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里头正泡着一群猴子。
水中央那只金睛红毛的老猴王,正给自己娇媚的猴老婆温吞地逮着虱子,周围臣服的猴儿们也都静静泡着汤泉,闭目养神,这正是一副猴间极乐的温馨画面。
赵星川踢踏着木屐往泉水边一站,猴王见那秃人今日又来了,只呲牙咧嘴冲着他,谁知那猴王老婆,竟盯着这个颓美的人类出神,眼眸生波,厚厚的猴唇也冲着他揪起来了。
赵星川不理那猴王的示威,也没看见猴妃暗送的秋波,他径自踏进泉池,直直往里一坐。
“嘻……舒坦……”
谁知赵星川这一泡,身子下得太猛,竟把汤泉的水溢出了一大片,还把几只身量轻的小奶猴儿给溢了出去。小奶猴儿被“泼”到了外头的石头上,全都咿咿呀呀地奶叫着,呼唤着猴儿妈们。
赵星川也没太在意,毕竟扎进温泉里的那一刻实在舒爽至极,温暖微烫的泉水包裹着四肢,水中的小鱼儿也聚集在脚边吸弄着,舒服的让人昏昏欲睡。
闭目小憩一会儿后,赵星川感觉眼前似有红色的霞光映照着自己,待他睁开眼,却看见猴子们竟站在温泉沿上一个个睖睖睁睁,白着眼,把一排火红透亮的大屁/股,整齐地高抬着对准了他。
这是来自猴群最高等级的蔑视,尤其那猴王的屁/股,火红如海上初升之日,灼灼生辉。
赵星川仍不介怀,饶是这样,他还把泡着汤泉里的巾子拧了拧,叠在了脑门上,又哼起小曲儿来了。
医馆廊沿下的竹桌旁,何皎皎处理完连日的公文,又开始思索当下的杀婴案了。
她在神思中连连锁定了数人,一一仔细推敲着,却又摇了摇头。那周刘氏却死口不认,若能得个不用刑的法子,使她招了也算功德一件。
恰在此时,公羊抱着一枚药枕过来了。
“何大人,这是医馆里特制的安神枕,里面的合欢花有解郁之效,见你日夜忧思,我就送给你了。”
何皎皎接过那枚药枕,只宜静地回礼:“公羊姐姐,我都说了勿叫我何大人,还这般多礼。不过我素来睡眠安好,还是多谢公羊姐姐了。”
说罢皎皎把那药枕闻了闻,有淡淡的甜香味,只是这味道十分熟悉,却像是在哪里闻过似的。
她仔细回想了片刻,却突然间醒悟了:那日与沈寒在溶洞里闻到的迷香味,就是这种味道!
皎皎神情一冷,手指抓紧了那药枕,公羊见状忙问:“这是怎么了?药枕的味道太过唐突了?”
就在此时,那衙役头儿张发却突然闯了过来:“何大人!祸事了!祸事了!”
何皎皎慌忙起身:“什么祸事!”
“不得了了!有个黑衣人闯进屋去,抢走了周刘氏的孩子!”
皎皎喝道:“为什么不去追!”
“沈公子……已经追去了!我等跑的慢……所以特来报信……”
皎皎和公羊听闻,忙出了门,往神庙的路上奔去,那张发只气喘如牛地在后头跟着。
却说沈寒此时正追逐着抱着孩子黑衣人,二人如影逐电,都是上等的轻功。
沈寒只暗暗思忖着:“为何此人的屏息功不下于我,这不是我师父的独门绝技吗?”
二人追逐着来到神庙前的荒草丛中,那蒙面黑衣人只往草中一隐,想要遁去,谁知竟被沈寒抓住了腿脚,二人齐齐往草深处翻滚而去。
沈寒只觉得身旁砂石飞走,自己控制不住地向下坠去,他和那个黑衣人速速掉进了暗洞里。
这漆黑的暗洞,分明是日前与何皎皎落进来的那个溶洞。
黑衣人怀中的孩子,初始还啼哭了片刻,谁知现在已经没了动静了。
沈寒凭音识位,找准了那个人,二人徒手博打了起来。二人接招受招极为生猛,很快便打至洞中的暗涧里,登时水花飞溅。
“你是谁!那两个孩子是你杀的!”沈寒怒问。
那黑衣人也不言语,想是只怕露了身份,抱着婴孩单手接招,却被沈寒一掌劈胸而至,划剌的一声,挣破了衣服,沈寒怒叫道:“快把孩子还我!”
那黑衣人见势不妙,抱着婴孩向洞顶窜去,竟抱准了一根粗长的钟乳石,如鬼蝠般倒悬在上面。
沈寒站在冰冷的暗溪中,凝神动耳,判准了那人的方位后,也直跃而起,飞身上去,只用劲足一蹬,那亿万年才长成的钟乳石,“咔嚓”一声,轰然坠落下来,砸在溪涧中了。
就在此时,沈寒在洞顶抓着钟乳石借力,狠狠捏住了那人的腿,黑衣人那根腿却细硬无比:“假腿?你是阿水!?”
