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 那国公夫人拍案而起:“给她脸了!走,瞧瞧去, 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妖精?”
赶巧,秦大娘子也从国师府赶来, 粗略听闻了事情的经过。
秦玉嶒没有多问,其中也听过许许多多的流言蜚语,或多或少, 或真或假, 也不重要了。
“哥哥, 恕妹妹不奉陪了,我未能见着翩翩好好的,这心里头始终放不下,听闻她又生病了……”
秦玉嶒摆了摆手:“你去罢, 留下来用午膳, 我让府里的下人多备两副碗筷。”
“诶。”秦大娘子不由得感激得红了眼,也未说多什么感激的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会把兄长的好记在心中。
老嬷嬷恭恭敬敬的领着秦大娘子,带她去了梅二姐暂居的别院。
奚老太爷并未与他们一道去国公府, 他也深知并不合适,如今山庄是回不去了, 便独自一人回了老家的那宅子,好在年年都收拾修葺,如今还能住得上人。
此时, 茉茉刚伺候好梅二姐喝药,才刚喝下,咳嗽越发巨烈,那苦涩的汤药又全吐了出来。
茉茉心疼的顺着梅二姐的后背,哽咽着:“二姐儿,您可得撑过去呀,想想奚家大爷,您还要等他回家与小小姐团聚呢。”
梅二姐吐得泪水都淌湿了脸颊,虚弱得很。
茉茉倒了杯茶水给她漱了漱口,正扶着她躺下,谁知外头传来一位老嬷嬷并不友善的声音。
“哎哟,看来是病得不轻,这大白天的,还没下榻呢。”
茉茉白了那老嬷嬷一眼,“你有空站在这儿说风凉话,不如多去主子面前晃晃,兴许还能多讨点赏银呢。”
老嬷嬷提了口气哽在喉间:“哪儿来的臭丫头,这般没规没矩的。”
茉茉:“我有没有规矩,何时需得你来评论?”之前几次去帐房领物资,都受了这老嬷嬷的脸色,茉茉也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是这吃的喝的,都是主子爷家的,哪轮得到她一下粗使嬷嬷使脸色?再说她也是给二姐儿办事的,看轻她,不正是看轻二姐儿吗?
老嬷嬷:“瞧瞧,瞧瞧,这张利嘴,只怕也是家中姑娘惯坏了,也不知是哪家见不得光的庶出。”
茉茉正要反驳,只见门口鱼贯而入,那国公家的主母,她打小跟着二姐儿见过几面,倒是瞧着几位姐儿面生了。
毕竟好多年未见,稚嫩的脸都已长成了大姑娘。
茉茉将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福了福身:“奴婢茉茉,见过大娘子。”
那国公夫人冷戾的盯着茉茉,久久未开口,气氛陷入一阵死寂,半晌,才道:“卫嬷嬷,给我掌嘴。”
那卫嬷嬷笑得狰狞,嚣张的上前,拿过板子便开始抽茉茉的嘴巴子。
才两巴掌下去,茉茉的嘴角便肿了起来,看样子是下了狠劲儿。
茉茉强忍着眼里的泪水,也不敢跟国公府的大娘子顶嘴,主子要打人示威,她这做奴婢的哪里有说话的权利。
屋内听到外边的声响,浅眠的梅二姐被惊醒了,颤颤巍巍的扶着床柱起身,撩起帘幕走向厅屋。
见一老嬷嬷正在打自儿的小姐妹,梅二姐未多想,也不顾自己身子还病着,冲上前将那老嬷嬷给撞开,将茉茉一把护在了怀里。
“二姐儿?”茉茉的泪水顿时就涌了出来,她从小便跟着二姐儿一起长大,二姐儿从未亏待过她,同吃同住这么多年,要说是主子和奴婢,不如更像姐妹一般互相扶持着。
这国公夫人仔细瞧了瞧梅二姐,只觉有些眼熟,心里便思量着,圆滑的处世之道,让她脸上顿时挤出了一个慈蔼的笑容。
“这位姐儿倒是仁慈,第一次瞧见主子这么护着奴婢的,哟~这小脸儿白得,也不知你是哪家的?”
梅二姐警惕的盯着眼前的贵妇人,对她已没有什么印象,倔犟的眸子让国公夫人心里极度不舒服。
“你莫不是个哑巴?”国公夫人依旧维持着笑容,也未动怒,只是语气里隐隐透着不耐烦。
梅二姐这才垂下了头去,只是紧紧护着茉茉不让那卫嬷嬷再动手打人。
国公夫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卫嬷嬷将这主仆俩给拉开。
卫嬷嬷常年干着粗使活儿,劲儿大着,这一推,便把梅二姐重重推倒在地,梅二姐的手肘立时擦破了皮,疼得背后瘆出一层冷汗。
“二姐儿!”茉茉想要挣开老嬷嬷的钳制,但奈何她的力气实在敌不过这老嬷嬷。
“大娘子请请咐吩,如此不懂的规矩的丫头要怎么处置?”
