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这山路十分难走,若是无人带着上山在这白茫茫又陌生的一片山林里, 是很难认清楚方向的。
奚风渡当即便答应了下来,老妪给他们简单的收捡了一间柴房, 不说环境如何,至少是个能遮风避雪的地儿。
这一路行来,吃了不少苦头, 能有这么一处地儿也不错了。
奚风渡又给了这老妪不少银两, 道:“老婆婆, 晚间还麻烦你送些吃食过来,若明日你带我们上山,事成后,我定会重金厚谢。”
老妪一听立即欣喜答应, 赶紧拿了银两叫老伴去买了米面和猪肉回来, 做了面饼肉汤送给了他们。
也不知是饿极了还是这老妪的手艺不错,肉汤吃进嘴里鲜美可口, 面饼也十分香甜软糯。
昨日没能睡上好觉, 反倒是住在这间小柴屋里,奚风渡很快便睡了过去, 可能事情有了着落,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是卸了。
次日一大早, 天还未全亮,听到枝头雪雀叽叽喳喳叫唤不停,奚风渡等人爬起简单洗漱了一番。
村里的老人都醒得早, 已经升起了炊烟做起了早饭。
吃了早饭,奚风渡依言给了老妪一半的订金,几人带了几个馍馍便跟着老妪上了山。
这山不算高,也不深,再加上村子里的人多,所以平日里未遇到过豺狼虎豹。
平时老妪顶熟悉的路,这会儿也有点摸不清楚方向,绕了一个上午,几人浑身都出了汗,可总算看见了山里那遗世独立的小木屋。
老妪移动着臃肿的身子走上前拍了拍门,气喘吁吁的:“阿莫,阿莫呀!你在家吗?”
敲了好一会儿,门才缓缓打开,只见一个素衣披发的年轻人,睡眼惺忪,定睛一看,道:“是王婶啊,这大雪天的,你咋来了?”
王婶移开了臃肿的身子,往身后指了指:“你瞧瞧,我给你带病人来了。”
年轻人懒懒的瞥了一眼,十分随意的问了句:“谁要看病哪?”
奚风渡走上前做了个揖:“是内人。”
莫青原睨了他一眼,“那人呢?”
奚风渡:“内人身体不适,无法长途跋涉,在家中静养着。”
莫青原打了一个哈欠:“你们一个个的,真有意思,病人不来,却叫我起来瞧病,我又不是大罗神仙。”
说着没一点儿同情心的进了屋,随意找了个根发带,将一头乌丝绑在了脑后,开始给屋里头那些笼子里的动物喂食。
奚风渡跟随着进了屋,说道:“在下一路从皇城赶来,千里迢迢,只希望莫神医能出手助我内人渡过此劫,若是有任何要求……”
莫青原:“要渡劫你找和尚呀,你找我这不是没戏吗?”
奚风渡深吸了口气,劝告自己莫动怒,这些个能人异士哪个不是古怪脾气,绝计不可义气用事,得罪了人。
“是在下言语欠佳,莫神医……”
“啧!”莫青原一脸不耐烦:“神医呢是我师傅,我就学了点儿皮毛,也不知道你听谁说我是什么神医,你这是白跑一趟。”
奚风渡无奈的看向王婶,王婶一脸尴尬:“我只说他是神医的真传弟子,没说他也是神医。”
奚风渡拧眉:“即是神医弟子,那必定医术也十分高超。”
莫青原长叹了口气:“我虽从小跟我师父学医,但我跟我师父的路子也完全不一样的,这方圆百里的人怕是都知道,你就算有病,也不一定敢找我莫青原医啊!”
说到此,这王婶也怕担责,将奚风渡悄悄拉到了一旁,小声道:“确实是这样,都医死不知多少人了,没人敢找他治病。”
奚风渡抽了口气儿:“那你怎么不早说?”
王婶:“你也没问我呀。”这分明是狡辩!
莫非真是白跑一趟?奚风渡此时也无心与王婶计较什么,王婶良心发现,又道:“大不了我不问你要剩下的一半银两。”
奚风渡:“你要我也不会给!”
王婶窘迫的笑着:“年轻人,气性忒大不好。”
奚风渡:“我告你,我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王婶看着他双眼布着血丝,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找了个理由跑了。
莫青原见奚风渡还赖着不走,便道:“王婶都走了,你还呆在这儿做甚?”
奚风渡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了下来,看着他一屋子的小动物,有松鼠,兔子,八哥,狸猫,山雀……等等。
“你说你不会医人,但是我看你医这些动物很是娴熟。”
莫青原得意一笑:“那就对了,我立志要做一优秀的兽医。医动物,比医人要简单得多。”
奚风渡拧眉:“这不见得。”
莫青原:“哦?”
