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点心

    封若使劲点点头，“真哒！”

    修云安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勉强表达出本人愉悦的心情，“好，那为师便给你讲一讲天魔。”

    封若只隐约记得之前在弟子院听人提到过天魔，但她并不知道天魔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甚至她连魔境都不甚了解。

    “师父，咱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去斩天魔了？”封若问。

    “嗯。”修云安眼神微黯，“但没有成功。”

    封若愣了一下，“啊？”

    “天魔还活着。”修云安抿了抿唇，神色不自觉凝重起来。

    自打人魔妖三族大战之后，修真界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期，妖族大败退回了沼泽深林，而魔族当年几乎被人族诛杀殆尽，剩余的大部分都龟缩于魔境不敢再现身，但也时常会有些魔物常常出来骚扰人类。

    天魔第一次现身是在两百多年前，大肆虐杀门派修士，那时修云安刚出关，听说了此事，便亲自去了魔境将其斩于剑下，本以为事情到此便结束了，但又过了一百年，天魔再度现身。

    而这一次，已经是修云安与天魔的第三次交手了。

    魔境位于大陆的西部，按理说应是人迹罕至，但境内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所以时常会有门派或者大家族派人去魔境之中试炼——说是试炼，实际上就是用命去换珍宝。

    但这样一来，便相当于去给魔境之中的魔物送养料，哪怕各大门派明令禁止，但也架不住人心贪婪，遑论有些门派也不过是明禁实行阳奉阴违，私底下派去的修士数不胜数，回来的寥寥无几，但只要能回来，必然是收获颇丰……

    这也让魔境中的魔物们愈发地暴躁愤怒，近些年更是□□频繁，一旦出现了不可收拾的情况，必然是要求到清山派头上来的——

    修云安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刚想再仔细说一说关于天魔的事情，就发现封若已经抓着她的衣袖倒在枕头上睡着了。

    小姑娘呼吸均匀脸颊红润，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修云安眼底泛起无奈的笑意。

    也罢，不过是个小孩子，不必太早知道人心险恶，她左右能护着小姑娘，让她不必见识这些脏污。

    修云安伸手给她盖好了被子，慢慢地将衣袖从封若的手里抽了出来。

    封若无意识地嘟囔了几声，修云安僵在原地没动，直到封若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她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临走时又生怕今晚讲的这些吓到小姑娘，修云安还特地在床头贴了张安神符，然后熄了床边的蜡烛，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伸手将门轻轻关上。

    月光下，修云安看见了自己窗户边花瓶里放着的那束粉蓝色的小花，目光不由温柔了几分。

    听说最近灵食堂出了种很好吃的点心，明日去给小姑娘买些尝尝。

    翌日。

    “老叶，有人找！”杂役院门口有人喊了一声。

    一个白胖的小老头正蹲在门口修扫把，手里拿着把剪刀，嘴里还咬着根铁丝，闻言有些费劲地转过头看向传话的那人，拖长了声音含混不清道：“哈？谁找我？”

    “不认识，说是你朋友。”那人道：“看着像弟子院里的小仙长。”

    叶宿明愣了一下，大概知道是谁了，将扫把和剪刀一扔，吐出嘴里的铁丝，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急匆匆地朝着院门口走去。

    “嘿，你别说，就老叶这样的还能搭上仙长？”旁边一个正晒太阳的黑瘦少年嬉笑道：“图什么呢？”

    传话的人睨了他一眼，“啧，嫉妒了啊？人家小仙长抬举他，说不定就让他升了管事呢。”

    “嘁。”那黑瘦的少年撇了撇嘴，一副十分不屑的表情。

    “王武你搁哪里酸个屁呢？他一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升了管事能做几年？”旁边正在跟人下棋的一个小胖子头也不回地冲他招手，“快过来帮我看看这步怎么走，赢了他我请你吃烧鹅！”

    “刘三峰你要不要脸啊？”跟小胖子下棋的那人怒道：“他要帮你那这把就不能算数了，你还得把之前赢得灵石还给我！”