那黑衣人猛地抽回假肢,在洞顶不断变换着石锥抱着,他换了哪根,哪一根便被沈寒猛力劈断了,如此追逐着,整个溶洞杀气森森,渐渐震颤不已。
而此时泡在温泉里赵星川,正懒懒望着天上的云朵出神。
不只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竟觉得那些云朵在微微颤抖着。他揉了揉眼睛,再细看那云朵,却发现不是那云朵在震颤,而是自己连带着温泉在震颤着。
再看温泉的中心,却正咕嘟咕嘟着冒出一连串巨大的水泡来,那些用屁股照他的猴子们,竟在此时慌作一团。
“吱吱……吱吱!”猴王发号施令着。
“吱吱吱吱……”猴崽子们回应着猴王。
就在此时,只听“轰”地一声,整个温泉汤池,竟向地下陷去,赵星川来不及反应,已然逃脱不掉了。
沈寒此刻在洞中,与那黑衣人在钟乳石间穿梭着激斗不止,却听见洞顶传来异动。
“不好!”沈寒刚叫出声,却只听哗啦一声响,无数钟乳石一齐断裂掉下,洞顶竟塌陷了!随着天光涌进洞里的,竟是冒着热气的泉水。
惊天动地过后,只听见潺潺的水流声和猴子的叫声。
沈寒只觉得浑身被重物压着,待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怀中竟抱着一个……和尚头?
“赵……星川?”沈寒呢喃着。
赵星川也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压着一个人,而他自己的怀中,竟抱着一个……猴王老婆?
二人一猴就这么叠着躺在洞底,迟迟动弹不得。洞的上方,早已围了一群乡民,在指指点点地说笑着。
谁知此时,洞底又窜出了一只精状的公猴子,手持一根“木棍”喳喳叫着,往赵星川砸来。
沈寒此时起身一挡,夺过了猴王手中的棍子,把它喝退了。再定睛一瞧,那猴王拿的“棍子”,竟是黑衣人的那根假腿。
“我说……这是怎么回事?”赵星川在沈寒怀中低沉地抱怨着。
沈寒忙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转慌为悲:“你且将此地看住,勿叫乡民靠近,我得快去庙里!来不及了!”
待沈寒赶到庙里时,一切已经晚了。
皎皎已经命人封锁了庙门,他挤开看热闹的人群,进了庙中。
他看见那周刘氏的孩子,正静静躺在圣婴娘娘的怀里,脸上没了血色,一只小手还翘出来,直直指着圣婴娘娘的第三只乳/房。
皎皎正站在殿中,盯着一团模糊的黑污出神自语:“又没指纹……”
“凶手……凶手是那阿水!姐姐……都怪我!让他跑了……”沈寒说罢满面流着泪花,却不肯哭,只像是委屈极了的孩子,却极要面子。
他涩声道:“都怪我……不然,孩子还……有的救。”
皎皎长叹一声,沉静说道:“不怪你,那孩子他抢走不久便捂死了。”
说罢她递给沈寒一块丝帕:“我定会缉拿住真凶的。你这做弟弟的一哭,我这当姐姐的心乱了,还怎么判案。”
沈寒听罢取了手帕,擦了泪又倔强道:“我可没把你当亲人。叫姐姐,那是客套话。”
收拾了婴尸后,又把庙门紧紧锁了,二人又回到了公羊医馆。
再看那院中,早已乱作一团,周刘氏在地上打滚哭闹,周大宝也陪着夫人抹泪,婆子和小妾玉娥只在一旁低头瞧着。
公羊神医和阿土站在一旁,只急的满头大汗。
“阿水何在。”沈寒刚进院中就冷面道,他手中捏着那根假肢,恨不得将阿水即刻杖毙。
皎皎走到周刘氏一家前,向公羊道:“那凶犯的假肢被我们拿了,还请姐姐交出阿水,我们好定夺是否是他。”
公羊惊道:“竟是这孩子干的?”
此时,那阿水却狠狠地将自己的房门推开了,他从里面拐着一根木头摇摇晃晃地出来了:“我的假肢被人偷了!”
沈寒拿着那根假肢上前指着他:“你还装,都被我抓了现行了!”
阿水见众人望他,急色道:“你们……什么意思!我杀那些孩子做什么,我的假肢真的是被人偷走了的,我刚才睡醒,到处也找不到!”
周刘氏此刻却止了哭声,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她猛地冲向那阿水,狠狠掐住了他白细的脖子:“还我儿命来!”
沈寒忙拉扯开了周刘氏,阿水却被一旁的衙役们羁押住了,戴上了锁链,往东厢房押去,他口中还狂喊着,可那周刘氏的哭声比他更高些,把他的“冤枉”盖了过去。
沈寒神色疲惫,清冷的脸上风情不再,那玉面上的泪又静静地滑落,皎皎凑到他身前来,递给了他一块丝帕:“有我在,你且毋需再伤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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