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或者说连接上0031的数据链暂时远程接管了它全部意识行为的大世界修复所管理者之一——岐屠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算是对陈酒那句问话的肯定。
陈酒微抬下巴：“别跟我说你过来只是为了通知我任务结束了。”
歧屠直白说不是：“如果只是通知，我可以直接连接你的听觉神经。”
言下之意没必要通过0031。
陈酒顿了顿，笃定说道：“你知道老师的意识在这里。”
岐屠坦荡地承认：“让这只世界意识来找你的也是我。”
陈酒眼神暗了暗：“你查到了什么？”
“不是坏事，但有些麻烦，”歧屠说，“霁销雨很快就会回来，我来不及跟你细说。”
“我过来是为了消除0031关于覃夜的记忆，”他也不磨蹭，直接告诉陈酒他的目的，“原本没准备来这么早，但没办法，你任务完成的快。”
我也没想完成的这么快，陈酒略不满，垂着眼慢声说：“0031说会抹掉老师的数据和信息。”
歧屠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陈酒，你们那次后，我再也没办法相信任何一个世界意识了，你应该也是，不用在我这里装。”
陈酒沉默了，这么些天的相处，他看得出来0031的确只是一个单纯得有些傻的小孩子。
一点点小事都能咋咋呼呼半天，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又乖，又可爱。
就是当年的1814想伪装成的那样。
当年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以为那是真的天真，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1814的演技有多拙劣。
偏偏自己愚蠢的相信了。
歧屠说的没错，从那之后，他再也无法相信世界意识。
哪怕他明明知道0031不是坏孩子，也会在某个瞬间突然疑神疑鬼它是不是真的和它表现出来的一样。
PTSD，歧屠用这个医学术语来解释这种现象。
陈酒敛了神色，眼底多了半分冷漠：“你说得对，准备怎么做？”
歧屠说：“0031这里存在的所有关于覃夜的数据信息我都打算清除，0031的记忆也是，我不会做的太明显，0031还是会以为是自己抹掉的。”
“你带覃夜离开后0031会渐渐忘记他，这个过程是递进的，0031自己不会察觉到，它只会记得自己找到过一名叫陈酒的补洞师，帮它修补了被女主破坏了的世界。”歧屠在“女主”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陈酒眉眼一跳。
歧屠平静地说：“毕竟女主确实出现过问题，对吗？”
陈酒想起女主的那次ooc。
“......上面不会很关注0031这种初批次低等世界，但我们不能赌，所以各方面都要考虑到，”歧屠停顿一下，说：“总归我不会害你们。”
陈酒的视线虚虚地落在半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岐屠的声音还是他招牌的无精打采，语气却沉了一些，“我理解，毕竟当时我没有帮你。”
陈酒不置可否。
最开始他求过很多人帮忙，那个时候他的性格还很讨喜，遇到的事又太过沉重，很多人可怜他，动了恻隐之心帮他。
歧屠没有。
他是陈酒第一个去求的人。
人在遇到灾难时，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往往是可以信任的，是一定可以得到帮助的，歧屠在当时的陈酒潜意识里就是这样的存在。
因为在陈酒看来，歧屠是站在覃夜这一边的。
他到现在都记得他敲开歧屠工作区的门后，歧屠当时说的话。
［我不会帮你，］天生阴沉又暴戾的青年恹恹的，浑身都在说我不想理你，［没有必要。］
......
“当时的事，我不会跟你解释什么，但是陈酒，不管你信我或者不信，我现在说的话你记清楚，”岐屠加重了语调，“一定要记清楚。”
陈酒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掀起眼皮：“你说。”
“覃夜和其他的任务对象不一样，他现在是混沌的意识形态，能留在这个世界是因为世界意识给了他暂住的权利，一旦失去这个权利，他就会消失。”
陈酒的瞳孔倏地收紧：“消失？”
歧屠像是看到了他的表情，举起0031的胳膊在胸前摆了个叉：“这个消失不是说他真的会消失，他只是无法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了。”
陈酒皱了皱眉，等歧屠的下文。
“会有一个媒介保存着消失的这一缕意识，媒介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一定在他消失的地方，你得找。”
“陈酒，你要带着那个东西，回来。”歧屠把最后两个字说的很重。
“虽然我觉得没必要说，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这个世界的覃夜是意识，只是意识。”他借着0031的眼睛看陈酒，嗓音是机械一般的平静无波。
陈酒攥紧拳头，冷声说：“不需要你提醒。”
“那就好，”歧屠背着手，0031一张傻白甜小脸愣是给他搞出来一种高深莫测的深沉意味，“虽然过去了十年，但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补洞师完成任务后是不能在任务世界多待的吧？我不知道你具体能待多久......”
