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配良缘小狐狸

    何皎皎推开金何夕隔壁给自己准备的房间,发现这是一间临床实验室。

    没错,何皎皎带着实验室穿了。

    这就是她在东城大学常呆的解剖实验室,细看一圈,甚至隔壁各系的储物柜都连带着穿了过来。

    何皎皎走到台前按下了一个按钮,台子缓缓打开,一尊青年男性尸体伴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升了上来。

    没错,常年陪伴自己的大体老师还在,这实验室还是原样。

    自己的储物柜门开着,帆布包里还放着爆炸当天何皎皎买的几个生红薯。这些红薯在穿越来的世界,也许已经烤熟了。

    她绕着实验室转了一圈,诡异之处便现出来了,墙角插座上的录音笔和电子阅读器,竟还充着电。

    不对,如果穿越,穿越过来的东西也得符合现世逻辑。

    可以想象成量子力学中的瞬间转移实现了,但是电力如果想持续,也需要有源头。

    何皎皎清冷的眼眸寻着线路四处张望。果然,那窗玻璃是一块太阳能电池板,上面的线路连接着房间内的电闸。

    何皎皎扯下在充电的电子阅读器,发现里面多了一本名叫《盛朝物美实录》的电子书。

    她靠在墙角,简略翻了翻,大体搞清楚了盛朝的历史和朝堂权利更替。

    书中记载,盛朝在数年前还是一个异象横生的荼靡乱世。

    而平定乱世的人,是一个突然出现在盛朝的神秘侠客,也就是是现今的大国师。

    大国师对于皇帝赵建,有过救命之恩,因此享受着上九礼遇。

    国师终日沉迷美学,在他的号召下,盛朝变成了如今唯美的国度,衣冠锦绣,民风尚美。

    放眼整个平安都,很多贵族王公沉浸在物哀凄美的诗意中,造出了多少比美的民间趣闻。

    这些暂且不表。

    合上电子书,何皎皎开始思忖,一定要想到立足于此世的办法。

    行吧,那就看看到时候进宫面圣,皇帝能恩赐些什么了,资本在手,还算有颜,在这平安都兴许吃得开。

    此时,外面的街道上传来清脆的打更声。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梆子声渐行渐远,何皎皎困意渐酣,踱步到中间的试验台前,对着台下存放的大体老师鞠了一躬,便从自己的储物柜中找出睡袋,囫囵躺在试验台上睡了。

    由于作息规律,次日一早何皎皎就醒了,她见门口守卫不在,就溜出了院门,在京都城里逛了满满一圈。

    天色刚亮,装满腊汁肉和六月鲜的铜锅,在青石板街上就已漫着香味来了。

    卖千层饼和卖柳巷面的小贩也比起叫卖声来,胭脂铺的掌柜推开铺窗捂着呵欠,却看到街面上已然人声鼎沸。

    “早哇。”

    “掌柜的早。”

    “今晚可是七夕佳节啊,你家闺女能得几斗萤虫?”

    “去去去,我家小女还小,天鹅还没长翎毛儿呢,你这下才虾蟆鬼,快支开远些!”

    ……

    日头还没上来,单衣薄裙的何皎皎只觉寒浸浸的。

    她用衣襟里摸到的一枚大子,买了一包刚出炉的胡饼,便热呼呼的暖在怀里吃着。

    她从酒妇摊贩们的话里听出来,七夕便是此日。而盛朝的七夕,红男绿女们不穿针引麻乞巧去,却用萤虫入帐幽会来。

    有情郎们带着一斗萤火虫,在七夕当晚来城郊佳景处,于曲水流觞处找到意中佳人们的纱帐。

    若得佳人许可后,情郎可将萤虫放入帐内,视为接受追求。

    夜风习习,萤虫冉冉,少女的脸庞在荧光中忽明忽暗,美目流盼,旖旎万千,如花月之影。

    佳人对坐,只饮茶纳凉,清谈风月,实为风雅忘俗之事。

    何皎皎听了这趣事,边走边大口吃完了一个胡饼,掸掸手上的芝麻粒儿,把剩下的饼子塞进了衣襟。

    她只往回处走着,却在一处圆门角碰上了一个老乞丐。老乞丐坐在蒲团上,嘶哑着喉咙指着她大喊着:

    “嗟乎!嗟乎!你这个七杀星!”

    何皎皎上前去,大襟里掏出胡饼,放在老头指向她的手里:“老人家,还没吃早饭呢吧。”

    老头确是饿红了眼,拿到胡饼就往嘴里囫囵塞着,臌胀的腮帮里甚至还能挤出话来。

    “姑娘,你可知道,你……额……吨~你本命定孤独。”

    “嘿,你这老人家缓缓吃,可别噎着。”

    老头见何皎皎起身要走,慌忙撒手了胡饼,激愤地用拳头捶打着座下的蒲草,震起一蒙灰尘。

    “姑娘喂!等你遇见你千朝万代里,唯一的那个天配良缘,你就会有七杀死劫!”

    天配良缘?