奚风渡:“动物是命,人也是命,而且都五脏俱全,同样吃喝拉撒,万物都是相通的,医术到一定的境界,是医人是医兽,没有太多的区别。”
莫青原重新审视了奚风渡一番:“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奚风渡:“那你说说,这医动物哪里比医人难了?”
莫青原撇了撇嘴:“你傻啊,动物医死了,那就死了,毛一拨炖一锅。这人要医死了,不得找你闹吗?”
奚风渡只觉一阵窒息,竟是无法反驳。
莫青原突然对他有点兴趣,于是主动找他搭了搭话。
“你打皇城来的?听口音是那的人。”
奚风渡:“是,我是皇城来的。”
莫青原抽了口气:“那挺远的呀,大哥,你挺有意志力,这冰天雪地的,赶了这么远的路就为了找我师父,可惜,我师父死得早,哎,不然我也不会混得这么惨。你说是不?”
奚风渡抹了把汗,按年纪来算,仙逝得也不算早了。此时他无意再与他周旋下去,估计这回是没戏了。
于是奚风渡做了个揖:“既然令师已仙逝,那在下便不再叨扰,这便告辞。”
莫青原:“诶,兄台莫急着走,来了即是客,我倒杯茶给你,坐!”
奚风渡想要拒绝,却见他转身便去烧水了。只得在窄小的屋内找了找,好不容易寻了个空的旮旯,搬了小竹凳子坐了下来。
莫青原捣腾了好一会儿,拿了个小盏出来,笑道:“兄台,不好意思啊,水烧开的时候,我才想起,没茶叶了。不过这天儿,喝酒也是蛮适合的。给。”
奚风渡:“不,我……我不喝酒。”
莫青原:“不用见外,我向来不爱交朋友,突然觉得你特别投缘。”
“我这不是见外。”奚风渡拧着眉:“我此刻心如火焚,哪怕你给端上琼浆玉液,我也喝不下。”
莫青原突然想起:“哦,你说你内人病了,得了啥病?”
奚风渡:“元气受损,医药难补,而且她之前受了很大的刺激,不太识得人,把过去都忘了。”
莫青原抽了口气:“大喜?大悲?”
奚风渡:“大悲。”
莫青原:“哦~气血双亏呀!这本不是什么大病,可若根基受损,医药难补,伤身损阳,这是短寿哇!”
奚风渡听他又说得头头是道,重燃起新的希望:“你可有办法?”
莫青原:“兄台,你家若是家财万贯,我还能给你医一医,这寻常百姓的……我还是劝你早早准备后事,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还看你一表……”
“行了!”奚风渡不悦打断了他:“你不用再劝我,若她没了,我便随她去了。告辞!”
莫青原见他生气了,抽了抽自个儿的欠嘴,道了个歉:“兄台莫怪,我没恶意,也没咒你家内人死,只是为你着想!”
奚风渡暗自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耐着性子问道:“你刚才说,若我家财万贯,还能医上一医?”
莫青原:“这情况分两种,一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种就如你家内人,大悲受挫之后,伤了根元。其实好生养着,也不要命的。倒也不是补不进,只是用药复杂,得循序渐进。这病就是富贵病,一年可得不少……”说着磨了磨两指,示意得不少银两。
奚风渡:“你可方便与我走一趟?”
莫青原:“我都不了解你,就这么跟你走一趟?我不要命了我?”
奚风渡:“你刚才不还说与我投缘?”
莫青原笑了笑,只是问道:“你在皇城做啥的?”
奚风渡:“做买卖的。”
莫青原双眼一亮:“哎呀,做买卖的?瞧不出来!”
奚风渡恨恨的咬了咬牙:“这长途跋涉的,已许久不打理妆容,瞧不出来也不怪你。”
莫青原:“还不知兄台贵姓?”
奚风渡:“姓奚,双名风渡。”
“奚风渡?”莫青原想了想,突然下一刻叫了声激动的瞪着眼看向他:“奚风渡?!”
奚风渡有点吓着,“你这么一惊一乍做甚?我名字不做假。”
莫青原:“天下第一富商,奚风渡?”
奚风渡:“是在下。”
莫青原突然仰天大笑:“好说!好说!眼看这时辰不早了,咱就走吧。”
奚风渡满头问号:“走?走去哪儿?”
莫青原:“你不是找我看病的?你内人不好耽搁太久,我看病很便宜的,顶多就,就收你个几十两黄金哈哈哈哈……咳!”
奚风渡额头青筋暴起,拳头已捏紧:“不敢劳您大驾!”
莫青原:“您说哪的话?瞧奚爷您长途跋涉来到此地,就为了请我下山,我怎能有负厚望?“
奚风渡扯着嘴角再三忍耐,这人好生不要脸。
“我是专程找你师父的,既然你师父叶神医已不在,那在下也不再久留……”
“我尽得师父真传,你内人的病,包在我身上,我若治不好你内人,一分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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