“一个星期。”陈酒突兀地开口，声音有些哑。
“一个星期......够了，意识消失用不到一个星期，”歧屠四下看了看，“这个世界是星期几？”
陈酒脱口而出：“星期六。”沈迟夜这周去公司的第二天。
“你的任务今天完成，我也会在今天消除覃夜在这个世界的一切，你的一个星期从今天开始算，到下个星期五，你都要和覃夜待在一起，”歧屠强调一句，“我说的待在一起是指你们要处在同一个空间，知道吧？”
一个星期......陈酒有些烦躁：“知道。”
岐屠注意到他的情绪，沉了沉嗓子：“拿到媒介就回来，要快，你应该也不想耽误时间被上面注意到吧？”
陈酒在心里骂了好几句，还是烦。
歧屠安静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某种令人不太舒服的细小电流声：“好了，最后告诉你一...滋...句，意识...刺啦...不...滋...止一个......”
陈酒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然而小男孩却晃了晃，空洞的眼睛慢慢恢复神采，闪着干净清澈的光。
那是0031的眼神。
陈酒一下坐了回去，脑袋深深地埋进臂弯，浑身散发着焦躁又无奈的气息。
意识不止一个。
他早该想到的啊......
正面扛住世界崩塌的冲击力与挤压力，覃夜那么强大的身体都碎了，何况是意识呢？
......
0031有一点点担忧。
它发现它大哥又开始不像大哥了。
而且一直拿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它，0031词穷不知道怎么形容，只知道那目光很吓人。
“大，大哥，”0031小碎步往陈酒那边挪，“您您您怎么这么看着我？”
陈酒眼睛一眨不眨，静静地说：“崽，你没发现？”
0031头发都炸起来了：“发发发现什么！”
陈酒伸出手指一晃：“你的胳膊回来了。”
0031先是一愣，接着想起来，自己就是因为发现胳膊回来了才兴冲冲地来找它大哥的，然后，然后......发生什么了来着？
它下意识地问出声。
陈酒咬了咬唇，轻声说：“你开心得晕了过去。”
0031惊呆，卧槽它这么丢人？？
被自己窘得遁走的0031没有注意到陈酒复杂的眼神。
它一走，陈酒又把脑袋埋在了臂弯里，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慢慢挺直了脊背，眼里闪过一丝凌厉。
覃夜需要醒过来，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不该被忘记，他还有那么多要做的事......他必须醒过来，而不是永远被困在这些小世界里，扮演着那些遵循设定，接受束缚的角色。
那不是他。
......
晚上六点左右，沈迟夜回来了。
想明白的陈酒从厨房探出头，对正站在玄关换鞋的男人笑嘻嘻地打招呼：“你回来啦！”
沈迟夜顿了顿，走进厨房，在水池里洗了洗手，转了个身站在陈酒身边，狐疑问：“你怎么有点开心的样子？”
陈酒锅铲使的飞起：“因为想明白了一些事。”
沈迟夜眉毛一挑：“又想通了一些事？”
陈酒嗯一声。
沈迟夜哼笑：“自我调节能力这么好？一点儿不准备告诉你男朋友为什么事糟心？”
陈酒把翻炒得很充足的肉片盛进中心印着小叶子的盘子里，动作很熟稔：“才不告诉你。”
沈迟夜嗤一声：”别人家的小朋友一发愁就跟男朋友说，你不说，你还气我。”
陈酒斜他一眼。
沈迟夜熟练道：“我可就爱死你这样了。“
陈酒锅铲指着盘子，指挥道：“别贫，端菜。”
沈迟夜老老实实托起盘子，嘴里却不老实，端着奇奇怪怪的腔调说：“啊我亲爱的小酒儿，你看看我是多么的任劳任怨，这么听话的我难道不配得到奖励吗？”
陈酒被逗到，凑过去亲亲他。
沈迟夜得寸进尺：“不行，我觉得这个奖励不太够。”
陈酒看他一眼。
沈迟夜一脸我必不会被糊弄。
陈酒眯眼，伸出一根指头戳他，意有所指：“是不是想吃肉？”
沈总裁真男人，理直气壮为自己争取福利：“阳丨痿才不想吃肉！”
陈酒：......
简直想为男朋友的真实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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