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Chapter15

    掐指一算,这是她今年第三度来到静冈病院了。第一次是上个学期,她挥了佐久间莉绪一巴掌、接着因气急攻心而晕厥;第二次是由于串贵族起火,山崎宗介因吸入燃烧气体而昏迷之故;再来则是现在──与真田茜发生口角,再被真田茜奋力甩开,失速的她头碰上了课椅的金属扶手……

    于是轻微脑震荡外加头部擦破失血,她被送入了静冈病院。手术在她短暂失去意识的期间完成了,额角被缝了三针。

    「啊啊……」

    仰头望着苍白的天花板,郁弥叹了口长气。她才刚刚恢复清醒──恍惚的她一度还误以为岁月倒转,时空跳跃至了上述、首度来到静冈病院的那时候。

    是黑子哲也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黑子哲也是她睁眼后见到的第一人,荷玥在她的另外一侧,看起来很担忧的样子。

    而此时的他们已经前去病院一楼、迎接金城真护等人了。

    「茜……」

    郁弥还是搞不清楚自己哪里做错了。虽说真田茜的话语她并非全然不懂,可是总觉得她们的认知有着非常大的落差。

    叩!叩!

    「请进……!」

    坐在病床上的郁弥喊道。然后黑子哲也与荷玥进门了,跟在他俩后边的依序是金城真护、荒北靖友,还有……

    日比野桃萌。

    首先发话的是金城真护。「楠同学!妳还好吗!?」

    「嗯……该说是好还是不好呢……伤口是没什么大碍啦。」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金城真护向郁弥深切地一鞠躬。「一切的起因都是在于我!」

    「金城君,请先把头抬起来。」

    接着郁弥问道:「真的,是因为金城君吗?」

    没有人答话。

    于是郁弥又开口了。平静而缓慢地。

    「大家,我所要的……不对,现况需要的并不是立马承担责任的某人,而是能被还原与厘清的真相。」

    「毕竟,错的或许是在于我自身……也不一定。」

    「楠同学说得不错。」

    说话的人是黑子哲也。「所以我们把日比野同学也找来了。」

    日比野桃萌慢慢地从众人的后方走出,来到郁弥的面前。日比野桃萌没有看着任何人,包括郁弥,她的眼神是对着地面的。

    「……组长。」

    「桃萌,茜所说的那些话,妳有头绪吗?」

    「其实……今,今天早上……」

    低着头,双手手指不停地缠绕与搅动,日比野桃萌吞吞吐吐地说道:「人家有碰到真田……在STARBUCKS,然、然后……」

    日比野桃萌停顿了。

    病房内的空气与时间彷佛也静滞了。

    「日比野同学,请继续。」

    金城真护打破了沉默,口调是坚决而带有些命令性的。

    「嗯,就是……人家确实有跟真田讲了点话啦……可、可是人家不认为那是……」

    「而且是真田错在先的啊?所以……」

    「讲话清楚点!还有不要慢吞吞的!」

    荒北靖友不耐的大声催促,使日比野桃萌抖了一下。

    然后日比野桃萌抬起面孔,嘴唇已经发白,眼神垄罩着畏怯。

    「我跟真田说……」

    日比野桃萌把和郁弥之间的对话,通通给真田茜说去了──从郁弥称赞日比野桃萌有思想与作为,给了她造型改进上的意见,以及在回去的路上,郁弥对日比野桃萌说的「比起碍于矜持和颜面而在原地干等的,我更欣赏勇于跨出那一步、积极追求的那一方──桃萌请加油哦!」这段话。

    「接、接下来是我自己加的……我笑真田是胆小鬼……就凭她这副尊容也胆敢对金城出手……还有……」

    「还有?」

    对将要说出口的话,日比野桃萌显然是相当挣扎的──

    「我说……我要去跟金城告白!我要让她品尝被量产型女子比下去的滋味!」

    不过日比野桃萌豁出去了。

    「桃萌,妳……」

    日比野桃萌「呜哇」地哭了出来。然后她一边啜泣一边说道:「的确人家是故意挑衅真田的!但是人家没想到真田的反应会这么激烈……甚至还让组长受伤了!对不起!组长!人家真的不是有意害妳的啦!」

    「原来罪魁祸首就是妳啊。」

    郁弥怏怏不乐地皱起眉头。「就算妳这么说,茜被刺激到也已经是事实了呀。」

    「谁叫真田要先那样讥讽人家嘛……」

    「倒是桃萌,后面的那些话,茜应该知道不是我的想法吧?那她为什么还……」

    「大概是因为接续着讲,让真田误以为是……」

    「那么只要把误解澄清就好了……吧?」

    然后郁弥别开铺在下半身的棉被,走下病床。「不过我今天很累了……」

    「各位,非常感谢你们还特地来病院看我!但已经是晚餐时间了,明天又是上学日……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然而,尽管知道了真田茜是对自己有所误解才造就此般局面,郁弥也并没有释怀。