国公夫人揪着丝帕抵着鼻尖轻咳了声,一脸嫌弃:“既然是在我这儿,便要讲我这儿的规矩,你家姐儿没好好教你,那便让我来教教你。”
梅二姐见状,咬着牙忍着疼从冰冷的地上爬了起来,拉过了茉茉,拼了命的从肺里挤出一道嘶哑的声来:“放,放开!!”
国公夫人冷笑:“看来不是哑巴呀。”
顿时小厅里纠斗成一团,茉茉没忍着哽咽出声,二姐儿曾经也是人中龙凤,如今寄住在他人屋檐下,竟是受这般侮辱与轻视。
“一个人拖不动,那就两个人,你们愣着作甚?”国公夫人扭头对一旁的老嬷嬷斥责了声。
“你们做什么?!”说话音,两道身影夺门而入,扶过了梅二姐。
国公夫人定睛一看,竟是那梅公家的主母。
这姑嫂俩向来不对付,但好歹都是体面人家,表面上还得过得去。
国公夫人表面一团和气,赶紧让下人停了手,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妹妹呀,你怎的也不先叫人回来通个信儿?这叫我都没个好准备。”
秦大娘子心里唾弃着大嫂子变脸如变天之快,虚伪得很。又不得不虚以委蛇:“我以为家中大哥哥是告诉了嫂子你,我今儿会回来看翩翩呢。”
国公夫人微怔了片刻,笑盈盈的上前拉过梅二姐的手,一脸感慨:“我说咋瞧着这般眼熟,可闹了个大乌龙,原来是梅二姐呀。”
梅二姐淡着脸,甩开了她握着的手,退到了秦大娘子身后,依旧警惕的盯着自家舅母瞧着。
茉茉虽说平日里没个正形,但是关键时刻也知轻重,此时在大娘子跟前告状,只会使得情势更加难堪。毕竟两家亲戚,日后还是要来往的。
秦大娘子也未多做表面功夫,只道:“家中哥哥是知道的,翩翩会在她外祖母家住上一段时间,有何不便,还请嫂子看在是一家人的份儿上,多多包涵。”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自然的。”
秦大娘子又道:“翩翩还病着,不便再多唠叨,待他日身子好些,必定叫她去给舅母奉上一杯茶,好好叙叙旧。”
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敛了敛,装模作样的对自个儿两个嫡女道:“还不赶紧打个招呼,叫人哪!”
两个秦家嫡女莲步上前,福了福身,齐声道:“给姑母请安。”
“既然梅二侄女还病着,便好生休养罢,我们这便走,之前是误会,早知是梅二侄女,那定是要好好探望的,此时也不便再叨扰你们母女说体己话了,晚膳我再唤人来请。”
说罢,国公夫人带着两个嫡出姐儿一道离开了别院。
待他们走后,梅二姐踉跄了两步,险先栽倒在地,若不是崔嬷嬷与茉茉扶得快,怕又得嗑哪碰哪了。
“你们赶紧把二姐儿夫榻上去。”
须臾,请来的大夫又过来瞧了瞧,也是没法,只是道:“这位千金是精元耗损过甚,需得好生休养,切忌大悲大喜。好生调养这(欲言又止)……好生调养便好。”
说罢大夫长叹了口气,只是开了一味补气的方子和袪寒的方子,没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想来他们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若是没有好东西吊命,以这身子骨断是挨不了多久,这权贵世家,多的是珍惜药材养着,大约还能好生活个一年两年。
秦大娘子想了想,将药方交到了崔妈妈手里,道:“这事儿你亲自下去办,不要假手于人。”
崔妈妈点了点头,便赶忙下去办事了。
茉茉还在抽噎着,哑着嗓子道:“之前喂了药,二姐儿咳得厉害,全都吐出来了。”
说着,茉茉拿过铁钳,翻了翻两个火盆里的炭火。
外头停的雪,不知何时又飘了起来,秦大娘子坐在床边,给梅二姐掖了掖被子,“我可怜的女儿。”
茉茉抿了抿唇,终是忍不住问了句:“大娘子,二姐儿这辈子是再也回不了太师府了么?”
大娘子身子僵硬,坐在床前半晌,眼睛一片绯红:“有的是办法,再让她回去的,只要有我在一天,她就还是堂堂正正梅家二姑娘。”
茉茉咽下喉间的苦涩:“其实倒也没啥不好,奚爷侍二姐儿是极好的,什么珍贵的都往二姐儿这里送,从不吝啬。”
大娘子想了想,面上有些动容,但是嘴上还犟着:“这商贾人家,粗鄙得很,翩翩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茉茉:“也不见得,奚爷读了可多书了,行为举止也不见得就比那些世家公子差哪儿。”
大娘子眸光动了动,便追问起来:“这奚家大爷……除了二姐儿,可还有别的妾室?”
茉茉用力甩了甩头:“没有的,奚爷对二姐儿可上心了,自从有了二姐儿,他都不稀得瞧别的姑娘一眼。”
大娘子嘴角这才勾起一抹笑容:“那些野花野草,哪里比得上我家翩翩,自是再也入不得这俗子的眼了。其实事情到这一步,若他真是对二姐儿好,也不是不能让二姐儿嫁给他,就怕他只是好了这一时,日后又生了变故,这商贾人家,最是狡猾,说翻脸便翻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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