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reborn还迷茫的芥川抚过这道月牙型的疤痕,慢吞吞地说道:“是被什么咬了吗?”
纲吉:“您不记得了吗?”
“没有印象,可能是未修复完全留下的痕迹吧。”芥川站起身子,没太在意这处伤口,随手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身后,询问道“巴利安已经宣战了吗?”
纲吉震惊:“您怎么知道的?!”
“猜的。”从衣兜里拿到自己的烟草,芥川的心情好了不少,舒适般地微眯起眼睛,“戒指应该是假的吧?否则reborn不会随便放……嗯,那个人走的。”
听出芥川话语中诡异停顿的纲吉:“老师,您是不是忘记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了?”
芥川:“没有。”
语气之果断,态度之诚恳,让人看了都心生感动。
“那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没有戳穿芥川微妙的小谎言,纲吉试探性地换了个方向提问。
芥川:“……”
他陷入了沉思。
好了,老师果然不记得了。
得到这个结论的纲吉无奈地叹了口气,温润的眸子与一旁的reborn对上“所以reborn是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人抢的是假的吗?”
“不是我一开始就知道,芥川也知道。”只有自己坑别人的份,没有自己被坑的reborn,毫不留情地把芥川拖下了水。
纲吉:“……你们感情真好。”
好到都不想让对方好过的地步(雾
“嗯?什么?”从书架上拿下自己的书,表情都没有变化的芥川平静地解释道“是巴吉尔先生的态度,如果是自己人送东西的话,即使因为教师的身份不好对直属于自己家族的人员出手,也不会任由护送过来的物品被对方随随便便的取走。”
“reborn什么时候让人算计过?”
纲吉恍然大悟:“是哦,只有reborn折腾人的份,从来没有别人折腾他的时候。”
reborn提醒道:“不要搞的你很了解我的业务水平。”
芥川笑了,“不,我不了解,只是揣测而已。”
“更何况……”芥川将手中的书合上,碧蓝的眸子因为角度的关系,光影重叠下看起来有细碎的光斑在里面流动:“迪诺先生不是来了么?”
“ciao~”reborn跃至纲吉的肩头,嘴角弯了弯:“只有蠢纲才会以为迪诺是闲的没事来并盛度假的。”
纲吉:“哈?难道之前迪诺先生不是谐星角色吗?他不一直都很闲吗???谁会觉得迪诺先生这次来是早有预谋啊!”
迪诺:感觉有被冒犯到。
“看,这就是人们的惯性思维,这样长久安逸下去,就会变成没有危机感的草食动物了。”reborn煞有其事地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胡子。
一脸不可置信的纲吉:“reborn你造谣之前也要拿出证据啊?!而且这两件事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吗!”
“呵呵。”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reborn?!”
好好一只草食动物被气的直跳脚。
“看到兔子君你精神还这么好,我就放心了。”芥川唇角微微勾起,似乎对这种情况很是宽慰,“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训练量过大而半途而废。”
纲·一直有过逃避心理·吉:……
真的不是在映射他吗?
一脸茫然的年轻十代目与芥川平和的笑容对上,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迷茫了起来。
……
“说起来……”
芥川与肩膀上坐着的reborn对上视线,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许:“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训练他?”
云海翻涌,偶尔会有一两只隼科鸟类长啸着掠过隐没在林海中的山群,中了死气弹的少年攀附在陡峭的山崖上,目测已经爬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蠢纲的觉悟还不够。”reborn的嘴角抿起,瞥了一眼上面的学生“这是彭格列最基础的训练,如果仅是这种程度都挺不过去的话,他根本没有资格与巴利安一战。”
“死气火焰只是辅助他成长的工具,不是他可以无时无刻依赖的安乐窝。”
“也就是说以他现在的状态,还没有成长到可以使用死气火焰的地步吗?”
