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蹦极什么感受?”
披着还带着晨间湿气的西装外套,蹲坐在集装箱上的太宰,两手随意地交握抵在身前,笑眯眯地询问坐在河边护栏上的芥川。
芥川想了想,老实回答道,“如果我还是一个人类的话,现在应该被记录报道在你早上上班时阅读的晨报上吧。”
“从这个高度下来,会在势能的叠加下直接摔成泥的,血液呈现溅射性泼洒在地面、墙壁上,如果下渗到地表间隙中,你们这边后续处理起来也会很麻烦……吧?”他比划着由于视角原因而缩小的大楼与地面的距离。
“这种常识性的问题为什么还要特地拎出来说?”太宰失望地撇了撇嘴,“欸……你也太没意思了,我还想能不能从你这获得跳楼的经验呢。”
“嘛。当然,我更期待你死亡的那一瞬间,一定是触目惊心的美景吧!”他站起身,单薄的身体在集装箱的边缘摇摇欲坠地晃着,“不过这种死法一定不是什么多么清爽的方法,pass~pass~”
“想死还不容易?你快点上面滚下来吧,最好是左脚踩右脚头着地丢人现眼的离开人世。”拿着一杯奶茶过来的英灵,一脸嫌弃地抨击一大早像个神经病一样坐在集装箱上吹海风的二傻子,“顺带一提,你脑子里的水让海风空干净了吗?”
“好吵啊这一大早的——让我听听,是什么水母海蜇被冲到岸边暴晒下的悲鸣声吗?真是让人听了会心碎的声音啊。”不耐烦一样的,拖着长长的尾音,太宰用那种欠揍的声线撩拨英灵的理智。
“cnm你果然还是去死吧!!!”
“唔嗯……?”愣愣捧着英灵塞到自己手里的奶茶,芥川木然看着英灵手一撑直接跃起落在集装箱的上面,勒着上面那只宰的脖子就是一顿正义的制裁,他摇了摇头,没有在意上面两个叽哩咣啷闹腾出来的声响,低头抿了一口已经被插好吸管的奶茶。
“太甜了有点……”指尖微微蜷起,他低声喃喃道。
*
他在以后一段时间没怎么再见过这个世界的太宰,听这边首领先生的话来说,为了让部下信服、树立威慑等问题,让他去了游击部队。
“但是他的能力应该不适合在这个部门活动……?”
“那芥川君觉得他应该在哪里呢?”森鸥外不急不慢地将棋子放下,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芥川疑惑地看了一会森鸥外,慢吞吞地问他,“您是在考验我脑筋急转弯吗?”
森鸥外一愣,“为什么会这么说?”
“您不比谁都清楚吗,关于这个问题。”芥川打了个哈欠,无所谓自己已成颓势的棋局,“在看人这方面不应该是您的专长吗?您问我这个问题,跟邀请我跟您下这盘棋时就已经预见的结果有什么区别?”
“果然跟芥川君说话还是直白点好呢。不然让你感到无聊了岂不是我这个东道主失格了。”森鸥外无奈地笑了笑,将棋盘上的棋子尽数收回,“太宰君的性质确实不适合在武斗部门活动,审讯、情报,这种工作才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最佳职位。”
“但是他不愿意呀,作为长辈的我也只能纵容这个孩子时不时的任性了。”他笑眯眯地摊了摊手,语气温和,“是他自己要求要去那里工作的喔,芥川君可别告我压榨童工了。”
“想要近距离接触死亡,在暴力的源头寻求生的意义么……”摩挲着下巴,芥川若有所思地低喃道,“果然是一个奇怪的孩子。”
因为芥川声音过小,没听清的森鸥外微微偏了偏头,坦然问道“嗯?芥川君在说什么?”
“在说……”芥川转过头,在森鸥外的默许下将窗户拉开,接住刚刚还没有身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三花猫。
“夏目老师来接我了。”
谁?谁来接你?哪位?怎么有点耳熟?
森鸥外:“……”完了完了耳朵瞎了。
森鸥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会芥川抱着的猫,嘴角的笑意在名字出来后逐渐消失,他在裂开的边缘缓了缓,深深呼出一口气后,礼貌而又不失优雅地问道,“你叫这只猫什么?”
“夏目老师。有什么问题吗?”将猫举起,贴到森鸥外的眼前让他看看这只三花有多可爱,芥川温吞道,“因为它给人的感觉很像老师,所以叫它夏目老师,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森鸥外的目光艰难的从怎么看怎么普通的猫身上移开,挺直的背脊也不自觉僵硬了几分,“只是觉得……芥川君你起名的功夫,还挺有才华的。”
“?”芥川与怀里的猫面面相觑看了一会,没搞懂森鸥外这句话的意思,还以为他对猫感兴趣,好心地将猫递过去,“您的意思是,想要抱抱老师吗?”
