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寒问手执一桃花图样,伏在桌案上仔细描摹,他最近几日吃睡都在书房,不曾踏出门外一步。
严路端上一壶新沏的热茶进来,见郑寒问刻苦伏案便提醒道:“世子,茶来了,先歇息一下吧。”
郑寒问将桃花最后一瓣勾勒,长舒一口气,朝后仰去,整个人松懈下来。
严路将茶满上,双手奉上:“世子,喝茶。”
郑寒问随手接过,稍稍吹散了茶盏上升腾的热气问:“那几位绣娘的饭食可否准备好了?”
“世子放心,那几位绣娘皆是京城中手艺数一数二的,您吩咐下去,府上人自然不敢怠慢。”
闻言,郑寒问满意点点头。
“您之前派出去的人方才回了消息,”严路觑着郑寒问神色小心道,“周海逸这阵子往程府去的勤,隔三差五便往程府跑,几乎每次都鼻青脸肿的出来。”
“他这是做什么,”郑寒问抬眸,疑惑不解,“还鼻青脸肿的出来?”
“听说周海逸有意要在秋日的比武大会上拔得头筹,所以特请了程家大小姐指教。”
郑寒问刚入口的茶汤没咽好一口全喷了出来,湿了桌案图样,郑寒问气急败坏,没好气的放下茶盏:“他疯了不成!”
亲自执了毛巾将图纸上的水渍吸干,还好图样晕的并不严重。
“我对他也有几分了解,书呆子一个,去比武大会怕是给人垫脚都多余,怎么还想拔得头筹。”
郑寒问脸上露了些许不屑之色,无奈笑着摇头,认定他这般自不量力就是飞蛾扑火。
笑话归笑话,提到周海逸忽又想到缘卖会时他和程茵聊的投机,气更是不打一出来,对周海逸的讨厌又增了几分。
心想着,他这么殷勤的去程府,看来是打着比武大会的幌子接近程茵,醉翁之意不在酒,想不到这姓周的花花肠子还不少。
郑寒问将帕子一丢,咬牙切齿道:“将我的剑取出来,久不伸展,身子都僵了,今年比武大会,我也去凑凑热闹。”
说着,郑寒问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这个消息让他越发按耐不住,程茵现在对他十分排斥,可以说周海逸近水楼台,让他不安。
思来想去不得不剑走偏锋,用他早就想过的下下策,突然侧头瞥过严路,朝他神秘的招招手。
严路凑上去,郑寒问在他耳边低声碎言,随之严路的眼睛越睁越大,堪比桃核。
“世子,这恐怕不妥吧……”严路为难道。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实在无法,只能出此下策,你且听我安排就好。”
严路心里有些不踏实,可郑寒问的命令他从不违拗,只缓缓道:“是。”
***
玉筝缓缓行过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路,静立在树荫斑驳的阴影下,远远望着郑寒问书房方向,脸上阴情难辨。
“表小姐,这会儿天气炎热,不如先回房休息,等到稍晚一些再出来。”丫鬟说着,抬了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玉筝冷眼朝身后瞥了一下,厌恶神情立现,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心里已经暗自嗔怪小丫鬟的打扰。
玉筝转眼又换了一副随和神色,扭过头来问小丫鬟:“之前听你说,表哥病重,是严路从程府将他接回来的,那你可听说表哥在程府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千真万确是晕倒在了程府,”小丫鬟一顿,“奴婢也只是听说这些,细节都是严路经手的,表小姐何不去亲自问问严路。”
玉筝心里冷笑,严路的嘴向铁炼的一般,想从她那里问出什么,简直是天方夜谭。
“世子从外面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可打听清楚了?”
玉筝目光又移回书房方向,说来心底奇怪,似乎郑寒问忽然对她冷淡了许多,一夜醒来对府中人下了令,没他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他书房所在院子半步。
侯爷和老夫人自不必说,闲来无事也不会去书房叨扰,下人们更是不敢,思来想去这命令像是对她自己下的,尤显尴尬。
若不然她也不会整日只在这里遥望却不敢踏入后院半步。
丫鬟嘴碎,殷勤道:“听说都是京城中手艺上乘的绣娘。”
“绣娘,”玉筝不明所以,但心却稍稍放下,原本外面传言这些女子是侯爷给郑寒问择的通房,眼下看来,皆是无稽之谈,“他找这么多绣娘做什么。”
“既然是绣娘,想来世子是要安排重要的绣活儿吧!”
