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天空黑了下来，叶墨眼前没有一丝光亮。
脚下传来一阵阵震动，无数狰狞地笑声在她耳边萦绕。
“师尊……？”叶墨在漆黑中寻找着那一抹白色身影，她恐惧到了极点，反而镇定了下来。
不知道谁说过，人果然只有在绝境时才会激发出潜能。
当务之急是找到顾清凛，叶墨跪在崎岖不平的地上，浓浓的血腥味从地上散发出，她忍住强烈的想要反胃的欲望，匍匐前进。
天空突然又明晰起来，叶墨愣住，她发现自己正跪在米白色的瓷地板上，头顶也不是一轮血月，而是熟悉的、崭新的水晶吊灯。
她这是回到了现实世界？
“小墨，来，听话。”餐桌旁一脸慈祥的女人正哄着怀里的小女孩，站在一旁的男人笑容满面，也在逗弄着哭红了眼眶的小女孩。
“爸爸，妈妈……”叶墨一眼看出男人和女人的身份，她泪流满面，站起身来想要拥抱他们，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天空又黑了下去。
一阵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叶墨的视野，她头顶是一盏陈旧的水晶吊灯，布满污垢的餐桌旁站着一男一女，他们的面容有些扭曲，嘴里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叶墨知道，这是她当时向家里提出要读大学后继母与父亲的反应。
悲伤的情绪在心底久久不散，叶墨无力地跪在地上，她眼睛发胀，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想不想改变这一切？”诡异的声音突然在叶墨耳边响起，“只要杀了那个女人，你的家庭还是像原来一样幸福美满，你还是那个父母掌心中的小公主。”声音带着诱惑，一遍遍击打着叶墨的神经。
叶墨没有回答，她将头埋在了手臂中，浑身颤抖。
“你可以去读大学，得到一份正式的工作，不会受尽人间苦难。”
“你可以遇到真命天子，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
“只要杀了她，你就不用受尽委屈，也不用……”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像你这么一刀切解决的话，那么这个世界还不乱了套，”叶墨打断了那诡异的声音，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坚定，“我们都不过是黑暗里艰难前行的人，又何必互相为难呢？”
她的双眼亮的似破晓时的第一缕阳光，万魔尊者不敢直视，久居黑暗，它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如此灼热的光。
“我是渴望父母的关爱，我是渴望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是通过这种手段得到，我宁愿不要！”
“无论是谁，都没有决定别人生死的权利！”
声音突然沉默了下来。
近百年来，鲜有人能从它的幻境中逃脱。
“小姑娘，有点意思，”诡异的声音被一个苍老雄浑的男声取代，“不过，与你一同前来的姑娘可没这么好运了。”
叶墨又回到了黑暗中，她擦干了眼泪，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调整好情绪，开始继续寻找顾清凛。
顾清凛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想起刚才那个声音的话，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叶墨心头升起，叶墨马上又否决了这个想法，顾清凛实力可是这本书里面数一数二的，就是在后期男主除掉她时，都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她怎么可能会有意外。
手中的碧落剑散发着耀眼白光，顾清凛警惕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出幻境的破绽。
“姐姐，你最好了。”少女狡黠一笑，如初春时含苞待放的花蕾。
熟悉的一幕在顾清凛眼前上演，她心口的禁制发作，疼痛不已。
“姐姐，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就算你的生命很长很长，我也会在我拥有的每个日子里，陪在你身边。”少女眼睛闪着水光，语气十分认真。
“姐姐，告诉你个小秘密，我有最喜欢的人啦。”
“姐姐，求求你，救救他，没有了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姐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用你。”
“姐姐，安心去吧。”
顾清凛麻木地看着这一幕幕已经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过无数次的景象，松开手，碧落剑径直落下。
心中盘旋已久的魔气知道机会来了，开始了自己已经谋划近千年的计划。
成败在此一举。
天魔暴露出自己全部的魔气，原先怂恿顾清凛制造魔偶时所释放的魔气在此刻聚集在她身旁，随时准备吞噬她。
顾清凛捂住了胸口，她知道自己多半是中了心中魔气的诡计，胡乱的将真气向四周打去。
天魔心中一暗，没想到顾清凛这种状态下都能伤到它，不过，很快又窃喜起来——这具身体很快就要被自己所有了。
“清凛尊者，你对你那位徒弟可不一般呀，”天魔将魔气聚拢，侵蚀着顾清凛，“我可在云焕镜中看到了你的全部回忆，那些你刻意要封住的记忆我也看到了哟。”
天魔原本以为顾清凛擅自封住的记忆是有关九天魔窟的，可没想到，在破镜子中它竟看到的是顾清凛与她口口声声要杀死的徒弟有关的记忆。
怪不得每当它刻意提起她那弟子时，它总能感受到高高在上的尊者内心的波动。
“清凛尊者，你对她的感情可不一般吧，可惜，前一世，她一颗心都在那小子身上，这辈子尊者好不容易把那小子解决了，又冒出个小姑娘，”提起林淮璟，天魔还是有些惋惜，那小子天煞孤星的命格正适合作为它的容器，可惜早早地就被顾清凛给毁掉了。
顾清凛知道天魔的目的，她无言，将碧落剑拾起，朝魔气击去。
“顾清凛，你真是太自私了，”天魔有些恼怒，它费劲心机才聚集起的魔气就被顾清凛这样轻易消去，“你想过没有，做错的一直都是你啊。”
顾清凛蓦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碧落剑停留在空气中。
“若你对你那徒弟没有那些肮脏的想法，又怎么会落入她的圈套呢？”天魔声音越发诡异，“这辈子别人没来招惹你了，你又找借口故意去接近别人，你说你，是有何居心呢？”
顾清凛脸色苍白，站在原地，茫然无措。
“错的，是我吗？”顾清凛敛眸，眼神灰暗，她嘴里喃喃念着什么，渐渐的，眼里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了。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在遇到叶墨前，她的人生轨迹都未曾有过半分偏移，她一步步走上神坛，在漫长的岁月里，身边的人接连消失，她的记忆也模糊起来。
