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黑玫瑰与夜莺】·17

    人一旦处于恋爱中, 会凭空多出一双眼睛, 随时可以捕捉对方的身影。顾禾洺便是如此。

    没有恋爱经验的林向月无法感同身受, 她看着顾禾洺娇羞的模样,涌上心头的却是浓浓的担忧。

    她想劝,可顾禾洺提起程衡仿佛会熠熠发光的眼睛, 令林向月保持了沉默, 不由朝程衡所在的方向望去, 又一次对上少年的视线

    眼中某种微妙的情绪沉浮, 难以琢磨。

    林向月为避开地低下头。

    眨眼间到暑假,两天后画室的集训。

    出发的前一晚林向月在家收拾行李,妈妈赵美乐站旁边唠叨“h州那么远, 一定要跟紧老师和同学, 别出去乱跑。”

    h州是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何老师几年前因机缘巧合去过当地, 矮房的建筑白墙灰瓦, 山下一眼望去层层叠叠的梯田, 雾中缭绕,顿时被这远离都市的自然静谧之景美得震撼。

    自那后, 集训的地点便改在了h州。

    赵美乐对h州不熟悉, 放不下心。

    林爸跟着进房间看着林向月收拾, 劝着赵美乐说,“孩子不做温室的花朵, 经历风雨又何妨。”

    赵美乐拍打林爸胳膊一掌, “别来这文绉绉的烦人。”

    林爸叫道“嘿, 我这不是宽解你吗。”

    看两位大人争嘴,林向月无奈地笑着摇头。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市图书馆门口集合,林向月临时收到陈若雪的短信,说她在老家的奶奶高血压发作住院,情况危急,她得和父母一块回老家,一个星期后自己再去h州。

    她回完短信,抬头发现何老师开始照着名单点名,点到一个便上车,因为专乘的大巴也到了。

    她上车后选的前排靠窗的位置,取下装画板和折叠画架的背袋,而行李箱上车前早统一放入大巴的备箱里。

    她刚坐下,随后上车的肖临礼貌地问“你旁边是空位吗”

    她说是,肖临便爽快入坐,瞬间林向月感到周围有几道带攻击性的目光扎向她。

    联想起陈若雪说过“像肖临这样的名校高材生,长得校草级别,还比我们班天天和女生拌嘴的男生有风度,更成熟,画室的女生为了肖临一个比一个疯魔。”

    陈若雪还遗憾她那阵子没在画室,没能亲眼看见,天天有女生为当肖临的模特争风吃醋。

    林向月顿感自己好似做了件十分招人眼红的事,即便她无心如此,也讶异肖临为什么选择坐她旁边。

    “你听歌吗”车开动,窗外风灌入,肖临笑着递给她一个白色耳塞。

    林向月接过,是首英文歌,田园民谣风,女歌手的嗓音温柔缠绵,很容易让人产生行走在花田的清新和散漫。

    “好听。”她照实道。

    肖临拿起另外一只由线牵着的悬空耳塞,塞进左耳,“那我们一起。”

    线的长度有限,两人的肩膀不得不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和异性同用一副耳机听歌极易带着暧昧。

    但肖临好似真的单纯想和别人分享歌曲,当林向月紧绷着身体不敢乱动时,对方闭上眼睛,已经快要睡着。

    她适时摘下右耳的耳塞,离肖临坐远了一点,因为她有些受不住车上其他女生的“注目礼”。

    六个小时的大巴,时间穿过午时的烈日,抵进彩霞满天的黄昏,景色由繁华的都市转向蔓延的山路,再转向青烟的人家和看不尽的梯田,车终于靠停。

    中途肖临有醒来几次,吃完填肚子的零食,喝了点水,又困倦的熟睡。

    林向月期间有问“肖哥是晕车吗”

    她包里有带晕车贴。

    肖临摇头,苦笑道“昨晚没睡好,李雅美和任襄给我打电话,一人讲了两个小时。”

    两位都是画室的女学生。

    怕林向月误会,肖临又解释“她们说从小没出过远门很紧张,问我要注意些什么。”

