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那个锦囊被燕笙无意间弄丢,她和裴云之间的联系也就此断开。

    燕笙至今没有领会裴云的深意,柳月娘虽是父母失和主因,但具体做过些那些恶事,燕笙并不甚了解。

    母女两一脉相承,都惯于装贤良淑德,楚楚可怜。燕笙前世也是在谢菀死后,才发觉柳月娘和沈碧清狐狸尾巴。

    一个为权势富贵,一个为陆谨之。

    当真是深藏不露。

    燕笙心中冷嗤,回神看向谢菀,见她面色如常,并不十分受打击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父亲做事实在矛盾,一会情深似海一会朝秦暮楚,她只怕母亲还惦念着他,必然伤心伤情,但此刻母亲并无愤恨之状,想必是放下了。

    “大人,老夫给姨娘开一副安胎方子,按时服用便可。”燕笙满心郁结时,一旁太医将药箱收好搭在肩上,朝沈兆越恭恭敬敬道。

    “劳烦陈太医了。”沈兆越颌首,指使候在外间的小厮道,“墨书,带陈太医去管家那拿诊金,再送太医出去。”

    “是。”片刻后,一个瘦削机灵的青年男子进来,屈膝行礼后,引着太医出了内室。

    “老爷,我不过是有孕,身体并无甚不适,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从宫里请太医。”柳月娘蹙起娥眉,一副羞惭懊恼的模样。

    “月娘,怀胎不易,请太医多看顾些也是应当的。”沈兆越侧身,清俊的脸上浮现温柔的笑。

    于此同时,他的脑中涌现一阵晕眩感,朦胧中似乎有个声音控制着他的思绪行为,让他对着柳月娘,即使内心深处隐隐抗拒,也不得不温柔以对。

    那笑容实在太过惑人,柳月娘怔怔地望着他,神情恍惚。

    在谢菀和燕笙看来,两人这幅表现真是郎情妾意极了,也刺眼极了。

    看着谢菀微微泛白的唇色,燕笙上前,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

    谢菀手心微微一颤,回握燕笙的手,涣散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决。

    ……

    谢菀回芳华院,燕笙独自一人散步回芙蕖院,她想着柳月娘的事,越想越觉得被一场阴谋裹挟。漫无目的地顺着青石小道向前,不知走了多久,回过神抬眼一看,竟然到了芷兰院。

    日头正好,照的院子里几株梨树嫩绿的新叶几乎泛着光,鸟雀发出细小清脆的叫声,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致。

    燕笙心情不由自主轻松许多。

    她缓步往院子里走,没走两步目光落在梨树下,一个清瘦的身影在在栽种什么,燕笙一眼就辨出那是裴云。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掐紧提起,燕笙想到前世裴云说的那番话,又想到摄政王手段超乎常人,会不会他现在就知道柳月娘在密谋什么呢?

    心跳如鼓,燕笙走近梨树,在离裴云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犹豫着怎么开口。

    “五小姐?”

    一道清冷的嗓音自前方响起,裴云发现燕笙,侧身看向她。燕笙吓了一跳,微微睁大眼,为了掩饰心虚故意转移话题道,“阿云妹妹,为什么又叫我五小姐,不是说好喊我的名字吗?”

    裴云不紧不慢站起身,听了这话,微蹙起眉,滞了片刻,低声道,“阿……笙,今日怎么有空来芷兰院?”

    “我从月姨娘那回来,四处散散,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儿。”裴云眼瞳漆黑,目光沉静,看人时太过专注,让人不由自主紧张。燕笙别有心思,更是慌乱,前因后果全是据实相告,顾左右而言他,“你在种花?”

    裴云不语,燕笙视线投向泥地里几株细弱的绿苗,心里暗赞自己机智。

    “这是什么花啊?”燕笙对品弄花草没有兴趣,也不怎么了解花卉,好奇地问。

    裴云性情冷清,怎么会喜欢养花,还亲自动手?

    “这是玉簪花。”裴云轻声道,他垂下眼,细长的睫毛在微风中轻颤,像翩然欲飞的蝶。

    莫名的,燕笙觉得他说“玉簪花”时的语气十分伤感,追问道,“阿云妹妹,你很喜欢玉簪花?”