    真田茜拒绝她的那一挥,岂止是身体,也在郁弥的心留下了伤害。

    **

    真田茜完全失踪了。

    最后一别,就是在日本史教室、郁弥和她的那一场争执。于此之后,别说是隔天晚上的例行会议了,从礼拜二到礼拜五,真田茜都没有于课堂露脸。

    谁也连系不上真田茜,甚至是真田茜心仪的金城真护,连让金城真护留话了都没有作用。真田茜最初是不接电话,后来就一直保持着关机的状态了。

    郁弥和黑子哲也有去真田茜的住处找她,但即便是按了门铃也没有人接应──不晓得是蓄意躲避,还是门的对侧当真空无一人。

    直到现在,郁弥还是不愿相信这件事真的发生了。

    虽然金城真护对郁弥非常愧疚,不过谁都知道这并不是金城真护的错。确实,真田茜和日比野桃萌的纷争是因他而起的,可是金城真护并没有玩弄她们任何一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个人都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

    如果和真田茜不熟,是不可能知道她喜欢金城真护的,她的感情表现非常隐晦。而就算是进攻得比较猛烈的日比野桃萌,也还只是停留在藉由聊天拉近距离的阶段罢了。

    所以金城真护不晓得她们喜欢自己,也是合情合理。金城真护需要为个人魅力而道歉吗?这未免也太吊诡了吧。

    而孳生事端的日比野桃萌──郁弥不想说她了,并不是郁弥不对她的行为感到生气或已经原谅,而是……她要追求金城真护,理应是她与金城真护两人之间的事,她有必要特地对真田茜呛声吗?激怒情敌对她来说会有什么好处吗?

    日比野桃萌的举动超出了郁弥的常识范围,郁弥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结果就是连发火都无力。

    至于真田茜……越是去想在脑海里的她,郁弥的心就越是伤疼。

    她和真田茜的友谊始于今年四月,不到一年。不过和才刚接触的日比野桃萌相比,她们不仅更加熟识,而且还一同经历了抵抗佐久间莉绪的那段时期──常理而言,有了革命情感的她们(至少郁弥是这么认为的)真田茜应该对她有一定的了解,或多或少会知道她并不是两面人……那种表面上表态支持,然而转过身又是另一副嘴脸的那种人。

    假如真田茜不认为对她的认识,足以使她在第一时间就相信自己──那么真田茜也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冲到她面前就是狗血淋头的一阵怪罪与痛骂吧?

    连让她解释、替自己辩白的机会都不给。甚至在把她的手给甩掉之后,整个人间蒸发。

    真田茜平素是个温和又有礼貌的女生,可是却出现了如此反常的举措……

    郁弥只有把这怪现象理解为:真田茜对金城真护的迷恋太过深沉,一被日比野桃萌激了就失去理智,连对好朋友的认识与信任都能抛弃了──

    所以郁弥非常地难过。这痛,是远胜于额头的撕裂伤的。

    「或许好朋友……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茜根本不这么想吧。」

    在从静冈病院返回公寓的路上,郁弥和身旁的荒北靖友说道。

    「谁知道?无论是我还是妳,谁都没有读心术啊。」

    「只是……」

    「嗯?」

    「如果真田没把妳当成是好朋友,她也不会那般激动吧?嘛,虽然我是没看到……不过据黑子说,那场面似乎是很激烈哪。」

    「嗯……很戏剧化哦,就跟电视剧一样。」

    「倒是妳……究竟是真田力气太大,还是妳轻的跟纸一样?为什么妳能这么轻易地就被拨出去了啊?」

    「最近一次量体重,似乎是四十八公斤吧,变瘦了一点儿。」

    「妳几公分?」

    「一百六十八。」

    荒北靖友睁大了眼。瞳孔在眼白中间细微地跳动着。「妳……超瘦的!再这样下去会不见的啦!」

    「哈哈!荒北君太夸张了啦……而且荒北君自己也很纤细,说不定跟我差不多呢。」

    「别胡说!总之妳吃多一点!呆子!」

    「咦?其实我食量还挺大的呢,上次在奥古斯都不也让荒北君见识到了吗?」

    「那天只会让人觉得妳是甜食中毒好吧!」

    和荒北靖友的谈话有令郁弥敞开心绪,不过只是暂时性的,进到套房后、独处的郁弥又觉得闷闷不乐了。

    这般状态持续到了星期五。这天郁弥要搭新干线北往东京,她要和黄濑凉太去打耳洞,黄濑凉太已经为俩人预约好了周五晚间。

    「所以六点一到我就要马上赶到静冈车站啦!青峰君你可别拖拖拉拉的,不然会赶不上车次的。」

    在员工休息室时,郁弥特别向青峰大辉叮嘱。青峰大辉正在穿上超商制服。

    「呿!真不巧,本大爷这礼拜也要回东京。」

    「……该不会是同一班车吧?」

    郁弥逼迫青峰大辉取出车票,而比对之后两人都感到非常无语。

    「想不到不只是同一车厢,连座位都只相隔一排……唉,下班后还要见到青峰君!心好累。」

    「妳那种沮丧的脸色还真是令人火大。」

    结果郁弥和青峰大辉就这么吵吵闹闹地──从超商一路延续至了新干线的车厢,整整八个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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