你旁边是空位吗”
她说是,肖临便爽快入坐,瞬间林向月感到周围有几道带攻击性的目光扎向她。
联想起陈若雪说过“像肖临这样的名校高材生,长得校草级别,还比我们班天天和女生拌嘴的男生有风度,更成熟,画室的女生为了肖临一个比一个疯魔。”
陈若雪还遗憾她那阵子没在画室,没能亲眼看见,天天有女生为当肖临的模特争风吃醋。
林向月顿感自己好似做了件十分招人眼红的事,即便她无心如此,也讶异肖临为什么选择坐她旁边。
“你听歌吗”车开动,窗外风灌入,肖临笑着递给她一个白色耳塞。
林向月接过,是首英文歌,田园民谣风,女歌手的嗓音温柔缠绵,很容易让人产生行走在花田的清新和散漫。
“好听。”她照实道。
肖临拿起另外一只由线牵着的悬空耳塞,塞进左耳,“那我们一起。”
线的长度有限,两人的肩膀不得不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和异性同用一副耳机听歌极易带着暧昧。
但肖临好似真的单纯想和别人分享歌曲,当林向月紧绷着身体不敢乱动时,对方闭上眼睛,已经快要睡着。
她适时摘下右耳的耳塞,离肖临坐远了一点,因为她有些受不住车上其他女生的“注目礼”。
六个小时的大巴,时间穿过午时的烈日,抵进彩霞满天的黄昏,景色由繁华的都市转向蔓延的山路,再转向青烟的人家和看不尽的梯田,车终于靠停。
中途肖临有醒来几次,吃完填肚子的零食,喝了点水,又困倦的熟睡。
林向月期间有问“肖哥是晕车吗”
她包里有带晕车贴。
肖临摇头,苦笑道“昨晚没睡好,李雅美和任襄给我打电话,一人讲了两个小时。”
两位都是画室的女学生。
怕林向月误会,肖临又解释“她们说从小没出过远门很紧张,问我要注意些什么。”
林向月对他好脾气和他受欢迎程度有了新的认识,肖临坐她旁边也许是为了睡一个好觉。
到地点大家陆续下车,旅馆包的民俗,都是四五层楼的自建房,没有电梯。
有几个男生说着要帮林向月提行李箱,画室女多男少,她认为自己提的动,连说让去帮其他人。
身侧蓦然有人弯腰提起她的箱子,“你的房间号”
目光撞上他温柔的笑容,林向月愣了两秒,“三零二别,还是我来提。”
不容她伸手来抢,肖临轻松地提着箱子迈上楼梯,转头又对她道“跟上。”
如果形容之前那些女生的视线只是想扎她几针,现在是恨不能扎穿她了。
若说同坐一排和提行李,仅仅是肖临的绅士风度,然而往后的两日,肖临对林向月态度体现出的微妙,女生们看向林向月的目光,直接质变为敌视。
山上写生画景,日出东边,红云染空,绿野一望无际,树林枝叶交叉,红黄紫颜色的花和果,几米外的瀑布流水淙淙,远远有采茶人合拍的歌声,肖临站在林向月的背后,看她将自己所见所想的画面一笔一笔建成,用方块,用渲染沐浴在晨光的少女肤白剔透,姿势端正,沉浸于画中陷入静定的玄妙状态,仿佛融入这自然间的秀敏。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而有致命吸引力的灵魂万里挑一,两者结合,上帝造物的偏爱。
他知道林向月画工的出色,却第一次见到她绘画时的样子。
她不仅美,更是奇异地勾得人内心蠢蠢欲动,肖临当即忍不住拿起笔画素描,她在画景,肖临在画她。
黑色的小样素苗,栩栩如生。
有女生站起来活动,走到他身边,“老师,你画的谁呀”
肖临将速写板翻过来,躲开对方的狐疑,掩饰地笑道“随便画而已。”
这幅画只差给侧颜填上五官,但他终究没有绘画完。
他固执地觉得一旦完成必定失去那种灵气,还不如就让它这样留白。
结束一天的练习,下午四点天未黑,大家背着画架下山,经过山下镇上的店铺和摆摊,大家脚步放慢,互相吆喝关系好的朋友看自己挑中的东西。
这里手工织造的饰品恰恰是海城里没有的,女生们看花眼,男生们顾着逛小吃,林向月也打算买几样礼物打算开学送给室友,她拿出手机拍照,发女寝的qq群里让室友们挑选。
结果大家只被h州的风景吸引。
崔莺莺时空错乱了吗我差点以为林向月穿到古代了
薛雨超美多发街景,我暑假的写景作文就靠这照片救命。
林向月遵照吩咐,她举着手机拍照,移到右侧调整,在按下按键的同时,旁边横插出一个人,手机框跳出一张清秀斯文的脸庞。
“嗯你在拍照”肖临瞧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
她尴尬地面红,没经大脑下意识地手指滑动,照片发进正在聊天的群。
