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若进到松院的时候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这群天资卓绝又自恃清高的小天才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望着外面，眼睛里满是热切和期待。
封若一脸莫名其妙地坐了下来，刚想问封菀怎么回事，结果发现封菀不在，于是她转到另一边看向明月。
明月一脸紧张忐忑。
“怎么回事？”封若问她。
明月不是很想同她讲话，但少年人的仇恨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在特别重大又新奇的消息面前，他们甚至可以建立短暂的友谊。
“清霄真人今天要来授课。”明月握紧了拳头道：“而且听院长的意思，真人可能会长期授课，真人一旬中有三天会过来——来了来了！”
封若顺着众人的目光一齐看向门口，就看见修云安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好似误入凡间的仙子。
有人甚至轻轻地抽了口气，“这么好看？”
修云安面无表情地向众人看了过来，眼神掠过封若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
封若冲她灿烂一笑，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修云安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走到长老授课的桌前坐了下来，抬头看向下面一众年轻的小弟子，“从今日起，便由我来教授你们符文课。”
修云安一个剑修来教授符文，弟子们也见怪不怪，毕竟凤凝一个炼丹药的教授的是剑法，甚至更奇葩的都有，之前还有位炼器师来教授占卜……
下面的小弟子们就像一群可爱的小鹌鹑，乖巧地不得了，睁着他们清澈又无辜的眼睛看着修云安。
修云安被那些热情又单纯的目光盯得有些紧张，宽袖中的手微微攥紧了一些。
“好！”一声清脆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修云安看向最后一排出声的那人，就见封若双手托着腮帮子笑眯眯地冲她说口型：“师——父——你——最——棒——”
修云安哭笑不得地瞪了她一眼，方才因为面对这么多人莫名其妙升起的紧张和无措顿时消散了大半，她伸手拿过桌上的符纸，道：“符文一道是我派开山祖师许志所创，其要旨乃是借天地之灵气……”
这些话封若之前都听修云安讲过，但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甚上心，但是现在她望着周围的弟子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听得聚精会神，有的甚至还在认认真真地记笔记，她也不知道跟谁较上了劲，竟然精神专注地上完了一节课。
甚至下课钟声响起的时候还意犹未尽。
修云安收起桌上的书，道：“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然后便起身走了出去，然而等清霄真人走出门的一瞬间，原本安静如鸡的弟子们便轰然炸锅，完全没有意识到以清霄真人的修为别说在门口，哪怕出了弟子院，只要她想听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封若从窗户里看着修云安快要走远了，便顾不得听别人对修云安的赞美之辞，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师父！”封若气喘吁吁地追在修云安身后，见实在追不上了便喊了她一声。
修云安回过头，“若若，怎么出来了？”
封若使劲喘了口气道：“没什么，就是想跟师父说句话。”
修云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嗯？”
小姑娘直起身子，鼻尖因为跑得太快而沁出了一层薄汗，双颊泛着浅浅的粉色，脸上带着明亮又轻松的笑容，而她的身后，是漫山遍野盛放的烂漫春花。
暖风徐徐吹过，撩起了小姑娘脸颊边的碎发，暖融融的阳光下，小姑娘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数不尽的欢喜，看向她的目光热烈而单纯。
“师父，你真的好厉害。”她听到封若这样说。
修云安手中还捏着方才用的一沓符纸，明明上一秒她还觉得今天不过是她漫长枯燥的日子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可是现在却觉得透过枝桠洒在青石板上的斑驳阳光都带上了甜味。
她从不喜欢吃糖，但欢喜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的却还是甜味。
她已经快忘记上一次自己这般开心是什么时候了。
“嗯。”修云安弯了弯嘴角，露出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
封若开心道：“你课上讲的符文我都会画了，等晚上回去我画给你看好不好？”
修云安点点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好。”
远处的钟声又开始响起，封若头一次觉得一刻钟的时间过得这般快，她有些不舍道：“那，我先回去上课了师父。”
修云安脸上的神情颇有些无奈，“别再跑了，回去的时候慢些，迟到了也不要紧。”
“好！”封若清脆地应了一声，面对着修云安倒退了两步，在第二遍钟声响起的时候才转过身飞快地向回跑去。
修云安站在原地，望着小姑娘轻快活泼的背影消失在繁花绿叶掩映的青石道上，忽然觉得心里很踏实。
自从她的师尊闻承望陨落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仿佛一瞬间，终于又回到了这浩浩汤汤喧闹鼎沸的红尘，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喜怒哀乐。