    闻言,裴云神色有些恍惚,似乎陷入了什么久远而美好的回忆中,眼神眷念,在燕笙觉得他会一直沉默时,他开口了,“我的母亲很喜欢。”

    他说完,自己都有些讶异,眼中划过一丝懊恼。

    母亲?燕笙努力回忆摄政王生平事迹,可惜前世她久居深闺,对摄政王旧事知之甚少,并不知道他母亲什么情况。不过看他的表现……想必和母亲关系很好吧?

    “玉簪花高洁美丽,阿云妹妹的母亲喜欢玉簪花,想必一定一样美丽吧。”燕笙绞尽脑汁想话来附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了讨未来的摄政王开心,还是为了让少年脸上难以掩饰的忧伤少一些。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和我谈弄花草,夸赞我的母亲?”裴云见燕笙两手揪在一起,不时掐掐手指,满腹烦恼呼之欲出。他也是心思机敏之人,明白她肯定有事相求又难以开口,索性直接问道。

    燕笙一听果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良久才道,“阿云妹妹,我来是想问你……”说了一半,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眼直直地看着裴云,目光闪烁,像一只怯懦的奶猫。

    “你说罢。”裴云见状,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疑惑,单纯直率如燕笙,有什么事会让她开不了口?

    “你知不知道月姨娘有什么异样?”燕笙鼓起勇气道,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裴云。

    裴云向来淡漠的脸色微变,错愕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又恢复淡然的神情,好整以暇问,“你想知道什么?”

    燕笙左右看看,一把拉住裴云的胳膊,“我们进屋说。”

    她的举动太过熟稔,裴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燕笙被他冰刀一般的视线扫过,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讪讪松开握住他胳膊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内室。

    候在门边的阿若见了燕笙,以及她身后神色无奈的裴云,心中毫无波动。五小姐最近来他们芷兰院,就像回自己院子一般自然,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劳阿若动手,燕笙自己关好门,而后走到桌案边坐下。

    “隔墙有耳,我们两个说话要小心些。”她掩耳盗铃地解释,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又不是什么秘闻。”裴云眉梢轻扬,他还不能自在的喊燕笙名字,轻咳一声,镇重道,“奉劝一句,不管做什么,好或者坏,首先自己要若无其事。”

    燕笙满面茫然地点点头。

    “你的心虚刻在脸上,一看便知,连自己都骗不过,怎么骗别人。”叹了一声,裴云难得耐心地剖析道。

    燕笙这次终于领会到一些深意,摄政王不愧是成大事者,小小年纪,这个心境就非常人能比啊!

    见燕笙半懂半不懂,魂游天外的模样,裴云内心涌上一阵挫败无力感,如果他是夫子,恐怕要被这样不受教的学生气死了。

    转念想到正事,裴云心中愕然,他竟然被她带偏到这种地步,不由正色道,“梧桐苑到底出了何事?”

    燕笙把今日见闻尽数告知裴云,一字一句十分详实。

    闻言,裴云眉头越皱越深,那张略显青涩的秀丽面庞有种超乎年龄的成熟镇定。

    “怎么了?”燕笙见裴云眉宇笼着一团疑云,不由问道。

    难道她说漏了什么?

    “柳月娘不可能有孕?”裴云抬眼,白皙精致的面庞在室内微暗的光线里愈发显得缥缈脱俗,燕笙有一霎那的目眩神迷,却被他接下来说的话惊到呆在原地。

    仿佛雷劈一般,燕笙好一会才能开口,“什么?”

    这时,裴云却沉默不语,气氛渐渐沉郁,压抑蔓延。燕笙毫不避讳地盯住裴云,裴云并不闪避,燕笙发现自己并不能看清他在想些什么。

    即使她怀有前世记忆,她也并非掌控全局的天神,她摸索着一步步前进。因为裴云前世对她莫名的善意,她把他当做一个可以信赖的战友,可他对她的善意到底何时开始,为何开始,她并不知晓。

    裴云像一团迷雾,从她并无了解的地方来,又去往她并不了解的地方。

    燕笙有那么片刻的慌乱,她疑惑到底能不能信任裴云但看着他漆黑沉静的眼,她就油然而生一股安心,她毫无缘由地认定,他是可信的人。

    “你问我这么多,我也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信我?”裴云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他仿佛能读懂燕笙的心声一般,用四月暖风般的嗓音,问出锋利如刀,直击要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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