“仅是死气弹的话,确实可以让他踏入近似于无我的境界,但是、不够,能够维系在里面的时间太短了,一旦超过子弹所设置的五分钟,他就会进入到被动挨打的境地。”
“如果是平常小打小闹也无所谓,在真正的战争中,是会死的。”
reborn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这个孩子……真的想要成为mafia吗?”芥川微微抬起头,在雾气朦胧的山间,似乎可以看到一点微弱的火光,一点点亮起。
“他的想法……不用猜都知道,只不过现在的局势,在逼着他往这条路上走。”reborn的嘴角抿成倒“v”型,看起来有点可爱,“现在摔下去还有人接着,迟早有一天,他不得不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面对彭格列必须要面对的一切。”
极目眺望,在雾气氤氲的眸底,好似能透过这样的山脊,看到地平线另一端的彼岸。
“到那时候,没有人会替他走这条路。”
……
“噫——!!!”
纲吉猛地往旁边一闪,躲过剑刃的袭击,随着他胆战心惊地看过去,刚刚还坐着的地方已经化为一片废墟。
芥川擦着剑刃上沾染到的灰尘,将未开锋的剑尖对准了一身灰扑扑的纲吉,“站起来。”
“等等等等……老师这是认真的吗?!”从未见过师长这样冰冷的目光,像是设定好的机器一般,失去所有为人的温度。
纲吉一边为芥川这样的眼眸而打寒颤的同时,一边不得不被即将劈到自己头顶的利刃驱赶的满地乱窜。
太、太可怕了!
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的纲吉无声地呐喊着,护着自己的头部再度狼狈地躲开险险擦过自己衣领的刀尖。
“十分钟,躲避的时间这次比上次增加了两分钟,可以休息了。”
这是地狱啊!!!
好不容易获得休息时间的纲吉,像是海边快要晒干的咸鱼一般,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身上蒸发的汗水在持续性的高温下化为雪白的盐粒,随手搓过时,都会簌簌往下掉。
“ciao~怎么样了?”老神在在地坐在巨石上的reborn,嘴角卖萌似地弯成“w”型。
纲吉:“……”
魔鬼,里包恩就是魔鬼!!!
“要喝水吗?”冰凉的触感从脸颊上传来,立在自己身前的芥川,在这种剧烈运动下连一丝汗水都没有渗出,温和地将从巴吉尔那里拿来的罐装汽水递到纲吉的手中。
“芥川老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啊……”快要把命送出去的纲吉,一脸苦哈哈地问道。
看了他的训练后,也不知道两位老师在山崖下说了什么,等他好不容易爬上来时,气都没顺过来,reborn就笑眯眯地拍着自己的肩膀告诉自己,芥川老师会加入训练他的工作中。
眼睁睁看着芥川一脸平和地接过据说是彭格列训练近身格斗技巧时用的未开锋武器,使用过程中如果不甚碰到剑身时,还会被里面内置的电流来一套直奔天国的电击疗法。
纲吉:“……”
里包恩没有人心。
“因为……”芥川支着下颚,澄澈的眸底似乎有流云划过,他静静地看了一会纲吉,在倒影着双方身影的目光中,向来平缓的语气变得认真而沉重。
“我想看你长大,我想在未来,还能看到你。”
“哎?”
芥川伸出手,温凉的指尖点了点纲吉总是不自觉皱起的眉头:“训练归训练,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在我们都在的时候,偶尔也稍微放松一点吧。”
起风了。
额间摇曳的发丝,遮住温润如水的眸子。
我想你能长大。
你应该拥有未来,即使它可能是现在的你无法想象的沉重。
……
“Boss,这是今天的资料。”
入江正一将一摞资料放在原本奋笔疾书批改文件的沢田纲吉的面前,意外发现他们兢兢业业的boss居然少见的走了神。
入江正一压低声音,小心地试探道:“Boss?”