她早就忘记了父母的样子，也忘记了曾经的师门长老们的样子，最后，她也忘记了自己的样子。
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没能留下任何痕迹，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着同样的事情。
“你根本没有任何资格说复仇，”天魔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你自己吗，清凛尊者。”
“所以，该死的人，是你啊。”
该死的人，是我吗？
顾清凛颓败的跪在地上，手里的碧落剑与千年前一样锃亮，握剑的手忍不住颤抖，灰暗的眼眸没有焦距。
杀了自己，是不是就没有这些痛苦了？
叶墨有些着急，直到现在她都还没见到半分顾清凛的影子。
她开始担心起来，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姑娘，我倒是可以帮助你。”苍老的男声再次在耳畔响起，叶墨警惕的环顾四周，依然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那位姑娘，现在的处境，那叫一个不好，”声音顿了顿，“你可知道那位姑娘身上带有天魔的魔气？”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叶墨的大脑，顾清凛身上带有天魔的魔气？
所有有关顾清凛的记忆在叶墨眼前飞快扫过，事情一下子能说通了，怪不得顾清凛总是奇奇怪怪的，还有那夜……
“姑娘，你不知道？”万魔尊者疑惑起来。
“你能帮助我找到那位白衣尊者？”叶墨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反问道。
“当然，现在天魔正在夺取她的心智，”万魔尊者不徐不慢地说着，“你要想去，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
叶墨愣住，她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容易的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害怕有诈，她又沉默了下来。
“天魔耗费了千年的心血想要重回人间，我怎么会让他轻易的如愿以偿呢？”万魔尊者话里带着玩味，它知道叶墨在想什么，“朝着光走，你会找到那位姑娘的。作为回报，我大可以放你们一马。”
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束白光，叶墨立马站起朝那束光的方向飞奔而去。
“小姑娘，可不要让我失望，”万魔尊者藏匿在暗处，打趣地观看着这一切，它的万魔湾，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了。
手中的碧落剑已经沾染上魔气，剑身开始出现黑色的斑纹，顾清凛暗淡的眼眸里倒映着天魔的狰狞的模样。
天魔虽欣喜若狂，但理智尚存，如果不是它钻了空子，凭顾清凛的实力绝不会如此容易被自己蛊惑，现如今，顾清凛若清醒过来，随时是可以彻底铲除它暴露在外的魔气的。
必须得加快速度。
天魔操纵魔气向顾清凛击去，出乎天魔意料的是顾清凛既没有躲闪也没有防御，像一个失了魂的木偶般，呆在原地。
叶墨脚下一软，就跌倒了在了路上。
好累啊，她口腔里全是血腥味，阴冷的空气被她大口大口吸入肺里，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她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了。
就快要到了，不能在这里停下。
强行支撑起身子，她一步一步地向光束靠近。
“我不知道，”心口的禁制已经有了崩坏的迹象，熟悉的疼痛席卷着她全身，魔气也在继续侵蚀着她，她知道很快自己的意识就会被天魔抹杀，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再有“顾清凛”这个人。
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天魔将她手中的碧落剑夺过，原本银白的剑身上已经变得漆黑，血色的魔纹散乱分布在剑身上，“不知道死在这碧落剑下的滋味是什么呢？”
终于到了。
叶墨费力地伸出手去触摸光束，在碰到光束的那一刻，眼前突然变了样。
只见顾清凛狼狈地跪在地上，不远处还有一团魔气操纵着一把黑色的长剑，似乎正要向顾清凛刺去。
顾清凛是脑子被门夹了吗？怎么傻了似的动都不动一下。
叶墨干着急，她想靠近顾清凛，却发现这光束只能让她看见景象，却什么也做不了。
“小姑娘，你想救她吗？”远处看戏的万魔尊者再次出声。
“废话！”叶墨快气炸了，顾清凛这个烂人平常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的吗，怎么还会被区区一个幻境困住，“说，你要什么条件！”
“我倒是不需要你什么条件，就如我最初说的那样，阻止天魔重回人世便好，”万魔尊者轻笑，“不过小姑娘，希望你不会后悔。”
光束仿佛有了实体一般，叶墨赶紧穿了过去。
“清凛尊者，再见。”
话音刚落，碧落剑就快速地向顾清凛所在的方向飞去。
刚穿过光束的叶墨见状，用尽全身力气，挡在了顾清凛身前，钻心的疼痛从后背蔓延至全身，鲜血从她的嘴里大口大口吐出：“师尊……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这是又要死了吗？
她看不清顾清凛的表情，她眼前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画面，快乐的、不快乐的，是她在现实世界的点点滴滴。她想起有人曾说过“人在死前生前的过往回像播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回放一遍”，看来，这次是真的凉凉了。
呆滞许久的顾清凛突然站了起来，将碧落剑从叶墨身体里拔出，一个闪步，击散了天魔聚集起来的魔气。
“清凛尊者，是不是清醒的太晚了？”天魔张狂大笑，“只可惜，你最心爱的徒弟就要死……”
天魔还没说完，就被顾清凛击破了本体。
“不，不可能！”天魔痛苦的嚎叫，顾清凛早就被魔气侵蚀，怎么还会拥有如此力量。
顾清凛没有理会天魔，径直走向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的叶墨，将她抱在怀里。
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眸里生出诡异的温柔，顾清凛在叶墨额头轻轻一吻，声音轻柔，“我不会让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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