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妹,你的香包看着很精致呢。上面绣的什么图样啊,能给姐姐看下吗?”
燕笙可以肯定这个香包不同寻常,但她装的面不改色,一副只是看上香包精致,想要据为己有的天真样子。
闻言,沈碧清微蹙的眉头渐渐展开,她微微一笑,轻声道,“只是妹妹闲来无事随手做的,姐姐喜欢我膈天再做一个送给姐姐好了。”
她秀丽的面孔在日光下愈显艳色,燕笙觉得她似乎漂亮了一些,具体却不知道变在何处,定睛一看,才发现变化的是柳碧清的皮肤。
她本来皮肤虽白,却有些斑点,一眼看上去不是很清透。现在她皮肤上斑点全数消失,而且白里透红,有种似雪的晶莹感。
燕笙很奇怪,短短时间她的皮肤怎么会变化这么快,虽说保养对皮肤有所助益,但也不至于一日千里啊。
“那就谢过妹妹了。”燕笙压下心头的疑惑,与沈碧清周旋。
沈碧清轻笑一声,正好李嬷嬷喊两人过去,燕笙看了沈碧清一眼,两人一前一后回去继续练习仪态。
直到天际擦黑,李嬷嬷才叫两人停下,不疾不徐道,“今日教导暂且到此,两位小姐都学的很好,明日老身还会来教习,晚间请小姐有空继续练习,以免遗忘。”
“辛苦嬷嬷了。”沈碧清变着法的展现自己温婉形象,燕笙知道她想在李嬷嬷面前争取好印象,那么太子妃之位或许会多一分胜算。燕笙并无相争之心,只淡淡朝嬷嬷一笑。
李嬷嬷暗暗点了点头,心道,果然谣言不可尽信,偏颇甚多。她没来沈府之前,有所耳闻沈家嫡女性情顽劣,不守礼仪。今日一看,燕笙却是性情脱俗,做事不争不抢,有高门之风。
传闻其母谢氏在闺中时就因善于经商,德行出众而名满沧州,沧州儿郎有口皆传,易得千金宝,难求谢氏女”,燕笙不愧为谢氏之女,果然与众不同。
虽说表侄女特意来求,让她多多关照沈碧清,但沈碧清美貌不足,又谄媚于外,暗藏狐媚,更兼出身实在太低,绝非太子妃资质。
且不提陈贵妃为人苛刻,就是太子……
想起那个青年近些年来做的荒唐事,李嬷嬷心中一阵窒闷。
她也算看着太子长大,幼时明明懂事听话的乖孩子,成年后行事却愈发乖戾,手段狠辣,往往令人齿冷。
看着形容曼妙的两个年少女郎,尤其沈碧清难掩期盼,李嬷嬷忽生一股同情,这偌大宫廷,看似锦绣繁华,实则是金玉牢笼,困住多少女子一生。
谢菀看训练结束,带着侍女给李嬷嬷包了辛苦费,留李嬷嬷在沈家用晚膳。
“谢夫人,老身还要回宫伺候贵妃娘娘。”李嬷嬷福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
“小女顽劣不受教,着实辛苦嬷嬷了。”谢菀出身高贵,但对奴仆一视同仁,并无分毫轻视之心,因此言语都十分亲切妥帖。
“小姐很是聪慧,一点就通,夫人不必忧心。”李嬷嬷抬眼看向谢菀,见她肤色莹润,貌若仙姝,形容大方又不失温婉。心中赞叹一番,转念想到那个女孩儿,与其相貌有七八分相似,已知将来必然艳色非常。
太子殿下似乎更喜欢爽朗女郎,这沈燕笙,不知会不会入了他的眼。
可也太过年幼……李嬷嬷只和燕笙短短相处几个时辰,已经看出她并不适合宫廷,而且她也没有选妃之心。
如果按她今日表现的性子,必然会在筛选中犯错,还没见到太子便已被礼部划出名单。至于沈碧清能否入选,李嬷嬷也只能尽力为之。
想到柳月娘声泪俱下的哀求,李嬷嬷重重叹了一声。这个表侄女实在心气太高,从那样的地方爬上来犹嫌不足,竟然还想一步登天,把女儿送进东宫。只是东宫虽好,却绝非一般人能进。
富贵自然滔天,也要有那个命享不是。
在侍女的带领下,李嬷嬷出了沈家,上了回宫的马车。
她拨开帘子望着青石大街上渐多的摊贩,听着夹杂热气的哟喝声,眼神无比眷念。
自她入宫,三十多年来,再没机会享受这最普通,这温暖的人间欢喜。
是福是孽,尤为可知。
——
因为训练太累,燕笙晚膳便在芳华院用了。
谢菀在饮食上十分精细,燕笙吃的十足饱,趴在桌子上打哈欠。
“芙芙,今日学的很好。”谢菀摸着女孩儿柔软的黑发,柔声道。
“母亲,我可不比沈碧清笨。”燕笙往谢菀身边凑,握着拳头挥了挥,孩子气地说。
“我的芙芙是天下最聪明的女孩儿。”谢菀看着燕笙,目光柔的几乎要滴出蜜来。
她失去言玉后,芙芙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所以她对她有求必应,尽力给她最好的。但在有些事上,又对她严苛的过分。
好在芙芙一向很听她的话。她根本不能想象,芙芙流泪的模样,所以,她费尽心思,不过是想让芙芙能嫁一个谢家可以掌控的儿郎,永远幸福快乐。
可是现在,芙芙即将入宫待选太子妃,她根本无力转圜。谢菀眼前酸涩,轻声呢喃,“芙芙,母亲对不起你。”
燕笙打了个激灵,立刻清醒了,她站起来,上前抱住谢菀道,“母亲说什么呢?”
