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煮了稀饭……靖友现在吃得下吗?」
周日的大清早,手端一只冒着热烫白烟的小陶锅,楠郁弥慢慢地走向卧病在床的荒北靖友。此时的荒北靖友发着高烧、身子畏寒,紧紧地裹着棉被的他动也不动,神情相当痛苦。
荒北靖友微微地打开眼皮。「先……放着,等等再吃……」
楠郁弥于是将稀饭放在矮茶几的中央,并倒好一整个马克杯的冷开水,连同药盒一起摆到稀饭的周围。
然后楠郁弥弯下腰,把整张桌子推向床铺的边缘。
「感觉好点了话,靖友就坐起来把饭吃了吧?肚子要有东西,吞药才不会伤胃……这是哥哥告诉我的。」
「还是靖友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去帮你买回来。」
荒北靖友气若游丝地回应道:「百、百事……」
「咦?碳酸饮料对胃反而更不好吧……不过没关系!我去便利商店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等我一会儿,要好好休息唷。」
「嗯……」
将房间打暗,锁上房门后,楠郁弥步行至离公寓最近、也是自己打工地方的family-mart。贴满商品海报的自动门往两侧敞开,楠郁弥接着一眼就看到了柜台内的御幸一也。
「御幸前辈!」
「呦……小天真,感觉妳好像有点憔悴哪?」
楠郁弥叹了口气。「因为就如御幸前辈所说的──隔宿露营的占卜,真的是吓人的准确……」
然后楠郁弥左顾右盼,确认店内没有自己以外的客人后,她借机向御幸一也吐了一番苦水──
历时两天的彩排,状况层出不穷。
虽然楠郁弥本身的餐饮组没有什么问题──试做的餐点味道和卖相都获得了总召的认可,借用的灯光、音响状态也相当良好──所以餐饮组基本上并无缺失可供检讨,毕竟别的部分如住宿、交通等无法模拟,餐饮组只有事前不断确认,以确保当天不会产生差池。
然而其他组别就不是这样了。道具组岂止是还没完成清单开立的品项,在这次的彩排中,还遗失、损坏了不只一样的道具。
与二筹相比,队辅组的舞蹈表现有了显而易见的进步。不过几组搭档由于双方个性不合,闯关游戏之时不断有着龃龉和摩擦。
至于活动组各方面依然维持着高水平。但正是如此,使得某几位活动组员看别组特别不顺眼──据楠郁弥所知,他们一下子嫌弃道具组动作慢吞吞,一会儿又不爽队辅组「明明无所事事,舞却跳得这么难看,还频频抱怨我们设计的游戏无聊又辛苦」。
彩排终了后,全体筹备人员被带到大会议室,开起了检讨会。而这无疑是另一个劫数的展开──尽管最初还算有反省的气氛,因为日比野桃萌就道具组犯下的错误低头致歉了,然而在活动组的某人冷冷一句「就是群不中用的家伙」后,检讨会便名存实亡,成了相互攻讦、归咎与推卸的批判大会。
「唉,氛围非常非常非常地糟糕……虽然不够完美,然而对于自己的付出遭到漠视与否定,道具组感到委屈、也很愤怒。队辅组中有人吵着要换伙伴,因为他们已完全地撕破了脸……可是别的搭档都处得好好的啊,谁会想为了少数几个人拆伙呢?而整体功劳最大的活动组,则是由于颐指气使与心高气傲的态度,造就了自身与他组之间的对立。」
「这么说来,就妳的餐饮组没有遭到波及啊?」
「是的。但我本人可没有幸免于难哪──大家的土风和社交舞还是不够熟练啊!谁晓得我一说完,排山倒海的『没有空练习』、『太难』、『舞好多支』便紧接而来……」
「或许我和及川君编的舞真存在上述缺点,可是为什么不早点提出来?拖到现在都三月中了……我不得不合理怀疑,他们只是在找借口偷懒而已。」
「莫非你们的总召、干部都没有出面阻止?」
「有是有!可是没用!工人们全面发疯……啊,还没说完呢!」
楠郁弥的指尖比向还没结账的布丁、香草冰淇淋、白吐司与小罐装的百事。
「昨晚和靖友走回家的路上,他差点昏倒了!我赶紧让靖友到我的房间休息,量了体温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发烧了!因为太过操劳了!」
楠郁弥让荒北靖友在自己家里过夜。病患的荒北靖友睡床,她则是打地铺。
「虽然吃了退烧药,可是靖友似乎仍然很难过──唉!我们到底该何去何从呢?御幸前辈……」
「往好的方面想吧!起码不是在露营的当下一举爆发,你们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
「咦,是吗……」
楠郁弥半信半疑。
「那我只好相信如今已是最低谷,没有再往下探底的空间了!」
接着放在口袋的手机响起,楠郁弥接起了通话──来电的人是及川彻。
「喂?及川君,早安!」
「郁弥!不好了啊啊啊啊!」
话筒对侧的及川彻紧接着一阵哽咽。
「参加费……我把提领出来的参加费搞丢了啦!怎么办!?」
**
在距离隔宿露营只有不到十天的当下,日比野桃萌非常清楚自己想干什么──工学部的总召及川彻,她真心想把这个家伙活活掐毙。
身为道具组长,基于材料与工具的购买之理由,日比野桃萌时常得向上头请款,而负责道具组的总召是及川彻。(日比野桃萌很希望是金城真护,不过想想他和自己、真田茜的事情曾闹得满城风雨,也就只能死了这条心)