    林向月对他好脾气和他受欢迎程度有了新的认识,肖临坐她旁边也许是为了睡一个好觉。

    到地点大家陆续下车,旅馆包的民俗,都是四五层楼的自建房,没有电梯。

    有几个男生说着要帮林向月提行李箱,画室女多男少,她认为自己提的动,连说让去帮其他人。

    身侧蓦然有人弯腰提起她的箱子,“你的房间号”

    目光撞上他温柔的笑容,林向月愣了两秒,“三零二别,还是我来提。”

    不容她伸手来抢,肖临轻松地提着箱子迈上楼梯,转头又对她道“跟上。”

    如果形容之前那些女生的视线只是想扎她几针,现在是恨不能扎穿她了。

    若说同坐一排和提行李,仅仅是肖临的绅士风度,然而往后的两日,肖临对林向月态度体现出的微妙,女生们看向林向月的目光,直接质变为敌视。

    山上写生画景,日出东边,红云染空,绿野一望无际,树林枝叶交叉,红黄紫颜色的花和果,几米外的瀑布流水淙淙,远远有采茶人合拍的歌声,肖临站在林向月的背后,看她将自己所见所想的画面一笔一笔建成,用方块,用渲染沐浴在晨光的少女肤白剔透,姿势端正,沉浸于画中陷入静定的玄妙状态,仿佛融入这自然间的秀敏。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而有致命吸引力的灵魂万里挑一,两者结合,上帝造物的偏爱。

    他知道林向月画工的出色,却第一次见到她绘画时的样子。

    她不仅美,更是奇异地勾得人内心蠢蠢欲动,肖临当即忍不住拿起笔画素描,她在画景,肖临在画她。

    黑色的小样素苗,栩栩如生。

    有女生站起来活动,走到他身边,“老师,你画的谁呀”

    肖临将速写板翻过来,躲开对方的狐疑,掩饰地笑道“随便画而已。”

    这幅画只差给侧颜填上五官,但他终究没有绘画完。

    他固执地觉得一旦完成必定失去那种灵气,还不如就让它这样留白。

    结束一天的练习,下午四点天未黑,大家背着画架下山,经过山下镇上的店铺和摆摊,大家脚步放慢,互相吆喝关系好的朋友看自己挑中的东西。

    这里手工织造的饰品恰恰是海城里没有的,女生们看花眼,男生们顾着逛小吃,林向月也打算买几样礼物打算开学送给室友,她拿出手机拍照,发女寝的qq群里让室友们挑选。

    结果大家只被h州的风景吸引。

    崔莺莺时空错乱了吗我差点以为林向月穿到古代了

    薛雨超美多发街景,我暑假的写景作文就靠这照片救命。

    林向月遵照吩咐,她举着手机拍照,移到右侧调整,在按下按键的同时,旁边横插出一个人,手机框跳出一张清秀斯文的脸庞。

    “嗯你在拍照”肖临瞧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

    她尴尬地面红,没经大脑下意识地手指滑动,照片发进正在聊天的群。

    爱美色男女皆有,她没有注意女寝群里对这张脸如何的沸腾,她第一时间向肖临解释“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故意偷拍你。”

    “没关系,”肖临弯腰和她平视,“你故意的我也不会怪你。”

    他说话含笑,往前近一步,林向月慌忙低下头,又偏过身,假装去挑摊子挂架上的饰品。

    肖临取下她头顶上方的一个戴三角帽子的绳编白兔,他看着低头的林向月,“真可爱。”

    “什么”她疑惑地抬起头。

    “可爱的兔子,要不要挂你手机上”他说着将拿过她的手机,帮她挂上去,看起来娇憨的兔子晃动着,“我送你的小礼物。”

    “不用不用,”她说,“我自己来付钱。”

    然而肖临比她快一步的结账,摊子的男老板笑呵呵地摇着蒲扇,坚决地不肯接林向月的钱,眼神里写着对年轻男女的揶揄。

    林向月“”