“太子选妃一事,母亲让你身陷两难了。”谢菀捏着燕笙的手,愧疚道。
“又不是母亲设计我入选的。”燕笙有些头疼,谢菀有一个致命缺陷,就是发生什么事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样精神压力大,很容易伤怀。
“母亲别想太多,我在选侍时故意表现差点不就行了,您放心吧,我会做的不露痕迹。”燕笙早已计划好,反正她根本不会入选,心中毫无负担,露齿一笑道,“母亲别自责了,总是皱眉就不美了。”
谢菀被她逗笑,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轻松许多,“你啊……竟然取笑母亲。”
她作势要掐燕笙的腰,燕笙最怕痒了,吓的连忙往谢菀怀里躲去。
等谢菀把燕笙抓出来,母女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
燕笙和雪枝回芙蕖院已是戌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远远便看见门边一团暖光随风左右摇动。走近了,却是香茗打着灯笼在门口等着。
“小姐,雪枝姐姐,你们回来了。”香茗把灯笼插在门栓缝里,蹦蹦跳跳准备迎上来。
谁知道她站了太久没动弹脚底发麻,步子一个迈大,身体顿时失衡跌了个仰倒。
“哎呦,好疼。”香茗痛呼一声,燕笙和雪枝的笑顿时僵在脸上,两人连忙去扶她。
“没事吧。”雪枝握住香茗的胳膊,语气因焦急而有些不稳。
“没事。”香茗蹲着拍了拍衣裳下摆,缓慢而艰难地站了起来。
扫洒的小婢女本来打着盹儿,听到这番动静,霎时惊醒了,看到香茗龇牙咧嘴的表情,觉得太过逗趣,忍俊不禁。
香茗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笑话,恶狠狠瞪了那小婢女一眼,又悄咪咪地偷窥燕笙,发现她并没有生气,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在雪枝搀扶下一跳一跳进了内室。
燕笙本打算去找裴云说说沈碧清的异样,顺便旁敲侧击太子妃大选之事他的看法,可被香茗这么一闹腾,竟然忘了这事,等收拾好准备入寝时才想起来。
她也不脱衣裳了,躺在床上胡乱地想。
昏昏欲睡时,却听得外间屋门传来细小而规律的敲击声。燕笙心中一跳,没过多久,便听到雪枝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拨弄门栓声。
燕笙竖起耳朵,听见雪枝在问,“谁啊?”
“是我,阿若。”燕笙远远听到这一句,感觉额头青筋都跳了跳,阿若来了,必然是裴云有事找她。
她系好外襟带,刚穿上绣鞋,雪枝已经敲响了门,“小姐,你睡了吗?”
“还没睡着呢。”燕笙咳了声,提起嗓子道。
“阿若来了,说表小姐有急事找您。”雪枝长话短说,“您是现在去见表小姐,还是明天再去。”
“既然没睡,我现在去瞧瞧罢。”燕笙哪里睡得着,裴云此举简直正中下怀。
她收拾好出来,见到阿若坐在外间椅子上,正和香茗大眼瞪小眼。
“表小姐也就算了,你懂不懂规矩,大晚上敲门敲的跟催命的似得,我刚睡着,被你生生吓醒了。”香茗看来气的不轻,咬牙切齿瞪着阿若。
“我看你才是不懂规矩,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对着姐姐大呼小叫,原来你们小姐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嘛?没得落人口舌。”阿若两只胳膊搭在一处,气势汹汹。
香茗也不甘示弱,因此便有了燕笙看到的那副画面。
燕笙不知前因后果,见两人斗鸡一般,你看我,我瞪你,浑然忘我,竟然连她出来也没注意到,捂嘴咳嗽了几声。
听到声音,阿若才回过神来,朝燕笙这边看来。
“五小姐,我家小姐找您有事。”他行了一礼,终于想起正事。
“走罢。”燕笙转身朝香茗做了个休战的手势,香茗蔫了,阿若和燕笙往外走,临出门前朝香茗做了个鬼脸,把香茗气的直跺脚。
……
芷兰院里,裴云独自一人下棋。
黑棋白棋各占一半疆土,谁也不能更进一步。
就像他现在一般,进退两难。
对要不要插手燕笙太子妃大选一事,陪裴云仍是执子难下。
叹息一声,裴云闭上眼,晦涩烛光中,秀致的面孔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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