爱美色男女皆有,她没有注意女寝群里对这张脸如何的沸腾,她第一时间向肖临解释“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故意偷拍你。”
“没关系,”肖临弯腰和她平视,“你故意的我也不会怪你。”
他说话含笑,往前近一步,林向月慌忙低下头,又偏过身,假装去挑摊子挂架上的饰品。
肖临取下她头顶上方的一个戴三角帽子的绳编白兔,他看着低头的林向月,“真可爱。”
“什么”她疑惑地抬起头。
“可爱的兔子,要不要挂你手机上”他说着将拿过她的手机,帮她挂上去,看起来娇憨的兔子晃动着,“我送你的小礼物。”
“不用不用,”她说,“我自己来付钱。”
然而肖临比她快一步的结账,摊子的男老板笑呵呵地摇着蒲扇,坚决地不肯接林向月的钱,眼神里写着对年轻男女的揶揄。
林向月“”
其他女生见此纷纷缠上来肖临送礼物,被挤到边缘的林向月反而松口气,她走到一边点开聊天群,全寝逼问她这个帅哥是谁
林向月临时带我们一个月的培训老师。
室友们嫌不够,追问别人肖临是不是单身,有没有联系方式。
她好笑的一一应付过去。
崔莺莺糟糕,刚刚我把图片打算发给我表妹,班级群跳出消息,不小心手滑点错了。
一分钟左右,班级群女生们扒出了肖临的身份,以及图片是从林向月手里流出。
男生甲班长拍的我不信。
男生乙班长拍的我不信。
因为摄影的角度和距离,太像女友角度。
这条信息紧接着在群里刷屏。
林向月
她就当给引话题闲聊,无所谓了吧。
来h州的隔天,大家同样去街边吃早餐,为免有人分散,何老师依然要大家穿着校服。
面条摊前的其他桌空余的桌椅刚好够他们坐满,林向月晚来一会,得和陌生人拼桌,她移动陌生人对面的椅子入坐,对方点的汤面刚上桌,热气散开,露出冷艳的脸,正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放肆地审视着她。
“你”林向月吃惊,“程衡”
少年穿着黑色短衬衫,头发貌似又长长了些,搭住他的额头,他肤色在阳光下白得隐约透出底下青色的血管,浓墨重彩的五官艳丽得和简朴的面摊对比得鲜明。
“你几点出发的”这里离海城六个小时的车程,现在才早上八点。
程衡从桌上的竹筒里拿出筷子,搅动清汤面条却不急于入口,“昨天晚上到的。”
林向月取下背上的画架,她记得他曾说,将她当成消遣玩物,无聊时便找点乐子,程衡的出现她不能简单归结为巧合,按捺着警惕的态度,问“是来旅游”
程衡笑了声,猩红的舌尖舔了舔玫瑰般娇嫩唇,“你猜。”
林向月点的面条也上桌了,她拿了筷子,心不在焉的吃了口面条,“这里没有网吧,信号也差,晚上七点街道所有店铺都会收摊,没有任何夜生活。”
程衡又一声哦。
“你会不习惯的。”她说得语气关心意味十足,好似真的把程衡当成朋友。
“是啊,”他目不转睛地直视,“你也知我会多么的不习惯,可我太寂寞了,我寂寞的时候就想你,一想你,只好忍耐自己来到如此令我不习惯的深山。”
口中的甜言蜜语配上的却是冷嘲的笑意,“我这份情谊,林向月,你打算如何回报”
他又犯病了,林向月皱起眉,“程衡,我不是你的玩物。”
程衡那脸上的笑意消失,整个人瞬间变得阴沉冷郁,似从地狱里爬出的恶灵,眼中浓郁的狠毒能滴出黑墨般,“那你该死。”
林向月怔住。
“深山的小镇里偶尔失踪一两个少女,很正常的对吧,”他搅动着碗里的面,发胀的面条变粗,软趴趴的交缠,“这座小镇人均年收入七八千的水平,竟是这整个的大山最有钱的地方,你想想深山的农村该有多贫穷,据说这里的人重男轻女,十年前生了女儿会活活掐死。”
男女失衡,光棍村、贫穷落后,山路婉转
碗里发胀而鼓起的面条彻底失去卖相,他丢下筷子,轻描淡写地说着恶毒的话,“深山里的小镇偶尔失踪一两个少女,很正常不是吗。”
林向月脚底生寒,她察觉出他话里有一半的真意,她想当即站起来背上画架,想骂他“你发什么疯”,但那股寒意浇灭她所有的冲动,将她钉在椅子上。
他突兀地一笑,好像她的畏惧让他感到愉悦,拿出手帕认真擦拭着白净的手指,“随便说的玩,你怕什么。”
说够了,他起身,一个人离开前顺便拍了拍林向月的肩。他手心的凉意透过她薄薄的短袖杉,传递到她的皮肤,她身体难以自制地微微跟着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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