    其他女生见此纷纷缠上来肖临送礼物,被挤到边缘的林向月反而松口气,她走到一边点开聊天群,全寝逼问她这个帅哥是谁

    林向月临时带我们一个月的培训老师。

    室友们嫌不够,追问别人肖临是不是单身,有没有联系方式。

    她好笑的一一应付过去。

    崔莺莺糟糕,刚刚我把图片打算发给我表妹,班级群跳出消息,不小心手滑点错了。

    一分钟左右,班级群女生们扒出了肖临的身份,以及图片是从林向月手里流出。

    男生甲班长拍的我不信。

    男生乙班长拍的我不信。

    因为摄影的角度和距离,太像女友角度。

    这条信息紧接着在群里刷屏。

    林向月

    她就当给引话题闲聊,无所谓了吧。

    来h州的隔天,大家同样去街边吃早餐,为免有人分散,何老师依然要大家穿着校服。

    面条摊前的其他桌空余的桌椅刚好够他们坐满,林向月晚来一会,得和陌生人拼桌,她移动陌生人对面的椅子入坐,对方点的汤面刚上桌,热气散开,露出冷艳的脸,正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放肆地审视着她。

    “你”林向月吃惊,“程衡”

    少年穿着黑色短衬衫,头发貌似又长长了些,搭住他的额头,他肤色在阳光下白得隐约透出底下青色的血管,浓墨重彩的五官艳丽得和简朴的面摊对比得鲜明。

    “你几点出发的”这里离海城六个小时的车程,现在才早上八点。

    程衡从桌上的竹筒里拿出筷子,搅动清汤面条却不急于入口,“昨天晚上到的。”

    林向月取下背上的画架,她记得他曾说,将她当成消遣玩物,无聊时便找点乐子,程衡的出现她不能简单归结为巧合,按捺着警惕的态度,问“是来旅游”

    程衡笑了声,猩红的舌尖舔了舔玫瑰般娇嫩唇,“你猜。”

    林向月点的面条也上桌了,她拿了筷子,心不在焉的吃了口面条,“这里没有网吧,信号也差,晚上七点街道所有店铺都会收摊,没有任何夜生活。”

    程衡又一声哦。

    “你会不习惯的。”她说得语气关心意味十足,好似真的把程衡当成朋友。

    “是啊,”他目不转睛地直视,“你也知我会多么的不习惯,可我太寂寞了,我寂寞的时候就想你,一想你,只好忍耐自己来到如此令我不习惯的深山。”

    口中的甜言蜜语配上的却是冷嘲的笑意,“我这份情谊,林向月,你打算如何回报”

    他又犯病了,林向月皱起眉,“程衡,我不是你的玩物。”

    程衡那脸上的笑意消失,整个人瞬间变得阴沉冷郁,似从地狱里爬出的恶灵,眼中浓郁的狠毒能滴出黑墨般,“那你该死。”

    林向月怔住。

    “深山的小镇里偶尔失踪一两个少女,很正常的对吧,”他搅动着碗里的面,发胀的面条变粗,软趴趴的交缠,“这座小镇人均年收入七八千的水平,竟是这整个的大山最有钱的地方,你想想深山的农村该有多贫穷,据说这里的人重男轻女,十年前生了女儿会活活掐死。”

    男女失衡,光棍村、贫穷落后,山路婉转

    碗里发胀而鼓起的面条彻底失去卖相,他丢下筷子,轻描淡写地说着恶毒的话,“深山里的小镇偶尔失踪一两个少女,很正常不是吗。”

    林向月脚底生寒,她察觉出他话里有一半的真意,她想当即站起来背上画架,想骂他“你发什么疯”,但那股寒意浇灭她所有的冲动,将她钉在椅子上。

    他突兀地一笑,好像她的畏惧让他感到愉悦,拿出手帕认真擦拭着白净的手指,“随便说的玩,你怕什么。”

    说够了,他起身,一个人离开前顺便拍了拍林向月的肩。他手心的凉意透过她薄薄的短袖杉,传递到她的皮肤,她身体难以自制地微微跟着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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