森鸥外:“……”瞳孔地震。
抱谁?夏目老师?他真的不是在映射什么吗?
森鸥外:我怀疑你想要吓唬我,而且我有证据。
“不了,猫这种生物毕竟是不亲近人、怕生的性格,接触像我这种陌生人的气息对它来说不是什么多好的体验,我就不抱它了。”果断拒绝了芥川的邀请,森鸥外在一人一猫的注视下相当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打着哈哈聊起了无伤大雅的寻常话题。
被不符合对方人设,相当拙劣的带移话题行为惊到的芥川:“???”
怎么了这是?
看透不说透的三花:“喵。”
它无辜的叫了一声,无缘无故地让森鸥外心肺功能停滞了一秒。
这种偷偷摸摸干了昧良心的坏事,被家长抓了个正着的谜之窘迫感是怎么回事?
森鸥外:说来可能没人信,我怀疑芥川给我下了暗示,不然我怎么从这只猫的身上看到了夏目老师的影子,还越看越有那味儿了。
如果不是他深信自己记忆没毛病,也从来没跟芥川说过他有个名为夏目漱石的老师,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在隐喻什么。
疑心病+1警告。
*
下雨了。
“希望那两个孩子可以相处的好一点……”接住落在手中的雨丝,自言自语的,小心避免被雨水淋着怀里抱着的猫,来到巷口的芥川,听到前方小路悉悉索索的动静微微抬眸,却在下一瞬难得陷入了沉默。
这三更半夜这一身血,跟厉鬼索命一样的人是谁?
将已经空膛的手.枪.丢到身后,顶着惨白的绷带,也不在乎身后部下手忙脚乱接过他手中的枪,像极了电视剧里反社会型危险人物的太宰随手拭去脸上的血液,笑眯眯地伸手打招呼,“呦~晚上好喔,芥川君。”
看来现在装作不认识已经来不及了。
这么想着,芥川坦诚地后退一步,“嗯,晚上好,打扰你工作了吗?”
带着血迹的手在半空中随意晃着,太宰嘴角的笑意越发真实,“怎么这种表情?我看起来很像鬼吗?”
被提问的一方老实地摇了摇头,“不像,你更像是鬼见愁。”
“噗。你这是在吐槽我,还是在说我危险?”
“两者都有吧。”
“欸……你还真是一点客套话都不会说啊。”他的手臂环起,做出一副被难题难倒了虚心求解的模样:“处理问题的时候我就在想,在浴缸里做一个延迟装置,吃下安眠药后等时间到了自动放水,会不会像是故事中的人鱼一样梦幻般消逝?”
“两者结合自.sha吗?我不推荐这种方法。如果你药品剂量放的不够的话,中途醒来呛着水会很难受吧?死亡后身体呈现浮肿、时间长了话会有巨.人.观.倾向吧……?你会以自己最厌恶的形式离开这个世界,就算吃了足够的安眠药,也会导致头疼、恶心、呕吐等症状,被人发现了送到医.院做洗胃催吐,这期间你要受的折磨比想象中的死亡要痛苦的多,也不可能像人鱼那样变成泡沫消失的。”
芥川平淡地论述道,“既然是死亡,就没有好看与否的问题,死亡这个词本来就不是象征着美好吧?”
“啊呀。要这么多步骤吗?怎么会这样……”失落地抛弃这个构思,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手臂上,“还以为芥川君你会给我一点不错的见解呢……怎么会这么打击人积极性。”
“这种事也算是积极吗?”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对方的想法,抱着猫的芥川淡然道,“太阳东升西落,海水潮涨潮退,你的问题就像这些周期性变化的现象一样,时间再流逝,眼中的世界也不过仅是日期上的变化,数字在你眼里有什么意义吗?大概它们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一些用于方便计算的符号,在周而复始的生活中期待一点超出计算中的变故,我不反对你这么做,但是你要知道一件根本性的问题。 ”
“你眼中的我,不过是因为身份问题才在芸芸层叠的灰影中渡上一层区分于其他角色的暗沉,我确实已经远离人世,抵达了你想要的终点,即使因为这点吸引了你的注意,我同样可以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也不会给你别出心裁的回答,死亡这件事本身就毫无意义可言,你渴求的死亡也一样是能被飘渺的传说(英灵殿)所推翻,所谓的黑暗、血腥、暴.力不过都是在疼痛中让你知晓这具躯体所能展现的机能,亡者的世界一样改变不了尘世间人们所必须经历的苦难,说到底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镜面世界,在哪里都没什么区别。”
“黑咖啡不会因为加一点糖就改变它的本质,它的口感可能会因为不同人的品尝而发生变化,但是在搅动勺子时,作为这个个体的内里,却也依旧漆黑混沌。”
“魔术看穿了就会觉得索然无味,遁寻到一切事物的规律,难题的解法到最后就是套上总结出的公式,你的本质决定你无法从寻常人的身上获取到共情,你就像那条赫兹与众不同的鲸鱼,冠名、判断、解读、描绘,常人一厢情愿的认知无法剖析你所真正渴求的东西,那些偏颇的定义在你看来无趣而寡淡,比起浪费你的精神在我这边追寻毫无意义可言的答案,我还是最初的建议——你应该拥有一个朋友,这样可能会让你好过一点。”
名为喜悦的情绪一点点漫上太宰治未被绷带缠绕的眼睛,染上了一丝偏执的癫狂感。
“这不是很好吗?”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蔓延而出的情绪从瞳孔边缘开始汇聚,如蓄势待发的浪潮般,在压缩到极致时骤然迸发,淋漓破碎着让人为之侧目的光芒:“太棒了,芥川君,你简直就是一个天才啊!”