    “好好好不叫他！”小胖子讪讪地躲开了对方喷过来的唾沫星子，扭头看向那黑瘦的少年，“哎——王武你干啥去？”

    “烦死了，出去逛逛。”王武在台阶上刮了刮鞋底的泥巴，不耐的骂道：“下你的臭棋去！”

    “啧，这狗脾气嘿。”传话的人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走到屋檐下看两人下棋去了。

    封若在杂役院外面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叶宿明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叶大伯，这边！”封若冲他招了招手。

    叶宿明走过来，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笑道：“小仙长还真找来啦？”

    “当然，这个给你。”封若伸手递给了他一个大纸袋。

    叶宿明赶忙接了过来，触手温热，甚至能闻到馥郁的香甜味道，他不解道：“小仙长，这是？”

    “我给你带的点心。”封若笑嘻嘻道：“是灵食堂做的，普通人吃了能延年益寿的，上面有保温的符咒，不管什么时候吃都是热的。”

    叶宿明连连推拒，受宠若惊地望着她，“小仙长，这可使不得！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过是些点心而已，有什么贵重的？”封若十分不解，以为他嫌弃，便解释道：“真的很好吃，我没骗你。”

    “不是的，小仙长，灵食堂的点心太贵了，我不能收！”叶宿明想将点心还给她。

    封若无奈道：“不贵啊，我拿不用花灵石的，我就是吃完早饭来找你顺手给你带的，你快回去放好，我还想找你帮个忙呢。”

    叶宿明愣了一下，“帮忙？我能帮小仙长什么忙？”

    “我想让你带我去看迎春花啊。”封若一脸坦然道：“但我刚来又不认识路，所以只好来找你啦。”

    叶宿明生怕她找自己帮些仙人才会的事情，这样一听顿时松了口气，笑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封若催他，“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先把点心放屋里去。”

    叶宿明点点头，“好，那麻烦小仙长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去吧。”封若笑眯眯地冲他摆了摆手。

    叶宿明步履匆匆地回了杂役院，封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余光偏见不远处的树丛里有个人正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

    封若不由皱了皱眉，那人见自己被发现了，不由冲她讪讪一笑，然后飞快地跑开了。

    莫名其妙。

    封若拉着叶宿明看了一上午的迎春花，跑了好几个山头，到最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最后只能败兴而归。

    且不说那边叶宿明回去之后面对自己宝贝一样藏起来的点心被翻得乱七八糟是何等愤怒，这边封若在弟子院门口同叶宿明分开之后，便颠颠跑到弟子舍去找封菀一起吃午饭了。

    封若知道封菀的房间号，正激动地准备好好参观一下都是女弟子的弟子舍，谁知刚转过弯就看到一群男弟子勾肩搭背嬉闹着路过。

    封若：“？？”

    现在弟子舍都这么开放实行男女混住了吗？

    “封若？”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封若转过身去，就看见傅永安正一脸怪异的望着自己，“你怎么来男弟子舍了？”

    封若：“……这不是女弟子舍？”

    “女弟子舍在隔壁。”傅永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封若心中顿时飚出无数脏话，她伸手摸了摸鼻尖，“哦，那我先走了。”

    “傅兄，原来你在这里，我来找你借一下——”一个穿着弟子服的青年大步走过来搂住了傅永安的肩膀，那张俊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当场僵住，“封若！？”

    封若看着那张脸险些没直接一拳头揍上去，她恶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这他妈谁啊？”

    叶天河皱起眉，“封若，你怎么会在清山派？你来这里封伯伯知道吗？菀菀呢？菀菀她是不是跟你一起来了？”

    菀菀你妈呢！

    封若不耐烦地抱起了胳膊，挑眉对傅永安道：“傅永安，同窗一场，我不得不好心提醒你，少跟渣滓来往，免得被传染了，人渣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叶天河的脸色有些发绿，“你——”