封若追着修云安跑了很长一段距离，她估摸着回去也肯定迟到，干脆就不紧不慢地走了起来，不再呼哧呼哧地跑了。
她正悠然自得地赏着花，余光瞥见了两道自远处而来的身影，她漫不经心地继续向前走，脚步忽然一顿，猛地转过头去定睛一看，险些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惊出来。
那两人赫然是凤凝和封菀！
封若当即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统统被她扔到了脑后。
“封菀！”封若怒喝了一声，大步走到正在谈笑的两人跟前，一把攥住封菀的手腕将人扯到了自己身后，目光凶狠地瞪着凤凝。
凤凝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见到是封若，语气带着些许戏谑，“原来是小师妹呀。”
封若冷笑了一声，拉着封菀就要走。
凤凝一把抓住了封菀的另一只手，冲她笑道：“菀菀，这般急着走做什么？”
封菀被夹在中间不知所措，她看了一眼凤凝似笑非笑的神色，又看看封若漆黑的脸色，果断地从凤凝那里抽出了手，“不好意思凤凝长老，我……和封若还有些事，先走了。”
封若拽着封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凤凝站在原地饶有趣味地挑起了眉。
“封菀，封若……啧，有点意思。”
“若若，若若你慢点。”封菀被封若拽得有些踉跄，跟不上她的脚步。
封若走出好长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她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封菀一圈，“你怎么跟她混到一起去了？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封菀一头雾水，“凤凝长老人很好的，她能对我做什么？”
封若皱了皱眉，“她不是个好人，你以后离她远一点。”
封菀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眼底微沉，“若若，为什么这么说？”
封若有些纠结地抓了抓头发，“她喜欢女人，做事不择手段，你长得这么好看，小心被她给忽悠了。”
“喜欢……女子？”封菀有些惊讶。
“对，你小心一点，像你这种温柔又乖巧一看就很适合娶回家的她最喜欢了！”封若恐吓道。
封菀脸色有些发白，“不，我不喜欢女子。”
封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所以你要离她远一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妹妹我这么善良的。”
封菀：“……”
她想起家里被封若天天调戏的小丫鬟们，陷入了沉默。
“但是，凤凝长老看起来不像那种喜欢女子的人啊。”封菀顿了顿道：“她为人和善，这两天帮了我不少忙呢。”
封若嗤笑一声：“我要是想拉一下绿萝的手还会贴心地帮她端洗脸水呢，姐，套路，都是套路懂吗？”
封菀：“……”
“还有，你这几天为什么都没有去上课？”封若疑惑地看着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封菀摇摇头，“没有，只是这几天不太舒服，所以就向管事长老请了假。”
封若一脸狐疑地望着她，“真的？”
“自然是真的。”封菀哭笑不得道：“不信你去问问管事长老就知道了。”
封若勉强放下心了，拉着封菀一起去上课了。
待到一天的课业结束，封若兴冲冲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清霄峰，封菀坐在旁边状若无意地问：“若若，你跟修云安相处得怎么样了？”
封若往书袋里放书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笑眯眯道：“很好啊，她现在可宝贝我呢。”
封菀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报复她呢？”
封若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讪讪笑道：“姐，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你就别操心了，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出这口恶气。”
“我只是怕你斗不过她。”封菀伸手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走吧，今天我送你回去。”
封若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忐忑，“啊？”
“啊什么啊，走了。”封菀伸手拿起她的书袋。
封若赶忙站起来追了上去。
待两人走到清霄峰的山脚下，封菀将书袋递给封若，嘱咐道：“要好好吃饭知道吗？晚上不要总熬夜。”
“知道知道。”封若没接书袋，嘻嘻哈哈地搂住她的肩膀，大约是这段时间吃得饱睡得好又活动开了，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蹿了个子，都快超过封菀小半头了。“菀菀，我比你高了诶！”
封菀笑着打了一下她的胳膊，“你早就比我高了，整天傻乎乎的除了吃就是睡。”
“没有没有，我还是要抽空想想你的。”封若笑嘻嘻地冲她眨眼睛。
姐妹两个正亲密无间地在一起打闹，浑然未觉远处站着的白衣女子。
修云安看着封若搂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在那里打闹，动作亲密至极，两人说的话一字不落地都落入了她的耳中，不自觉地缓缓蹙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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