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柳白鹤把完脉之后,慢慢将手收回去, 然后才张嘴对旁边伸着脑袋的林二柱说道, “令公子的身体挺好的, 他小时候应该是生过大病,但是救回来之后家里面养得不错,到这会儿已经无碍的, 这个天在院子里面读书还是能扛得住的,只要穿多点, 不会轻易受凉的。”

    林二柱和林郁两个人都惊呆了,这不愧是神医啊,一把脉连林郁小时候生过一场差点要命的大病都知道, 林二柱立马好奇地问,“柳神医,您这一手把脉的功夫简直出神入化,连郁儿小时候的病都能把出来, 算算都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柳白鹤谦虚道, “雕虫小技,人若真是生过大病,这脉搏是会有些变化的, 我也是瞧多了总结出来的, 不是因为令公子身体还有隐患的原因, 你不必担心。”

    林二柱笑着说, “我没这个意思, 单纯是感叹柳神医的医术, 对了,柳神医,那郁儿几个月之前感染的风寒,如今好透了吗”

    柳白鹤点点头,“已经无碍,不会影响之后的考试的。”

    林郁在一边附和道,“柳神医说的对,爹,您看,我就说我已经完全好了吧,而且,神医刚刚也说了,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在院子里面读书也是可以的,所以您就不要再担心了,就同意我的想法吧。”

    林二柱还是有些犹豫,他问柳白鹤,“柳神医,您刚刚说他在院子里面读书没问题,可是指的照他所说,直接打个不扛风的木棚子,在里面一呆一天,还是仅仅是说,一时半会儿在外面呆呆不要紧”

    柳神医回答,“哈哈,自然是第一种,孩子有一颗不怕苦的向学之心,你应该支持才对,若实在不安心,我待会儿给你写个方子,你拿着买了药每日熬了给他喝下去,这样更是无忧了。”

    林二柱这才松了口气,“那就谢谢神医了,您都这么这么说了,我就去找人给这小子搭棚子。”

    林郁也很开心,对柳白鹤道谢,“柳神医,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帮我劝我爹,他定是不会愿意。”

    柳白鹤捋了捋胡须,“哈哈,不必道谢,你师父和我是忘年交,帮你就是帮他,都是应该的,对了,以后你也别喊我柳神医了,你师父唤我柳伯伯,你就跟着他唤我一声柳爷爷吧,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去找我便是。”

    林郁也上路子,立马就喊了一声,“那就谢谢柳爷爷了,以后晚辈无事也会经常去拜访您的。”

    柳白鹤满意地笑了,然后问道,“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过你师父,他自从去了白鹿洞书院之后就没有回过京城,他在书院过得可好身体还康健吗”

    林郁点点头,“师父一切安好,我出来之前他还和我爹喝了顿酒呢,挺精神的,他平日里除了书院的事务,便是研究研究古籍,练练字,还算自在。”

    柳白鹤笑了,“这小子,离了京城倒是不像以前那样天天把自己忙成陀螺了,还知道喝酒练字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看来收了你这个徒弟之后,他整个人变了不少。”

    林郁不好意思了,确实刚到书院的时候,大家口中的刘山长是一个严肃,铁面无私的人,但是自己当了他徒弟之后,就发现刘山长根本不像大家说的那样。

    事实上,他真得很会为别人考虑,就拿这次来说,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就已经将京城里自己有可能用到的人脉给总结出来,在临行前毫无保留地交到了林二柱手上,父亲对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所以柳白鹤突然说出是林郁改变了刘山长这话的时候,林郁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是就太过自满,不是又过分生分,都不好。

    柳白鹤也没管林郁会没回答,他继续说道,“不知你师父有没有和你说过他的往事。”

    林郁满头雾水,“什么往事晚辈不知柳爷爷是指的哪一件”

    柳白鹤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你这个模样,他应该是没说了,也是,他自己都想忘了的事情,怎么会同你说呢,平添伤心,但是老夫要做一次多嘴的人,也希望你听了之后,对你师父更孝顺一些,他也是个可怜人。”

    林郁严肃起来,“还请柳爷爷直言。”