    “走了。”封若冲傅永安露出个假笑，连看都没看叶天河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封若，你等等！”叶天河作势欲追，却被傅永安一把拽住。

    “傅兄，你休要听她胡言乱语，这是我与她姐姐的私事。”叶天河脸色有些难看道。

    傅永安微笑道：“叶兄，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只是管事快要点名了，身为舍长我有责任确保全员到齐，还请你理解。”

    叶天河不甘地看了门口一眼，卸了力道，假笑道：“让傅兄见笑了。”

    傅永安点点头，“咱们先过去吧。”

    ——

    “若若，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封菀坐在她对面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啊？没什么。”封若一想到叶天河这个人渣出现在她姐周围就恨不得宰了他，又看向封菀这副柔柔弱弱心软善良的模样，简直操碎了心。

    看叶天河那狗样显然是没死心。

    叶天河那个混蛋玩意儿只要见到她姐说两句好话，封菀肯定就开始纠结，说不定被他一缠就要恢复婚约。

    封若只是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就眼里冒火。

    什么狗东西！他也配！

    “若若？”一连叫了封若几声她都没应，封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试图让她回神。

    封若一把抓住封菀乱晃的手，语重心长地盯着她姐道：“菀菀，答应我，就算叶天河那个人渣给你磕头磕死在你跟前，也别对他有一丝心软！你有我就够了！”

    隔了几张长桌的打餐处，修云安正挑好了点心让打餐的人给包起来。

    那管事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还是一脸谄媚地冲她笑道：“仙长，这可是咱们一号灵食堂最好吃的点心啦！特别是这桃花酥，简直是清山派一绝啊！”

    “小姑娘会喜欢吃吗？”修云安一脸严肃地问道。

    “绝对喜欢吃！吃了第一次铁定会想吃第二次！”那管事每天见人无数，听修云安话里的意思便明了，笑道：“是给您徒弟还是道侣带啊？”

    修云安尴尬道：“徒弟。”

    她是个女子，道侣怎么可能是小姑娘，这管事的脑子莫不是有毛病？

    那管事包好点心递给她，修云安接过来道：“多谢。”

    那管事受宠若惊，毕竟能来灵食堂吃饭的都是眼高于顶的仙长，没几个这么客气的，当即笑容便堆满了脸，“哟，仙长客气，仙长客气，您慢走。”

    修云安微微颔首，转身欲离开，忽然间余光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脚步微微一顿。

    封若正和一个女子面对面坐着吃饭，吃饭也就罢了，偏偏伸手攥住人家的手，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对方，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菀菀，答应我，就算叶天河那个人渣给你磕头磕死在你跟前，也别对他有一丝心软！你有我就够了！”

    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有些多，但最后一句的暧昧却意思明朗。

    修云安不由想起了之前她救出封若时凤凝对她说的话：“小师叔，您这都不懂啊？你情我愿的事……”

    还有方才那管事说“道侣”时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

    女子与女子之间，当真可以产生所谓的爱意？

    修云安心底万分不解，但是见封若拉着对面那女子的手，眼神真挚情意绵绵，倒颇像那么一回事。

    她不是个古板的师父。修云安心底默默地想，不管封若是喜欢男子还是喜欢女子，她都不会干涉。

    但若若现在是不是年纪太小了点？

    现在就沉迷于情爱一事于修炼无益，容易道心不稳。

    她忽又想起之前封若本来万分不愿去弟子院学习，去了鹤院两天便死活不肯再去，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却突然回心转意想去弟子院学习，并且指明要到松院……莫不是为了这名女子？

    昨日她去弟子院授课，松院确实有一名弟子未到，封若右边的座位是空着的。

    这女子虽然背对着她，但修云安还是认出来，这就是昨日送封菀回清霄峰的那名女子。

    修云安目光复杂地望着封若，微微攥紧了手中放着点心的油皮纸，朝封若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名好师父，应当在适当的时候给徒弟些建议，好让她迷途知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