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太宰君,你真的不下来吗?”
“喵。”
环着手臂的芥川和身边蹲坐的三花,站在这棵树下已经有二十分钟了。
“老、老师您先去休息吧!这么晚了您站在这里会着凉的!”上一秒还带着坚定的表情对芥川嘘寒问暖,下一秒语调一变,汪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不!我不下去!中也先生好恐怖!”
啊……敬语都出来了呢。
芥川茫然地眨了眨眼,继续耐心问道,“中也……是怎么你了?”
不问还好,一问树上那只红团子更悲伤了,“他追着我揍。”
“追着你、揍?”在最后一个字上面加重了读音,芥川转过头,问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中也,“你打他了?”
“咳。”中也尴尬的咳嗽两声,视线略微下移,“我不是故意的。”
这种询问幼儿园小朋友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们是打架了是吗?”芥川摆出了大家长的姿态,“说吧,怎么回事。”
“这个……”
……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老师要让我来照看(他的)御主……这不是很能打吗?”不满抱怨着,灵子化站在墙头的英灵看向了战场中央那抹不容忽视的身影。
他无所谓地低头,低垂着眼眸估算着对方已经打了几个人,偶尔从他面前飞过的石块,也被他漫不经心地躲过去,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差别攻击的战斗方式。
“喂。”清理了一堆小啰啰,中也从废墟中跃起,几个跳跃间落在英灵灵子化的位置,眼眸微动,精准地看向了一处无人的空地,“看够了吧你?”
“欸……你是有野兽的直觉吗?居然连灵子化的英灵都找得到吗?”
金色的光点汇聚,随意环着手臂的赤发青年显现在他的面前,宽大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金色的瞳孔溢着涟涟流光,青年定定地打量着芥川托付给他的小少年,“哇,这么看你还挺小一只的,你成年了吗?”
雷区舞王。
“……”中也忍了忍,压着声线沉声道,“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我就说嘛,如果成年了话,应该不会有这么小只的。”似乎在为自己的推断得到肯定而兴奋,青年的眼眸享受似地眯起,他将手随意地枕在脑后,语气雀跃,“那这样就不能带你去玩啦,未成年不能体验成年人的快乐,哼哼……我本来还想看你处理那群上不了台面的家伙无聊的都要长草了,想带你去玩玩的。”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才是真理不是吗?”
“你这是哪门子不上进的追求。”中也从鼻腔中挤出一丝冷哼,他从墙头跳下,靠在一侧满是弹孔的集装箱上,也不嫌脏,随意地问道,“去哪里玩?”
“欸——你要挑战理论吗?”拖着长长的尾音,青年的眼睛微微睁大,“如果被老师发现了,你会被说的吧?”
“这种事还不至于被说……”嘟嘟囔囔的,中也抬起头,在光影重叠下眼底泛着粼粼波光,他勾起唇角,笑意盎然“你是觉得我会怕吗?”
“不能这么说啊喂。”揪着垂在眼前的几缕发丝,太宰不满地抱怨道,“……这可不是违抗老师的话,只是单纯的出去玩而已,你别说的我跟老师对着干一样,这种大不敬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做啊!”
“哈?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无聊想去玩,现在还找这么多理由?”
“什么啊……分明你也想去,咱俩半斤对八两好吧?”
穿过灯红酒绿的街道,踏入灰暗幽深的瓦砖石块铺设的狭口小径,皲裂的地面上淤积着几滩水洼,垃圾箱附近的小生物匆匆钻进不起眼的地缝中,只留下各式招牌下幽幽绿光在它们的眼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窥视着偶尔从这里路过的行人。
“你要带我去哪里?”不适地拉扯了一下衣领,难得踌躇的中也问着前面带路的英灵。
“嗯?”英灵侧过脸,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敛入几分晦暗不明的色彩,他微微勾起唇角,笑容依旧,“当然是……带你体验成年人的快乐啦~”
中也:“……”突然想扭头就走。
他抬起头,无语地看着上面用黑白简笔画勾勒出的一位上个世纪英伦绅士的招牌,底下用红色的霓虹灯明晃晃写着“Lupin”
“所以……你说的成年人的快乐,就是带我来酒吧?”他狐疑地看着前面眼睛亮晶晶地仰头看着招牌的英灵,忍不住想这家伙是不是不太正常?
