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
楚晗在莲花池里扑腾双臂, 连呛了好几口污浊的水。
傅时雨微侧过头, 问着旁边的人,“世子不救人?”
楚晏淡淡道:“有人会救。”
话音刚落, 管家就率人匆匆忙忙赶过来,见到莲花池里的楚晗,登时吓得脸色惨灰,忙吩咐着旁边下人, “快!快!愣着作甚, 还不下水救大公子。”
“你们快去请大夫人!”
一番交代完,这才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世子,双膝一软,忙不迭跪在地上, “参见世子。”
楚晏冷漠的收回视线,调转脚步往自己的院子行去。
傅时雨失神的盯着他背影,不远处突然响起道惊恐的嘶吼!
“啊啊啊!鬼鬼鬼!”
楚晗衣冠狼狈的坐在石栏旁,脚上缠绕着水草, 瞳孔紧缩, 哆哆嗦嗦的颤声道:“有...有水鬼...底下有水鬼...”
管家也有点被吓到了, 想看又不敢看, 傅时雨听到这话,倒是好奇的往池子里瞅了眼。
看到水上漂浮的‘水鬼’后, 他心里嗤笑。
——分这明是个人。
那张脸被湖水浸的发白肿大,瞧着像是泡发的白面馒头,应该被丢进去有长一段时间了, 之前被池底的水草绊住,所以才没能浮起来。
想必楚晗刚刚的挣扎时候,无意间把这些水草给拌开了。
傅时雨眼里幽深,看着那人脖子上明显的勒痕以及太过平坦的肚皮。
——看来又是深宅冤魂,死不瞑目。
有下人看到那‘水鬼’的脸,突然惊讶道:“这人不是世子院里的王福吗?”
众人听这话,纷纷往池里瞧去。
“他怎么会在这儿?”
“难怪几天没见着他了,原来是死了了。”
“之前还听他说得了王夫人赏赐...”
听到王夫人的名字,管家立马呵斥道:“还不快去把尸体捞上来处理了!”
“来人啊!大公子昏过去了!”
场面顿时乱成一锅沸腾的粥,搬人的搬人,捞人的捞人。
又是世子......
傅时雨眼里深意,最后瞥了眼那具尸体,悄无声息的走了。
*
翌日
秋高气爽,难得是个好天儿,窗禄外横空响起一声乌鸦的凄鸣,楚晏抬眼望出去。
天快黑了。
他从案后站起来,看向沉默立在角落的重阳,淡淡的说:“我要出去一趟,你看好傅时雨。”
重阳漠然的应了声是。
昨日送鬼骑军去乡下的庄子,回来后,他就再没和人开过口。
连楚东歌来楚晏院子,他都无动于衷,甚至偶尔能看到眼里泄出的几分生冷杀意。
后来被楚晏不动声色的睨一眼后,他那阴狠的目光才缓缓收回去。
燕褚可以说是鬼骑军里所有人仰慕崇敬的神,破坏一个人的信仰,有时候比取了性命更难受。
也正是知道这滋味有多难受,所以重阳只能选择缄默不言,深深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但着着他们眼里对燕褚的瞻仰时,无遗又是一把把尖锥刺入胸口。
昨晚他把楚晏的书信交给陈伯后,便如同一个丢盔弃甲的逃兵,如避鬼神的连夜策马赶回了府。
楚晏似乎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又或者漠不关心,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
*
天一暗,沈言亭换了身崭新的月牙锦袍,玉冠束发,对着铜镜查看了番,这才去到外面的院子。
似锦已经在院里架起琴桌,石桌上摆满几碟精致的点心和白玉酒壶。
沈言亭走到琴桌后,盘腿坐在地毡上,皎洁月光穿过树梢,在肩头落下写斑驳碎影。
楚晏进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派雅致景象,他默不作声的站在门口,并不进去。
沈言亭拨弄了几声琴弦,才发现他的身影,惊喜喊道:“羡行,你来了。”
似锦看出沈言亭脸上的羞赧,打趣着:“世子,我们公子午时刚过,就开始念着你了。”
楚晏神色冷然,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沈言亭笑容一僵,有些尴尬的说:“羡行,你饿了吧?”
“要不你先吃着点心,我最近学了新的琴谱,你听听弹的如何?”
似锦紧跟着说:“是啊是啊,世子快请坐。”
楚晏轻抿着唇,顶上明月高照,他眼里却阴暗无光,沈言亭不知怎的,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有种被人剥开外皮,直窥内心的悚然感。
沈言亭脸上越发惨白,笑容快支撑不住时,那道冷厉的视线终于缓缓收回去。
楚晏淡淡开口:“今日不是来听你弹琴。”
沈言亭无措的从琴桌后站起来,说:“你是不是累了?那我们不听琴,就坐着陪我说两句话,可好?”