“啊?嗯,放这吧,我回来会看的。”沢田纲吉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在下属担忧的目光中将钢笔放下,难得翘皮似地眨了眨眼睛“不要告诉reborn我走神了。”
“真是的……您可是boss啊……”
这么说着的入江正一,还是叹着气答应了自家boss不算请求的请求。
那能怎么办呢,自家boss,宠着呗。
在入江正一离开后,沢田纲吉才抵着下颚发起了呆。
如果reborn在这,八成会似笑非笑地说:“你这副傻愣的模样真是跟芥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惜现在reborn不在,否则也不会有彭格列十代目工作期间光明正大的走神了,怕不是早就被一枪送到三途川旅游了。
“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十年后的沢田纲吉坐在办公桌前,温和地抚过桌子上摆的一张相片,那是在他接手彭格列那一天,所有人坐在那张沙发上,或站或坐,围绕着自己,皆是西装革履,带着还没有褪去稚气的眼神,拍下来的彭格列十世家族成员。
在相片的最边缘,有一个并没有看镜头的青年,身上缠绕着金色的锁链,锥形的尖端自然垂落在身侧,青年漫不经心地逗弄着飞到他指尖上的云豆,半阖的眼眸似乎有一丝困倦,在角度巧妙的光线剪影间,宛若坠落人间的神明。
那是已经褪去少年姿态的芥川龙之介。
他靠在窗台,一身简单的衣饰,微翘的发尾,褪去青涩的少年气,身形挺拔如竹,即使是在人群的边缘,也能让人下意识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天幕之下那抹蓝,承接着一望无际的天空,于海上翻涌的云雾中,飘渺无际。
他与自然融为一体。
纲吉恍然想起十年前还是国中生时期的时候,老师说的话。
——我想看你长大,我想在未来,还能看到你。
没有过于复杂的句式,也没有辞藻堆砌的深奥词汇,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轻飘飘地落在纲吉的心头,让他记了十年。
“从那时候起,老师就知道我注定会走向这样的一条路吧……”
纲吉扯起一丝苦涩的笑容,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从指间滑下的几缕发丝轻飘飘地浮在眸前:“……怎么开始怀古伤今了。”
采光极好的室内,透过彩绘的玻璃,在彭格列十代目的身上映下零星落寞的光晕。
在外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彭格列十代目,居然也会露出这样可以说是脆弱的表情,敌人看了怕不是都惊的掀起棺材板。
芥川龙之介,对于纲吉来说,像是童话故事中骑士少年时期所结识的森中贤者,他会为给骑士指导剑术,会教会他如何坦然处事,会告知他前途漫漫,永无止境,却永远不会陪着骑士走到最后。
“……芥川老师?”
披在肩头的西装外套滑落,除了自己便空无一人的室内只有微风轻轻拂过,带着被他压的折起一角的资料轻微地抖了抖。
最初他还无法习惯没有那个坐在他身侧看书的导师,偶尔在路边散步时会下意识抓一下身侧的人,在抓到空气时才恍然发觉那个常年不在状况中,在路上意外频出的天然系的导师已经不在身边了。
“蠢纲,你在发什么呆!”这时候reborn就会狠狠踹自己一脚,在自己吃痛捂住被踹的位置时才会意识到自己差点就掉进前面的坑里去了。
好似大梦一场,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醒来,侧目看去,椅子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坐在那里看书,也没有人披着外套在窗边凝望着电线上叽叽喳喳的麻雀,总是若有若无的烟味变成了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在记忆中陪伴自己成长的人就这么留在昨天了,周围什么都没有变化,所有的一切还像往常一样循规蹈矩,他曾经试图去追忆,却在彭格列繁重的事务面前不得不把儿时的故事埋在记忆最深处。
但是在往前走时,不知不觉会发现,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亦师亦友一样的存在,早就在半途时悄然脱离了大部队,留在永远无法回首的过去。
“我会漂亮的挣扎到底。”
这是沢田纲吉躺在由白玫瑰铺满的棺椁中,看着上方缓缓合上的棺木时,突然想到的话。
即使失去所有,也要不计任何代价的挣扎下去。
盛装出席的九年零十个月,他参加了自己的葬礼。
扑鼻而来的玫瑰香气中,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也许吧,在这个赌注能不能换回应有的结果之前,现在的我应该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像真正的冒险者一样,探寻迷失在梦里的过去。”
即使记忆中的‘他们’都已经不在了,而他也已经不再是十四岁的小孩子了。
他想,待他醒来时,大抵是……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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