“因为看到了很怀念的地方,所以才带你来这里的。”太宰理直气壮地指着那个很有特色的招牌,“这个,是法国侦探小说里的侠盗,名字是[Arsène Lupin],光从名字来说,你不觉得这很有意境吗?”
“不,完全没感觉,你的法语发音真是糟糕透了。”中也抽了抽嘴角,一脸嫌弃地看着英灵,“也没听说过你说的什么侦探小说……”
“怎么会这样啊……lupin的名字明明很知名的好吧。”太宰推开古朴的木质大门,微微弯下腰踏入同样木制的黑色楼梯上,“说是亚森·罗宾可能会知名度更广泛一点……那可是和阿瑟先生笔下的那位大侦探齐名的怪盗呢,我记得二十面相也是从这里衍生出来的……”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跟在英灵的身后,没在意英灵神神叨叨的念着他根本没听过的侦探、怪盗什么的,一手撑在楼梯的扶手上,一个轻盈的侧翻从上面翻落在地。
“哇。所以我才说这个世界出了什么大问题,没有文学熏陶的世界都成什么样了啊!如果是安吾肯定会痛心疾首地说堕落一类的话。”太宰咂了咂嘴,好奇的打量着里面的构造“不过明明在东京的Lupin居然跑到了横滨,神奇。”
“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嘛。”他轻车熟路地坐在吧台的附近,像个小孩子一样拍着实木质的吧台,问吧台前的调酒师要酒,“老板~来杯啤酒,加冰。”
“你要什么?”他转身问走到自己身侧准备拉开椅子的中也。
“啊。随便吧。我都行。”中也抬了抬眼,随意地应道。
“那就威士忌吧,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喝同一种品种的酒的,唔……可惜啊。”太宰撑着下巴看着上面的酒单,扫过几个熟悉的酒名,半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打量着这间小酒馆内的装潢,意外的对这里古典的装饰感兴趣的中也收回视线,淡淡地问道。
太宰颓废般地趴了下去,“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有我,织田作和安吾都不在这里……我们三个可是一体的,缺一不可。”
“那是谁?你朋友?”
“说是朋友就太过普通了,我们可是一起向时代发起叛逆的无赖派啊!”他得意洋洋地翘起并不存在的小尾巴。
“噗咳咳咳……!太中二了吧?!”
看着刚刚抿了一口酒就被他的话惊的差点没把自己呛死的中也,太宰不爽地拍了拍桌子,“什么中二!你懂什么——男人可是至死都是少年!”
看了一眼周围投来诧异目光的其他客人,自觉脸上挂不住的中也:“……”
妈的丢人现眼。
“可惜到最后连自己都没法说服啊……”昂扬的模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下去,一口将杯子中的酒闷下去的太宰,在玻璃杯跟桌子碰撞声中,隔着杯壁上的蒙蒙雾气,将澄澈的金眸染上了忧郁的神色,手指摩挲着玻璃杯上的纹路,看着凝结而出的水珠顺着手指的轨迹滴落没入桌面,暗沉了一小块模糊不清的纹理。
“不知道安吾最后……是不是就这么坐在这里,独自一个人自酌自饮的。”
他低声喃喃道。
被留到最后的安吾,又在想什么呢?
手指曲起,轻叩在杯壁,清脆的声响从指甲与玻璃转瞬即逝的交接处激起涟漪。
从心底蔓延而出的苦涩,带着被酒液润湿的喉咙发干冒烟,嘶哑的低叹声在唇边嗫嚅了半天,却只是在清晨兀然绽放又消逝的昙花一现中,含着无尽的遗憾,再也无法拼起。
音节只零破碎,指缝间流逝的沙砾怎么也握不住,犹如一杯苦艾酒。
侧眸望去,周围本该吵吵闹闹的声音销声匿迹,两侧坐着的椅子上空空如也,手指抚上椅面,才恍然发觉,上面早已失去该有的温度。
人们都在冗杂的世语中保持缄默,难得挣扎着想要保持清醒的几个离群索居者,到最后也无法舔舐着对方身上斑驳的伤口。
突然被身侧安静的氛围搞得百般不适的中也,开口问道“怎么突然这么伤感了你?”
“我要是不丧就对不起我的人设了!”他像是被人戳了伤口一样,炸起全身的毛愤愤反抗。
“哈?”中也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皱起了眉头“你发什么神经?”