他语气间满是卑微和祈求,绕是石头心也得被打动了,可惜站他面前的这个人别提心软,古井无波的眼里连丝异样都不屑划过。
楚晏冷硬的说:“我说完便走。”
沈言亭眼里一喜,道:“那我们坐着说。”
楚晏像是没听到,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站着,“我不会帮你夺回皇位。”
“……”
沈言亭以为自己听错,或是没听清,神色木然的问:“你……你刚说什么?”
楚晏面若寒霜,话里的冰冷却比之更甚,且还带着一丝不留情面的残忍。
“你若是想活着,我可以保你一命,若是想要皇位,以后我们便再无瓜葛。”
似锦脸色骤变,“世子你”
话还没说完,楚晏冷眼便凌厉的扫过来。
似锦全身登时如坠冰窟,再不敢妄言一句。
沈言亭眼角泛起水意,轻轻说:“你当真要这般绝情?”
楚晏看向他努力憋住哭腔的脸,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讽刺。
“说吧。”
沈言亭垂眼,浑然不觉的盯着地面,下唇被咬的泛白,渗出点点血丝,良久,才哑声的说:“若我还是想要皇位呢?”
楚晏既不挽留,也不多说,脚步利落的往外走。
沈言亭忍着的泪终是没忍住滑下来,声嘶力竭的喊道:“别走,羡行!”
“我只有你了!”
楚晏目光悠长,望着前面那条狭窄蜿蜒的小路,跟人心般幽微扭曲。
他淡漠的喊:“沈言亭。”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沈言亭沉默许久,抬手擦干脸上湿润的泪痕,语气冰冷道:“那你走吧,我当瞎了狗眼。”
“我虽没用,但一颗赤子之心也容不得你这般践踏。”
“......”
楚晏当真走了,连丝犹豫都不曾有过。
沈言亭看向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眼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丝不甘,厉声问着:“你之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是吗?”
见楚晏不回答,他自嘲的笑了笑,“那看来我对你的情谊,你也一直当笑话看待。”
楚晏的脚步一顿,眼瞳里似掺了墨,良晌,他略显嘲讽的说了句,“你的真心跟皇位比起来,不足以挂齿。”
沈言亭脸色微变,矢口否认道:“不!不是的!”
院子倏地刮过一阵夜风,树梢间沙沙作响,楚晏的声音轻的快淹没在风里,但却仿若洪钟般响在沈言亭耳侧。
他惊愕的呆站在院子,久久缓不过神,安静看着楚晏的身影徐徐走远、彻底消失。
“虚伪。”楚晏说。
只两个字,便足以让沈言亭如瓦解冰泮,双眸空洞的瘫跪在地。
似锦见他脸色不好,担忧上前喊着:“公子,你又不舒服了?”
沈言亭唇齿颤抖,指甲深陷进泥土里,胸口火辣辣的一阵灼痛,整个人如同被烈火焚烧般难耐痛苦。
他紧抓胸口,气若游丝的说:“去……去拿药!”
似锦反应过来,忙不择路的窜进屋里。
沈言亭蜷缩成一团,疯狂急促的撕扯自己衣襟,眉眼竟逐渐泛起一丝动情的春.潮。
“公子!”似锦出来见他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连忙跑去关了院门。
继而把沈言亭扶起来,倒出玉瓶里的药丹,小心翼翼的喂给他。
沈言亭双颊绯红,哆嗦着咬上似锦的指尖,然后艰难的把那颗褐色药丹吞进去。
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开始平复,沈言亭瘫软在似锦怀里,轻轻喘着粗气。
似锦帮他理顺凌乱的长发,不经意瞥见沈言亭微开的衣襟,这个角度,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里面白皙羸瘦的胸口。
她蓦地瞪大眼,似恐惧到极致,结结巴巴的说:“公…公子…”
沈言亭不明她为何这般害怕,奇怪道:“怎么了?”
似锦张了张嘴,神色呆滞的呢喃着:“红...开...开始红了...”
沈言亭脸上骤然血色尽失,浑身僵硬的瘫坐在地。
*
“二哥二哥!”
傅时雨准备歇下,院子里突然传来楚东歌惊慌无助的喊声。
他重新披好外袍,走去打开门。
楚东歌双手使劲拍打紧闭的房门,扯着嗓子哭喊道:“二哥出来!”
“世子出去了。”
傅时雨轻声细语的问:“怎么了?”
看着他在月华下温润如玉的脸庞,楚东歌稍稍平静,抽噎的说:“王夫人带人去祠堂了。”
傅时雨心里微沉。
猜想可能有人看到世子出府,所以跑去给王夫人报的信。
傅时雨沉吟片刻,突然朝着空荡荡的院子喊了声,“出来。”
森寒的月光照在光秃秃的树干上,半晌都没有动静。
楚东歌脸上困惑不已,奇怪他为何要这样喊,抬头竟见瓦顶上飞下一道黑色的身影。
重阳心里讶然,不明这人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傅时雨现在没心思管他在想什么,冷清的说:“你去禀告世子,让他速速回府。”
语罢,又看向旁边恐慌不安的楚东歌,温和道:“我同你去。”
听到动静的朝落也穿好黑袍出来,断断续续的说:“我...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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