玉筝越发不解:“什么绣活还要表哥亲自安排。”
实再想不通,玉筝眼珠一转,又提前摆出一副随和笑意,拉着小丫鬟的手:“这事儿还真新鲜,我倒是更好奇了,我来府中不如你时间久,自然也不如你懂得多,有些事还要多劳烦你。”
小丫鬟被吹捧的心花怒放,得意忘形的笑起来:“表小姐放心,奴婢定然帮你把这件事打听清楚。”
***
是夜,梆子才敲过三声,整个京城早就陷入宁静。
月亮高悬,满天繁星,偶有人家门前点着灯笼,发出幽幽的光。
程府对面不远鹤立的鼓楼上,几颗黑布包面的人头若隐若现,身子隐在暗夜的阴影中,各个双目皆如鹰目般灵光,无一不盯着程府院内。
“世子,现在安静了,何时行动?”
严路轻声低语,在月黑风高的夜色中更显低沉。
郑寒问穿着一身夜行衣,只露着眼睛在外,沉吟片刻,郑寒问朝身后几人吩咐道:“一会儿你们在身后给我做掩护,我翻墙入程府,若是被程府的人发现你们便设法将程府护院引开。”
“是。”身后几人齐齐应下。
好歹是侯府平日养的高手,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身着夜行衣鬼鬼祟祟的企图翻墙入院还是第一次。
虽然不愿也无可奈何,谁让吃的是侯府的饭。
其中有人大着胆子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守护世子,可程家程姝十分难缠,若被她碰上,恐怕想要脱身要费一番周折。”
“莫担心,”严路接话道,“我已经打探过了,程姝今日不在府内。”
想到此,郑寒问的底气也连带着提升了几分,只要程姝不在便好办。
前世他曾与程茵回程府小住过几日,府内地形还算熟悉,这一趟他势在必得。
稍许,一行人从鼓楼溜下,沿着房檐的阴影处快步轻声行走,后院有处矮墙,严路靠墙蹲下,郑寒问脚踩在了严路肩膀将头露出檐角,见院子安静,漆黑一片,长腿一伸,跃进院中。
步态轻盈,正落入墙根草堆中,发出沙沙的响声,蹲下观望四周,没有异常,暂松了一口气。
稍许,郑寒问见护院还没巡到此处,便起身借着月光朝程茵房中摸去。
来到一处门前,郑寒问四处张望,再三确认,这就是程茵闺房,从腰间掏出细片匕首,塞入门缝中,小心将门闩别开,将房门推开了个缝,郑寒问侧身挤过去,复而又将门关好。
程茵在床上睡得正沉,丝毫没有察觉房间进了人。
郑寒问长这么长,还是第一次做这偷鸡摸狗不光彩的事,心跳的厉害,之前从没想到会这样顺利。
轻步走到帐幔前,手指伸入帐中,将其掀开一条缝隙。月光趁机透进来,正柔和的照在程茵绝美的脸上。
郑寒问坐下,盯了程茵片刻,终于忍不住抬手去触摸她的脸颊。
丝绸般细嫩光滑,吹弹可破。
程茵梦中觉得脸颊微痒,努了努嘴,恍惚间闻到一股特殊气息,迷朦着睁开眼,却见床边坐了个鬼魅似得黑影,顿时睡意全无,全身汗毛直立,发如人揪,身上的肉如同被钩子挂起,下意识的便要惊声尖叫。
郑寒问眼疾手快,先一步用手牢牢捂住程茵的嘴,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叫生生被压了下去。
程茵双手挣扎,瞳孔放大,呼吸急促,吓得眉毛撇成了八字,眼中蓄出泪花,满脸惊惧之色。
郑寒问忙栖身压下,然后腾出一只手来迅速将自己脸上的蒙面黑巾扯下,低声道:“茵茵,是我,是我!”
二人几乎面贴着面,借着月光程茵才看清,确实是郑寒问的五官轮廓,声音也是。
程茵挣扎的手僵在空中,提着气息不敢喘,直直的看着郑寒问的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程茵忽然不敢确定这是真实还是梦境,若是真的,也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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