“你才发神经!”猛地站起身,将调酒师续满的酒杯拿起,气势汹汹地就差没直接怼到中也脸上,一字一句顿着说,“敢不敢拼酒?以男人的尊严打赌,谁先认输谁是狗!”
???
这要能忍屎都能吃。
“你果然是在挑衅我的底线是吧?”将袖子往上捋了捋,中也扬起一抹野兽般充满侵略性的危险笑容,勾了勾手指,“来啊,当我怕你吗?”
酒吧外的招牌,微微闪烁了两下,在老旧的电路时不时短路的毛病下,彻底暗淡了下来。
*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环着手臂,听了前因后果的芥川微微点头,“你们俩去喝酒,然后趁着酒意打了一架?”
树上的太宰据理力争,“我没有!我都没喝醉!是中也喝上头了直接动手的!”
“我没有直接动手。”被控诉的中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我当时看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盒头孢,说要就着酒喝下去,我怕他当场猝死,所以想把药抢过来的。”
头孢配酒,越喝越有。
“你是有多想看我死啊——?!更何况、要是真有头孢,我早就一开始就吨吨吨灌下去了!还用拖到你喝了酒后无差别攻击时候吗?!”太宰悲愤欲绝,配着他脸上狼狈的擦伤,怎么看怎么可怜,“那根本不是头孢,那是我问调酒师先生要的解酒药!”
“什么?那你不早说?我看你慷慨赴死的那样以为你大晚上想不开发神经。”
“谁会挑那时候发神经?!我要是知道你是中原中也我死都不会带你去喝酒!!!qaq”
酒过三巡。
舔着嘴角的酒液,太宰慢吞吞地问道,“哦对了,你叫什么来着?老师都没有告诉过我。”
“嗯……?中原中也,怎么了?”
“哦,中原……”太宰随口重复着念叨了一句,随即猛地一卡,像当机的电脑一般傻乎乎的看着中也,“中原……中也?”
……
…………
………………
“呯——!”
“痛痛痛!!!”抱着酒杯从高脚凳上突然翻下去的英灵揉着被板凳撞到的额角,眨了眨眼角的生理泪水,颤抖地抬起指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你你你你说啥?!!!”
“我说,我叫中原中也,怎么了?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这个表情?”中也不耐烦的敲着吧台,将手中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泛红的眼角表明他现在理智正在极速消失。
晴天霹雳。
是,你可不就是洪水猛兽,你还是山体滑坡泥石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完蛋了!!!!”被打击成灰白色的英灵汪的一声就抱着头哭成了两百斤的狗子,谁劝都不起来。
“哇——我!要!被!打!了!”
惨痛的事实证明,他的预言是对的。
在远离了他恐惧源泉的第不知个多少天后,他再一次经历了来自中原中也的暴打。
熟悉的疼痛,熟悉的台词,还是那个换汤不换药的配方。
战战兢兢蹲在角落里的太宰,承受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压力,没忍住直接丢人地哭了出来,委屈的像个被人翻过去怎么也翻不回来的乌龟。
无能狂怒。
毫无自觉的中也抬起头,直视着树上自闭的英灵,“哈?你对我名字有什么意见吗?你不是把赔偿的账单记在我名字下了吗?!而且被我打哭什么的,你不觉得丢人吗?”
“我怕疼所以哭两声怎么了?长泪腺不让人哭那我还要它干嘛?!那是精神损失费!老板只是失去了他的吧台,我直接平白无故让你打了一顿!我不是更惨吗?我老师您都不知道,他仗着能力不让我跑摁着我打就算了,还只打脸!”
男默女泪。
“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吗?!你现在还告什么状?你知道你这个行为跟幼儿园小孩有什么区别吗?!”
“老师您看!中也是不是特别恐怖?”
“你在说什么屁话啊?!”
fine,破案了。
几次想要开口劝两句的芥川都被两人一个塞一个高的嗓门给压了回去,他抬头看了一眼上面明晃晃的月亮,拢起身上披风,面无表情抱起地上的猫,扭头就走,也不管那边还在吵的两个人,尤其是太宰,跟那个视频里抱着主人的腿跟别家的狗吵架的柴犬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吵,可劲吵,回来全都让天之锁挂在外面晒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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