及川彻其实常常来帮忙做道具,可是毕竟不方便让他三天两头就带公款出门(可不是一笔小钱)于是接手道具组后没多久,日比野桃萌与及川彻便约好了,两人固定于每个星期天,在真田茜的家中进行交收据、报账与给钱之动作。
谁知道,昨晚当她把整理好的收据、计算过的总金额给及川彻时──
「桃……桃萌……」
日比野桃萌从未允许及川彻如此亲昵地称呼自己,然而纠正多次已令日比野桃萌认为此人无教化可能,便任由他去。
「吞吐什么?快把钱给人家拿出来。」
及川彻摇了摇头。
「我前几天把牛皮纸袋弄丢了……钱都在那里面啊……」
然后日比野桃萌不可置信地倒抽了一口气。
当时的她只觉得及川彻不如以往的自恋和耍帅,胆怯退缩的让她浑身不舒服──实情竟是及川彻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
「妳先别和其他人说哦?我只有让妳、郁弥跟小岩知道……」
日比野桃萌因此震惊地无法言语。
及川彻接着在日比野桃萌的眼前挥了挥手。「桃萌?怎么不说话了?妳还在吗?」
「……这就是你把人家叫来阳台的理由吗?为了不让更多人知道你干下的好事?」
道具组员,包含这个家的主人真田茜,此时都还在客厅赶工中。
「嗯,可以这样说啦!」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告诉郁弥?明明餐饮组的总召是金城君?」
「妳也晓得的嘛……郁弥是老家在代官山的大小姐,所以我就问她可否先代垫这笔钱……」
「那么,你是非常笃定未来能够找回来了?」
「不,我完全没有这个信心啊,但首先就不要露馅……」
日比野桃萌脸色一沉,伸出手、使劲地掐住高了自己一个头的及川彻的右耳。
「你──个──白──痴!」
「哇啊!?好痛痛痛痛痛──」
「你不是不知道现在情况已经够差劲了吧?我们可是要在这星期把所有的东西通通都做好耶!包括那些和活动组沟通不良而在彩排消失的道具──然而你现在却和我说公费不见了?还有可能再也找不回来?」
「我们已经连续一个月天天熬夜……彩排前还睡不到四个钟头!结果我们拚死地出力还不够,因为你的冒失与胡涂,我与组员们还得倒贴接下来的所有的费用!?甚至为了掩盖错误,你还企图把郁弥拉下水──郁弥的家是有钱没错!但生活费和学费都是自己打工存下的……」
「啊──」
日比野桃萌在及川彻的耳边火冒三丈地大吼:「你个大蠢材啊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也是情非得已才会跟郁弥借钱的!」
哭丧着脸的及川彻喊道。
「过失也是有可能杀死人的啊!白痴!」
然后日比野桃萌回想起去年底的干部会议。那一天,她是多么地极力要将真田茜拉下道具组长的位置,她的愿望虽然实现了,不过同时也成了新的道具组长──尽管她加入隔宿露营的筹备,为的不过是再更接近金城真护一些,对于需要揽下更多责任的干部之位了无兴趣……然而那时的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看见分明犯下了无可理喻的错误、却还能不痛不痒地继续担任组长的真田茜,因为「犯错的人就该受惩罚!凭什么就真田有特权!」,而且「让郁弥再和真田共事,对她未免太不公平!」……所以想都没想,日比野桃萌接下了真田茜发出的挑战。
接下来的这段期间,除了STARBUCKS的排班之外,日比野桃萌还得兼顾道具组的大小事──不仅是制作,身为组长的她还得参与干部会议、请款,与各组协调与配合等等。日子变得充实许多,她不再像以前回到家便躺着看电视、杂志,或是有空就到车站逛街买衣服和妆品,因为待在真田茜的家的时间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闲,好几次甚至必须在那过夜。
说老实话,这般生活真的是很辛苦,这令日比野桃萌很怀念自由自在地以前。可是,日比野桃萌没有后悔过──她了解自己,当下若是没有为楠郁弥与心中的大义挺身而出,此刻的她也不会感到平静……再说了,虽然还是常常真田茜吵架,然而越是了解真田茜、就越是难以百分之百地讨厌她──
其他组员人也都很好,大家的相处很快乐平和,并没有因为她的中途加入而有隔阂。所以日比野桃萌不得不承认,她在道具组感受到了所谓「归属感」的温暖,还是第一次拥有了「或许」可称为「朋友」的一群人……
「但是……但是为什么要被活动组嫌成废柴啊!?诚然我是有错,我组长是当的不够好!可是他们哪一个不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的啊……!」
「重点是现在还得负担本来没有的花费!为什么!他们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呀!」
日比野桃萌的眼角滑下了悲愤的泪。跑出阳台之前,她狠狠地推了及川彻一把,毫无防备的及川彻撞上了铁制护栏,人高马大的他险些就要摔出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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