    柳白鹤便娓娓道来,“你师父去白鹿洞书院任山长之前,大多数的时间是在京城渡过的,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这些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

    看见林郁点头之后,他继续说道,“他生于书香世家,即使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是家风清正,自幼便有机会饱读诗书,他又生得聪慧,所以很得家里看重,想好好培养他,这培养不仅是指让他读书考科举上,还包括娶亲生子。”

    “你师父十五岁时,他家里人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当时他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了,大家都知道他前途无量,所以不少人家主动托人上门说亲,这定下来的亲事,便是从这里面挑的。”

    “这女子的爷爷是当时朝中的正一品大员右丞相傅籍,爹是正三品资政,她又是家中嫡长女,可以说是京里除了皇家公主郡主之外,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再加上她知书达理,蕙质兰心,所以你师父的家人在傅家亲自来人没多久之后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估计你们光听我之前讲的事情,会觉得这哪里是伤心事,明明是觅得佳妻,该春风得意才是,那时候,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但是,傅家却瞒了一件大事,瞒了十几年。”

    “你师父师母十五岁那年定亲,十八岁成婚,婚后两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一日你师母就将从出生便藏着的秘密告诉给了你师父,那就是她患有心疾,而且是娘胎带出来的,无药可医,傅家人为了她的名声考虑,所以从未将此事宣之于众,而是自己家里面偷偷寻摸名医,为她诊治,这无论是大夫还是珍贵药材,对于显贵的傅家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所以这事还就真的顺顺利利地瞒到了了你师母自己主动说出来。”

    “傅家也是真正的为孩子考虑的人家,为嫡女选了你师父这样的虽家世不显,但是人品贵重,前途光明的夫君,只盼着他们女儿能过舒心的日子。他们想的确实不错,你师父人品贵重,非常爱护妻子,那日他知道你师母患有心疾之后,毫无责怪之意,第一件事就是心急火燎地来寻我,希望我给你师母诊治,还请求我先不要将此事告诉他家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时去为你师母诊脉调整药方,虽说不能根治,但是病情稳定地不错,平日里只要保持心平气和,看上去和常人也无大碍,他们夫妻都挺开心的,觉得这样子就满足了。”

    “有一日我照常去给你师母诊脉,摸出了喜脉,若是身体康健的夫妻来说,这喜脉无疑是大喜事,但是对你师父师母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你师母的身体基本上无法顺利将孩子生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乘着孩子还小,就喝药流掉,你师父是同意这个办法的。”

    “但是,你师母坚决不肯,甚至以死相逼,没办法,这孩子只能留下,那之后,你师父更是日日小心,我也是隔三日就去诊次脉,你师母自己也配合,保持心情平稳,让吃什么就吃什么,从不叫苦。”

    “这样小心翼翼了八个月,你师母的身体撑不住了,她早产了,你师父一大家人都盼着这孩子呢,早就备好了稳婆,可惜你师父知道光有稳婆肯定不行,所以你师母刚进产房,他就忙不迭地来找我过去。”

    “我们两个这样子急匆匆地要进产房,你师父的娘不愿意了,说产房里面,外男怎么能随便进,实在被逼急了,你师父才将你师母有心疾的事情说了,在一家人震惊的时候,趁机就和我两个人进了产房。”

    “进去的时候,你师母已经昏厥了,我用银针给她吊命,好一会儿,才悠悠转醒,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师母拽着我的手求我别管她,保住孩子。你师父听到了,急得跪在床面前,求我别管孩子,保你师母,可是我无能,他们两个的愿望,我一个也没实现,最后,一尸两命,你师母和孩子一起走了。”说到这里,柳白鹤仰了仰头,想让自己别丢脸流泪,可以说这件事情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每每想到都无法释怀。

    林郁认认真真地听完了柳白鹤的话,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听到一尸两命这个词之后,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他没想到自己的师父还有这样一段痛彻心扉的往事。

    他哽咽着问道,“那后来师父如何了”

    柳白鹤叹口气,“你师父那倔性子,你师母去世之后,他便对天发誓,此生不再娶续妻,他要守着自己的妻子孩子的灵位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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