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斯莉本体看不到的地方, 剩余的希斯莉们正在有条不紊的分工合作中。
肯和梅菲斯特还在开着那辆双层公交,把受尽苦难的孩子们送进他们早该去的地方。
加布里埃尔在扶手椅上睡着了,大翅膀微微垂下, 毯子式的盖住了他的身躯。
地狱的君主洗好最后一个盘子,解下围裙, 擦净手, 忽然顿了顿。
象征着不详的黑色山羊角重新从他的头顶现形,亚巴顿长发齐踝, 凝视着他看见的景象, 身影随之消失在虚空中。
希斯莉的光屏上, 任务列表悄然增加。
主线任务31: 纽黑文的异变
障眼法也有被看破的那一刻,所有布置也有被掀翻的那一刻。
去纽黑文, 降临。
风雨飘摇, 电闪雷鸣。
当亚巴顿跨出虚空时, 一道强烈的电光刚好撕裂苍穹,雷声震耳欲聋,雪白的光柱照亮了纽黑文的上空。
大雨浇湿了黑发青年长长的猩红里子斗篷,雨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而亚巴顿恍若未觉,踏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向前疾行。
这场暴雨欺骗了亚巴顿的嗅觉, 到处都是恶的腥臭,到处都是雨的湿潮和呛鼻。
他只能在黑暗中凝视着那些被黑气笼罩的房顶,然后走过去,在手落上门板的前一刻, 改推为敲。
场景变换了。
“谁啊”
里面有一道沙哑的声音粗声粗气询问。
“我是一个旅客。”
亚巴顿彬彬有礼道, “我来这座城市旅游, 可我的通讯设备摔坏了, 现在回不去酒店,请问我能不能借宿一晚”
“走开”那道声音听上去更不耐烦了。
“我会付给你钱的。”亚巴顿说。
顿了一下。脚步声来到门边。亚巴顿任由他打量,长发齐肩的秀美青年垂下眸子,让黑暗中的湿潮气爬上他的睫毛。
在这样的雨夜里,没有人类可以注意到他周围微微扭曲的空气,这正是被隐藏了的、被解开封印的、真正的地狱君主会有的模样。
“啐,小子,进来吧。”
那道声音观察了一会,最终准许道。
亚巴顿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
小屋里的光拖长了他的影子,两只巨大的羊角正盘旋在他身后,像恶魔在接近毫无察觉的猎物。
这间屋子的所有者走在他前面,脚步微微瘸着,十分响亮,头发在灯光下显得越发稀疏发白,他的身材臃肿,搭配上穿得变形的毛绒衫,整个人像一颗绒绒的霉菌。
“我该怎么称呼您”亚巴顿问。
“伍德先生。”
老头重重的清了清嗓子,好像又想吐一口唾沫。
“那边有壁炉,你等会就去那里坐着,不要弄脏了我的好毯子。”他胖粗的手指随意指了一下,亚巴顿也朝那边望过去,“你可以在沙发上睡觉,我没有多余的床。”
“好。”
亚巴顿自然低声应下,顺带观察着这间屋子的陈设。
他推开的,是纽黑文下层区公寓一楼的单元门。
而现在,展现在他眼里的世界,可和单元门一点都联系不上。
小屋子里有酸腐的伏特加和熏肉肠的味道,到处都是七八十年前的装饰风格,流苏沙发、老式电视、烧了个破洞的地毯,甚至包括没有上漆也没有糊墙纸的墙面。
“怎么,有什么好看的”
伍德先生注意到了亚巴顿的目光,不耐地问。
“您的流苏沙发很漂亮。谢谢您愿意收留我。”
亚巴顿说,目光不动声色地,在桌面刚刚点燃的蜡烛上流连了一会。
“哼。”
伍德先生似乎想说些什么,被他这样一噎,又不出声了。他领着亚巴顿一瘸一拐地走出客厅,在走廊的衣柜里取了一条毯子。
那是一条很旧、很薄、但还算干净的棕色毯子。
“去吧。”
即使刚刚被感谢了一波,伍德先生也很快又不耐烦起来。
“去那边烤火,毯子烧坏了要陪我。”
客厅不算大,但火光和灯光让房间变得十分温暖明亮。
伍德先生拉开餐桌,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点燃烟草,舒舒服服地来了一口。
“嘿,小子,你来不来”
一口之后,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抬起头要出声询问,刚一抬头,就看见亚巴顿抱着那团毯子,已经缩在火堆前睡着了。
火光照着他苍白的脸,把他的眼皮、下颚勾勒出金黄、橘红的轮廓光,清俊得无比自然美好。
“这小子。”
伍德先生喃喃自语道,不去看那边了,转而专心吸起他的烟斗来。
而虚空中,亚巴顿凝视着他缩在沙发里的背影,转身走进了伍德先生的卧室。
他对此没什么窥探隐私的感觉,因为如果不出亚巴顿所料,这位伍德先生,早在多年前应当就去世了。
而他是在这个雨夜被空间漏洞引导住,不自觉地在那些公寓门里,选择了背后就是漏洞的那一扇,从而被投放到这里来。
这几乎像是希斯莉的副本任务,除了亚巴顿所在的时空并不再是真实的了。
他也无法使用光屏、无法联络其余的希斯莉们。
除了一身技能和剧情特指他拥有的物品外,地狱的君主一无所有。