    不存在的。

    我对爱情不感兴趣,老头你不知道吧。

    何皎皎觉得比起事业,爱情甚没趣味。无非是一男一女在多巴胺和催产素的作用下,言行异常,没羞没臊地合伙浪费生命罢了。

    愿天许遂终焉志,愿此生,不为情伤。

    这是何皎皎的座右铭。和一俊男一起工作,仅供赏心悦目即可。以前有系草金何夕,不过现在是彻底撒把了。

    何皎皎掩起口鼻,防着这空中弥漫的古早迷尘,把剩下的饼全给了老人。

    “老人家,咳咳……它日我身上有了钱两,就听你怎么给我解死劫好了。”

    老头听了这话,不再青筋暴起地歇斯底里,只缩下身子,痴痴痖痖地摇起头来。

    “解铃还需系铃人呐。死劫度不过,你就回去喽。回到原时原地去,你哪还有机会……”

    眼看着何皎皎的背影朦胧在青石板街拐角。

    她回到院中,却见一众差人立在院中。为首的正是昨天接待的那个官员。

    “何圣女您竟是出去了,怪道我等敲门不应。”

    这些差人动作谨慎微约,似乎在当朝,这“圣女”有了不起的地位。

    “这几天还请您不要私下走动,以免乱了大妨规矩。”

    “吱呀——”,金何夕推开门,顶着乱头,打了一个圆滚滚的呵欠。

    “哎呀,这么早。”她看见院中人,急忙缩身闭门了。

    “金圣女请至院中,小官有事交代。”

    “各位稍等,奴家尚未盥漱更衣……”屋内传来急吼吼的中性音。

    差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两个京畿衙役捧着两盘衣冠首饰,对着何皎皎道:

    “何圣女,上头命你们二位作为今晚七夕的祭司,还请照此装点打扮,晚上会有锦帐花车过来接洽。”

    何皎皎接过什杂衣物,请退了一众人等,只留下两个守卫,便把东西送到了金何夕的房间。

    “给了你一间临床实验室!”金何夕放下手中比模的衣裙,从穿衣镜前扭转了丰腴的身条:“那你可要留着,我以后要有个三病五灾的,可要找你。

    “怎么,还指望我给你割阑尾?”何皎皎大咧咧盘坐在绣床上,拿起一支镶边靶镜赏玩。

    夜幕垂临。

    院外备下了车马帐车,恭候着圣女莅临七夕祭典。却可惜在这时候,金何夕竟拉起肚子来,自称是喝了官兵送来的茯苓粉。

    这也许算是朝代性质上的水土不服了。

    何皎皎在实验室找到了一剂蒙脱石散,她服下后才勉强能躺在床上消停些,只是骨软筋酸,起身不得了。金何夕是断然去不了祭典了,错过了新鲜体验的机会,她哪肯罢休,越发在床上呜呜咽咽起来。

    一番缠磨之后,众官兵婆子还是只妆点了何皎皎,请之上了锦帐车。

    车内环珮叮铛,仙香奇异。何皎皎身着华服,挽着朝云近香髻,粉黛婀娜,只端端坐在锦帐中。

    这锦车只是个框架,由一层纱和一层布盖着。外面的锦布是为了在七夕祭典之前保密圣女的容貌。

    如官兵所说,到了祭典中心的流觞泉旁的十里长街上,锦布会揭开,届时道旁的青年男女会见到纱帐中的圣女尊容。

    而各州官员会在此时进献一斗萤虫,由人转托放入帐内,萤火之光喻示了盛朝民心,光芒虽微,可聚成辉。

    花车缓缓行着,外面差人的执鞭喝道声如雷若电。

    何皎皎觉得心口憋闷,便悄声把布帘的系带扯开了一条细缝,往外面偷瞧。

    虽是夜晚,却也在灯火中瞧见道旁男女们的蔼蔼笑颜,吵吵嚷嚷的涌动着,仿佛这锦帐车是今夏的新果子,跟着走就能尝个甜。

    就在此时,似有一道寒隐隐的蓝光,刺到了何皎皎的眼角。她暮然看到人群外面,一座灯火阑珊处的清冷石桥上,依依站着一个公子。

    这公子身着碧玉石色的华服,一身清冽的贵气,正提着一斗萤虫,和她对上了视线。他戴着镶着橄榄石的狐狸面具,墨蓝面具遮住了上半脸,却也恰露出他一双娇怯的媚眼。

    萤火虫的光芒一明一暗,照出了公子薄唇微启。

    再一暗一明,照出了他白皙脸庞的柔润线条。

    何皎皎急慌慌收回了头,把锦帐胡乱塞紧。把外头的吵闹隔绝后,她听到了自己心跳失控的韵律。

    秀色可餐,呵,秀色只是可餐罢了。

    她宽慰着自己,便顺手拎起帐中矮几上摆着的酒壶,酣畅倒了一碗。酒碗刚刚举到嘴边,却听“簌”的一声,帐子里一道迷离光影闪将进来。

    却见一个人,轻滚了半圈,又端端单膝跪到了何皎皎眼前。外面的官兵并未觉察,即便是轻肌弱骨的人,也未必做的到这般悄无声息。

    钻进帐内的,竟是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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