他像是站在会堂内娓娓道来事件来龙去脉的演说家,近乎欢呼雀跃般的,阐述着这个词汇。
芥川:“……”他在高兴什么?
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敛去多余情绪下格外清澈的蓝眸静静凝视着少年,微微颔首,轻言道:“不遑多让。”
“什么啊……”太宰不满地鼓起脸颊,对于这个评价不置可否。
“总之,别的都别管了,喂喂~有兴趣跟我探讨一下你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问题吗?”带着撒娇般的语气,圆润的眸子眯成一条可爱的弧度。
芥川微微垂眸,任由这个一身硝烟气息的少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事物的黑猫般好奇的凑过来,柔软的发丝带着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他偏过头,微微蹙眉:“可以的话,能跟我保持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吗?”
他的语调舒缓,声线平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贵族大少爷。
“哎——”尾音被拉的又长又软,原本亮闪闪的眼睛一瞬间吞噬了光线,太宰唯一露出的眼睛微微眯起,阴鸷或多或少的覆盖了那层虚虚浮在表面的柔软,还带着轻软笑意的嘴角吐出轻松的话语:“你是在拒绝我吗,芥川君?”
没有人敢猜测拒绝这个阴晴不定的太宰治会是什么结果,他能在上一秒跟人笑脸相迎,下一秒就能掏出枪.扣下扳机,光是代入想想,就忍不住绷紧神经,冷汗止不住的浸湿后背。
死一般的寂静。
巷口的黑猫轻轻喵叫一声,在二人分过来的视线中猛地炸开背脊上的毛,拖着不成调的尖锐嘶鸣声,消失在沉寂的夜色深处。
“是的。我在拒绝你。”
突然被毛绒绒糊脸的少年狼狈地向后仰头,下意识想要接住面带惊恐,挣扎着扭过头抱紧芥川的小臂,还在拼命抵抗的三花,“唔欸……?”
“而且我还要回去喂猫(吸老师)”将猫举起来,却在即将贴在满肚子坏水泡泡的少年身上一瞬间轻描淡写地拎起,猫科动物略高于人类的体温在手中源源不断传递着温热的暖意,芥川安抚性地拍了拍毛都炸开的三花,淡定地移开视线,语气轻松的像是下班问候时的语调。
他摇了摇头,浅色的眸扫过对方披着的黑色大衣,相当平淡又再正常不过地解释道:“那里是你工作的地点不是吗?作为普通人的我应该没有权限可以进去吧?而且……”
他退后一步,在太宰的视线中缓慢而坚定的,将生无可恋的三花重新抱好,眼底划过一丝极浅的嫌弃之色:“虽然作为我的立场的话,没有资格说你什么,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换一身衣服再来吗?你现在脏的就跟淋了雨后在垃圾桶里打了几个滚再跑出来的流浪猫。”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暂时还不想跟你聊天,你身上的气味太重了,我原本想好的托辞都被你打乱了。”
太宰:……
他心想:怪我喽?
脚步随意踏过雨后泥泞地面,溅起的泥斑理直气壮地占领了本不属于它的领地,将鞋侧缀上脏污的痕迹,身上的衣饰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微微晃动,偶尔的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被扔在原地的太宰不仅没有生气,因为半没在阴影中而不太切实的笑意愈发加深了几分,柔软的发丝搭在眼角的绷带上,食指曲起抵在唇前,刻意放缓的调子带着意味深长的趣味:“好像也不是这么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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