而七八十年前,第一个提出“永生”项目的那个时间段,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巴顿能感觉到,这个问题下面潜藏着巨大的危险。
刚刚他忽然变推为敲,除了敏锐地意识到场景转换之外,还因为他感觉到了,街道上恶意地窥视他的眼睛。
那些目光里,有一些甚至是非人的,充满了对他的欲望。
人类在观察他的下场,而怪物和野兽在紧盯他的血肉,判断他是否好吃,是否要对他下手。
“”
因此,亚巴顿当机立断地敲响了离他最近的大门。
如果不只是为了调查和希斯莉有关的事,亚巴顿自己也会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因为一切都显得非常有意思。
纽黑文市相比起纽约和哥谭,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城市了。
这里很少汇报被袭击,人们安居乐业,从几代起就定居在这片土地上。
即使是亚巴顿这样寻着黑暗而来的恶魔,充其量也就是发现一些在供奉并召唤黑山羊母神的异教徒,一个在大学里杀人无数杀完还吃掉的心理学教授,和一些城市里经常出现的犯罪和流莺,仅此而已。
相当干净。
可七八十年前的纽黑文,怎么连影怪和鬼神都能随随便便徘徊在夜色里,等待撕碎一个敢晚上出门的过路人
亚巴顿一边想着,一边无声地穿过墙壁,站在伍德先生的卧室里。
这里的气味比外面还要难闻一点,灯没有点,整间房间都沐浴在黑暗中,看上去像是肯那边才会有的恐怖片现场。
但亚巴顿对此没有过多惊慌。
伍德先生,应当算是一个好人。
亚巴顿越推理出从前的纽黑文街道如何危险,就越惊讶于伍德先生有这个胆量开门;要么伍德先生就是实在艺高人胆大,觉得可以一个人解决所有过路的旅人。
后者不太成立,因为亚巴顿没有在伍德先生身上感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恶意。
那股引导他来的、恶的气息,更多是从房子中产生,直直汇聚到城市的上空。
但是这间房子里到底有什么稀奇,能够搅动恶,甚至将恶投射出去要知道亚巴顿只见过人深重的恶意,从来没见过这样成熟的小房子。
地狱的君主几乎有些好奇了。
他弯腰,清瘦的手指拂过老人搁在床头,背对过去的相框。里面有两个人,这个光线,配合这个时候的摄影技术,即使是亚巴顿也看不太清。
其余的东西就很简单,完全是独居老人应该有的一切,衣裤,药片,睡得瘪瘪的枕头,抽屉里干干净净,毫无东西,只有那个相框显示着伍德先生曾经的故事。
亚巴顿环绕了一遍房间,眼神落到最中间的那张床上。
更准确来说,是床底。
他半跪下来,伸出手去,试探的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床褥,伸手向下时,果不其然摸到了别的东西。
老式的床底下都有许多抽屉,一般人家会放上许多衣物。
然而亚巴顿还来不及多查看,伍德先生的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
卧室门被推开,木地板在老人沉重的脚步声下吱嘎作响。伍德先生没有开灯,他似乎是在这片黑暗中沉默的站着,站定了。
亚巴顿等了一会,忽然等到伍德先生开口说话。
“出来吧。”
有一瞬间,披着山羊皮的希斯莉毛骨悚然,还以为伍德先生发现他了,整个人吓到炸毛,直到他听见了伍德先生口中念叨的名字。
“爱莲娜”伍德先生自言自语道,“唔,该死的,你跑到哪里去了”
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伍德先生似乎推到了什么柜子。
“亲爱的,你在这啊。”他又说。
躲在窗帘后偷听的亚巴顿
是他越听越不对劲,还是伍德先生果然越说越不对劲
如果亚巴顿听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是和卧室里的什么人聊上了。
但卧室里根本就空无一人。
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在那里,亚巴顿对此很确定,如果有灵魂在那里哪怕只是残魂,他也会发现的。
可如果是为了纪念亡妻,一般人自言自语两句就算了,不会自问自答。
窗帘外传来亲吻了一下的声音。亚巴顿听得很清楚,这个吻像是吻到了皮肤上。
“早点睡觉吧,爱莲娜。”伍德先生的声音压低了,断断续续道,“我要关灯了,是的,雷雨天应当关灯”
他脚步沉重地上了床,海绵床垫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而亚巴顿静静立在窗帘后,腰贴着冰凉的窗框,意识到了一件事。
伍德先生应当出现了幻觉。
换一种说法就是,他可能已经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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